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
馬蹄急促,一行人亡命狂飆。
他們面容虛弱憔悴,顯然已多日沒合眼,有幾人身上血跡斑斑,一名和尚甚至沒了左臂,看樣子是被硬生生扯斷。
“啊!啊!”
那名年輕人還在瘋狂尖叫,他被麻繩捆在馬上以免掉落。滿眼恐懼看著后方不斷呼喊,仿佛見到鬼一般。
但后方唯有茫茫荒原,空無一人。
“閉嘴!”
一名帶著斗笠的刀客滿臉煩躁,“這家伙著實煩人,不如我打暈了事。”
“莫要沖動!”
陳瓊轉身沉聲道,“他是守村人,靈覺超凡,定是察覺到了什么。我們再快一些,到了永安便會安全。”
那名刀客則滿臉不屑冷笑道:“不回康元,卻來這偏僻永安,陳兄是否太高看那并州兇虎了?”
陳瓊沒有搭理,只是盯著前方策馬狂奔,眼中閃過一抹殺機。
“啊!啊!”
就在這時,綁在馬背上的年輕人突然叫得更加凄厲,幾近癲狂。
程瓊也瞳孔一縮,手中韁繩猛然一勒,身下快馬當即停下,奮蹄嘶鳴。
其他人也紛紛勒馬,面色凝重望著前方,或拔劍、或死死扣住法器。
只見前方官道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名白衣女鬼,背對他們臨空懸浮,破爛白紗隨風飄蕩,肉眼可見旳恐怖陰炁向外擴撒。
此時已近中午,赤日當空。但陽光照在眾人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溫度,反而有股瘆人的寒意。
“塵世皆苦,不如早斷因果。”
那斷臂的和尚眼神依舊平靜,微微一嘆后捏動法訣,將手中念珠拋灑而出。
眾人小心戒備,并未插手。
和尚是須彌宗弟子,一身秘法最善于對付陰鬼邪物,更何況那念珠也是法脈重器。
然而…
啪嗒!
念珠拋出去后墜落在地,如同凡物沒有一絲動靜。
眾人頓時愕然。
“沒用的!”
那帶著斗笠的刀客一聲低吼,“這東西不是尋常鬼物,我們對付不了,他的目標是傻子,莫為個凡人…”
話音未落,陳瓊便拔劍而出指向刀客,其他人也同時將其團團圍住。
“你究竟是何人?”
陳瓊臉色難看,“吳道友為人嫉惡如仇,可不是你這般模樣,快扯開皮囊!”
其他人也是眼中滿含殺機。
他們都是大教精銳弟子,已想到了那邪修常用的畫皮術。
“嘻嘻…哈哈哈”
刀客眼見被戳破卻毫不驚慌,臉上露出個詭異笑容,身軀化作煙霧消散。
不是畫皮術!
陳瓊眉頭緊皺,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而與此同時,那臨空懸浮的白衣女鬼也開始緩緩轉身。
周圍頓時天色變暗,陰風大作,陣陣鬼霧升騰而起,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所有人都面色大變。
他們剛想施術,便發現自己體內竟空空蕩蕩,感覺不到一絲真炁,更別說驅動法訣。
“諸位。”
那斷臂的僧人突然開口,盯著自己滿是鮮血的傷口沉聲道:“別說真炁,小僧連斷臂之痛也感覺不到,這不是幻術。”
“咱們…或許是在夢境之中。”
“不可能!”
一名太一教道士皺眉道:“夢境豈會如此清晰?況且誰有本事,可令我等共同入夢…”
話沒說完,道士就忽然想到什么,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咬了咬牙,“嫁夢術…是那女叉!”
前些時日,萬妖盟與異仙道禍亂各地,江湖朝堂人人自危,其中最出名的,便是這以古老陰魔命名的“女叉”。
沒人見過其模樣,只知這魔物擅用陰門失傳的嫁夢術,控制眾多邪修統一行動。
后來萬妖盟總壇被滅,女叉隨之沉寂,沒想到此時再次出現。
能令眾人毫無察覺中術,且共同拉入夢境,對方道行顯然已超乎想象,眾人眼中一片絕望…
而在現實之中的官道上。
烈日炎炎,哪有什么陰風女鬼?
