雨后的西南群山格外妖嬈。
蒼穹碧藍如洗,烈日光照大地,林海蒼翠,白霧升騰,宛如仙境。
而曾經的尸氣山谷,已不復往日枯寂模樣。
野草、藤蔓,在幾場雨后已蔓延占領每處空地,山神廟遺跡被淹沒在綠色中,甚至還有幾頭野鹿竄來竄去。
此方世界就是這樣,靈炁充沛,多的不僅僅是邪祟妖物,更有廣袤自然萬類霜天競自由。
一聲嘹亮鷹啼,野鹿四竄。
半人高的小白振翅落在山崖之上,鷹眼中微光閃爍,警惕觀望四周。
而在地下深處寒洞中,也同樣熱鬧。
地陰寒泉仿佛沸騰一般,藍色幽光裹著白霜噴涌而出。
王玄盤坐于青銅古棺中,周身竟無一絲寒冰覆蓋,雙眉緊閉,渾身骨節咔咔作響,呼吸間寒霧卷起狂風,如兇獸咆哮。
呼啦啦…撫琴畫卷憑空向往漂浮。
阿福也抖著身子跑出洞外。
白琴從畫中飄飛而出,眼神驚愕。
此刻從洞外觀看,寒洞內白霧翻涌,發出呼呼吼聲,明明是至陰之地,卻好似丹爐咆哮。
“天地熔爐!”
白琴喃喃道:“寒洞丹爐天成,以地陰為爐火,以自身為丹,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天地熔爐…”
她很快便想清楚其中關竅。
原先不論三眼女魔,還是那太陰門弟子,都未徹底引動天地熔爐,只是借地陰錘煉,而如今才真正顯出本相。
她想不通的是,王玄用了何種方法?
而此刻在棺中,王玄也一種奇妙狀態。
平日修煉,皆是入定忘我。
但如今,他卻形神兩分,肉身好像脫離了掌控,神魂卻格外清醒,到一種內視狀態。
他能感覺到,肉身正在被地陰之火不斷錘煉。
此火非凡火,而是一種炎上,崩騰的狀態。
而在體內,尸狗、伏矢兩道煞輪也在隨之變小,更加精純,那條煞炁顯現的經脈,亦更加凝練。
魂魄居于體內,游離不定。
七魄中,尸狗、伏矢已用于固攝煞輪,剩下的吞賊、非毒、除穢、臭肺飛快游走,唯有雀陰正在向會陰處移動。
王玄終于明白,自己推演出的功法威能。
府城一戰,凝聚伏矢煞輪后,他便能看到無形亡魂,以為自己有了天眼神通,其實不然,遠不如《重樓望炁符》那種效果。
他能看到的,只是魂魄。
而如今,更是連三魂七魄也能分辨,或許也能創出針對性術法。
在這種奇妙狀態下,王玄隱約看到未來道路。
這世界若得長生,唯有性命雙修,但兵家一是肉身經脈被煞炁消融,雖進展迅速,卻難以激發體內生機,炁血衰弱后,煞炁歸于天地,自然一命嗚呼。
還有更關鍵一點,七魄用于固攝煞輪,而三魂無歸,形神不相依,自然無法性命雙修。
那么未來要解決的就是兩個問題。
一是煉身鍛體,使得肉身能夠如五氣朝元修士那般,孕育出先天生機。
二是推演出三魂煞輪法,使得魂魄統一。
形神相依,性命雙修,便是兵家修士破局之道。
肉身修煉倒是有了方向,所謂一陰一陽謂之道,陰陽相合雷霆生,萬物生機勃發,將來怕是要尋找與《太陰煉形術》同等級的功法融入。
但三魂煞輪,卻毫無頭緒…
就在這種奇妙的狀態中,雀陰煞輪緩緩凝聚,先是與那條無形煞炁經脈連接,隨后體內血煞自生,在雀陰煞輪旁邊形成小小的血色煞輪…
寒洞之中,陰炁白霧轟然炸裂。
地陰寒泉漸漸沉寂,寒霧也使得周圍冰壁加厚了一層。
王玄渾身寒炁從洞中緩緩走出,兩眼散發冰藍幽光。
“恭喜大人修為大進!”
白琴笑臉嫣然盈盈一拜,但緊接著眼中就閃過一絲古怪。
她看到王玄眼神直勾勾盯著自己,好像透過衣衫看到什么東西。
這種感覺…白琴心中微蕩。
而在王玄眼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他竟能看到白琴三魂。
人死后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離。
如三魂殘缺,便是毫無意識的殘魂厲鬼,而如白琴這類精魅,三魂完整,故而能保持清醒,但卻因七魄無存,所以必須依附于畫中。
再細看三魂,又有所分別。
胎光為主魂,通透渾圓,卻有三股光暈雜糅,應該是凝聚了山鬼、白夫人及畫魂原因。
爽靈及幽精相伴,一個溝通天地靈炁,一個陰魅瑰麗,分外凝聚,表明白琴道行不淺,且為女相。
王玄心中升起一股明悟,似這些精魅,即便附身肉體,想要性命雙修,也是難上加難,必須魂與身合,重新孕育七魄。
白琴幽精之魂為陰,故為女相,若為陽,恐怕就是男子。
陰陽相互吸引,便會生出男女之情。
當然,若是男子身,三魂中幽精卻為陰,自然會喜歡…
谷魂魄之道,亦有無窮奧秘啊…
看著王玄直勾勾的眼神,白琴眼波流轉,媚意滋生,“大人,您在看什么?”