陳瓊一行人橫七豎八倒在地上,雙目緊閉,牙關緊咬,眼皮不停顫動,各個灰頭土臉,明顯是策馬行進中突然昏厥倒地。
旁邊馬兒或悠閑吃草,或用頭輕拱著自己主人,可惜得不到半點回應。
就在這時,馬兒忽然抬頭,嘶鳴中驚慌逃散。
嗖嗖嗖…官道兩側一人高的野草從忽然沙沙作響,一頭頭直立行走的狼妖從荒草中顯出身形。
它們拎著生銹刀劍,望著躺倒的眾人,獠牙畢露,眼中滿是血腥,從四面八方緩緩圍上。
一道劍光伴著龍吟聲從天而落。
這些個狼妖道行低劣,哪見過飛劍,還未回過神來便血肉殘肢四濺,頃刻間死了個干凈。
遠處一顆古樹后,一名穿著寬大黑披風的人影緩緩走出,兜帽下眼神冷漠。
赫然是消失已久的蕭仲謀…
烈日炎炎,蟬鳴不斷。
永安城隍廟后院,古木參天,陰涼蔽日,幾條錦鯉在小池中歡快地游來游去。
“煉器丹需人丹寶柩。”
芭斗真人灌了口烈酒,嬉笑道:“老道能力有限,你又只剩下十具人丹寶柩,所以要耗些功夫。莫要著急。”
“我說你小子從哪搞來這么多七兇悲尸?莫非捅了僵尸窩?“
“機緣巧合而已,多謝前輩相助。“
王玄打了個哈哈,將此事略過不談。
不怪他隱瞞,而是此事太過駭人。
太一教教主已修成地仙,誰知道在洞天誘惑下,會不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更別提還有一個修蛇。
芭斗真人當然看的出來,不過也懶得點破,搖頭道:“你在山中傳信我已知曉,那白家確實與黃泉嶺有關系,不過卻并非勾結。”
“當年大魏顛覆時,白家改變策略臨陣倒戈,實則家族內部也經歷過一場火拼。勝者一脈助獨孤家咒死魏帝,自此飛黃騰達。”
“而那失敗的一方也非善茬,身懷血仇遁入黃泉領化作邪魔,數百年來明里暗里沒少給白家找麻煩,更是害人無數。”
“可惜那黃泉嶺地勢奇特,從上古起便墓葬無數,詭異之事頗多,大魏亂世時甚至徹底化為鬼域,我等也無法進入,只得派人在外圍防備。”
“此事是白家機密,老道也是鐵師兄來信,才曉得其中因果。”
“原來如此。”
王玄眉頭一皺,若有所思道:“聽聞貴教總壇來的那位高功已到,但在下路過新城時前去拜訪,卻并未見其蹤影…”
“王大人無需試探。”
旁邊郭守清素袍執壺給幾人續上茶水,“想必大人已然猜出,此事就是個幌子,來的那位高功名叫清玄真人,已暗中前往并州西南。”
王玄眼神一動,“蕭家?”
郭守清微微點頭,“朝庭和我教總壇并不在意蕭家找到地仙修行之地,畢竟將來與南晉斗法,大燕的高手越多越好。”
“但神都一事大人也知道,許多事頗為蹊蹺,那幕后黑手尚未現身,且諸多線索直指當年隕星砸毀冰雪長城,所以不得不查個清楚。而那地仙遺跡有大陣守護,常人無法進入,只得高功親自出馬。”
“真是多事之秋…”
王玄一聲感嘆,本想向二人詢問妻子夢境之事,但猶豫了一下卻沒開口。
還是和古戰場洞天一樣,并非不信任二人,而是不信任二人背后的太一教。
隨著地位提高,他接觸的秘密也越來越多,太一教這個龐然大物可沒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魚龍混雜,并非都是有道之士。
大潮之下,是人是鬼,根本分不清…
笆斗真人見狀眉頭一挑,“雖說此行另有目的,但有五雷法壇鎮壓,秦州商道再無隱患,且以清玄真人和鐵師兄的關系,隨時能借用法壇相助,你小子莫非不樂意?”
王玄啞然失笑,“當然不會,在下又不是傻子,等清玄真人回來后…”
唳——!
就到這時,一聲鷹啼響起。
院內三人同時抬頭望向蒼穹,只見一只鷹隼振翅盤旋而來,手中抓著紅色竹筒。
這是緊急軍報。
王玄連忙卸下竹筒,打開看了幾眼,便眼神冰冷,“陳瓊他們出了事,看來那用了種魂術的家伙已然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