王玄回過神來,眼中冰藍幽光散去,沉聲道:“沒什么,只是一時心有所悟,咱們走吧,過些時日修為穩定后再來。”
說著,闊步向外走去。
“是,大人…”
白琴眼中閃過一絲幽怨,卷起畫卷緊隨其后。
出了密道,王玄抬頭觀望。
只見皓月當空,四下山林幽暗,夜風輕拂,遠處偶有野獸咆哮。
王玄一聲微嘆,“果然修煉不知日月…”
他這次神魂保持清醒,自然知道已過去了三天。
這還是兵家修煉迅猛,若是那些法脈修士,一次閉關不知要耗時多久,怪不得煉炁化神老怪只在大事發生時才會出動。
夜空之中,忽然傳來一聲鷹啼。
“看來已經到了…”
王玄微微一笑,令白琴隱于畫中。
拿起畫卷后,他猛然前沖,足尖一點,整個人如離弦利箭飛射而起,百米高崖無需借力便躍然而上。
《太陰玄煞鍛體術》推演晉級后,最大的特點就是兩種功法徹底融為一體,渾圓如意,既有兵家鍛體剛猛,又有太陰法之浩大連綿不絕。
兵家凝聚雀陰煞輪,需度過“憂”關,王玄剛才各種思慮頗深,便是七情關口影響,卻沒想到因禍得福,反倒看清未來道路。
雀陰煞輪凝聚,對于自身煞炁掌控更加如意,至此開始以煞炁煉身,如鍛造神兵,打造器胎,為吞賊煞輪融合天地靈物做準備。
這是一個漫長積累過程。
鍛身越強大,能夠融合的天地靈物品質越高,也決定未來能走多遠。
王玄此刻心神通透,煞炁運轉如意,身形如利箭在林海之上穿梭,沿途破空聲卷起漫天枝葉飛舞。
阿福快若光影,緊隨其后。
天上小白振翅低飛滑翔,掠過層層山林。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古戰場已近在眼前。
只見外圍空地之上,戰馬嘶鳴,篝火熊熊,血色煞炁彌漫,嚇得遠處魑魅魍魎與小獸不斷奔逃。
“參見大人!”
見王玄縱身躍下,四大掌旗連忙上前。
王玄點了點頭,“為我著甲!”
頓時,幾名軍士端著雪亮寶甲上前。
不一會兒,王玄已一身威武戎甲,雙肩白虎吞甲,渾身明光閃爍,煞炁升騰,身后血色披風獵獵飛舞。
這身甲名叫白虎明光鎧,正是渠城一戰后太子所賜。
說實話,這身甲并非法脈重器,比不上他先祖貔貅吞甲明光鎧,為中央御林軍禮鎧,雖說比尋常鎧甲好得多,但更注重美觀,象征一種榮耀,軍部大禮時才會穿戴。
但王玄卻毫不在意,他更注重實用,至少比原先銅鎧結實。
穿戴好后,自有軍士牽來戰馬。
這次古戰場收割,更注重速度,因此全員騎馬,沒帶輔兵,甚至連丑佛兒都留在軍營。
這些戰馬經過長時間煞炁灌注,草藥調理,雖無異象,卻已完全能夠承受軍鎧重量。
“列軍陣,入古戰場!”
王玄策馬橫戟,一聲令下,頓時戰馬嘶鳴。
五面軍旗轟然而起,煞炁翻騰。
轟隆隆…戰馬嘶鳴,地面震顫,烏壓壓一片沖進古戰場。
狂風呼嘯,鬼火飄蕩。
古戰場依舊是那副模樣,偶有兇尸拖著腐朽兵器盤旋,卻稀疏了許多,畢竟這玩意兒無法重新凝聚。
而令王玄驚喜的是,一股股血虬化作血色旋風盤繞,和第一次進來時差不多。
“列陣,突擊!”
他長戟一揮,早已按捺不住的軍士們頓時策馬狂奔,一個個身上血色猛虎環繞,殺氣騰騰。
與上次不同的是,如今永安府軍士兵大多已凝聚尸狗煞輪,血色虎煞軍紋可隨意離體。
大軍壓境,密密麻麻血色虎影翻滾,沿途血虬毫無還手之力,瞬間就別清掃一空。
“大人,往左!”
“往右!”
白琴已顯出身形,飄飛在王玄身邊。
有她指路,大軍沒有絲毫停頓,從外圍經過一個個幻陣清理。
王玄掏出軍紋大印,看著上面血色龍紋越來越深,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這古戰場對于永安府軍就是寶地,不僅軍士受益,能通過軍紋加快修煉進度,軍紋大印也能不斷不斷積累血煞。
將來不懼久戰,便是永安一大優勢。
而這軍陣大印,似乎也因為同時吸收血煞與地脈龍氣,在發生某種變化…
戰馬奔騰,速度飛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外圍血虬就已被清掃一空。
而在戰場中心,一聲悲涼怒吼也隨之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