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并州多亂象,府城風云起

并州西南嶺瀾縣附近官道上，一支龐大商隊正在前行，馬蹄聲聲，車輪滾滾，就連升騰而起的塵土，都帶著一絲灼熱。

“都小心點！”

上百鏢師在商隊四周護衛，各個身形剽悍，手持弓弩，警惕觀望四周。

車隊中還有不少百姓隨行。

一名頭戴斗笠，行囊上插著撥浪鼓的貨郎抹了把額頭汗水，嘀咕道：“非要這時候趕路，這大天旳…”

“熱怕什么，總比丟了命強。”

旁邊一名老者肩膀上蹲著只小猴，顯然也是走江湖的藝人，聞言低聲道：“看小哥口音，是剛從懷州來吧，這并州最近可不太平啊。”

貨郎一愣，連忙低聲拱手：“還請前輩指教。”

耍猴老者微微一嘆，“去歲血衣盜猖獗的那段時間，各地府軍出動，將那些山寨清理了一番，綠林道上的強人全都嚇得隱姓埋名，也算安穩了一段時間。”

“最近也不知怎么搞的，這些個家伙又再次冒頭，殺人越貨，手段更加殘忍，還襲擊糧隊，搞得人人自危。”

貨郎眉頭一皺，“府軍不管？”

耍猴老者扭頭看了看周圍，“這些土匪不知哪來的本事，來去如風，行蹤不定，府軍抓也抓不到，反倒是被賊人摸到城中，下毒、放火，肆意搗亂。”

“如今這并州各地商路幾乎斷絕，物價飛漲，也就西南永安那邊還算安穩，這運一趟貨也是收獲頗豐，所以各個鏢局聯合起來走鏢。”

“看見沒有，那幾個都是紅林禪院武僧高手，若非如此，老頭也不敢冒險上路。”

“原來如此…”

貨郎恍然大悟，隨后嘴角露出個猙獰笑容：“老哥，謝謝啦，打劫！”

說罷，一腳將耍猴老者踹飛，搖起撥浪鼓，霎時間陰風大作。

“賊寇找死！”

那幾名紅林禪院武僧立刻呼嘯而起，身軀肌肉臌脹，渾身刺青游走，隱現虎豹熊狼之象。

然而，貨郎卻毫不在意，反倒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咻咻咻！

四周突然飛出一道道骨箭，伴著幽幽鬼火，剛剛躍起的武僧們瞬間血肉四濺。

與此同時，兩側草叢轟然炸裂，泥土四濺，密密麻麻小妖沖出，將馬背上驚駭的鏢師撲倒…

半晌，龐大的商隊便已火光熊熊，血肉遍地，小妖們拎著殘肢人腿胡吞海吃。

貨郎身上一層黑色粘液退去，已變成個滿臉橫肉的獨眼漢子，看了看周圍，一聲尖利口哨。

數十名漢子策馬而來，各個兇神惡煞，也不在乎亂竄的小妖，只是瘋狂卸下一車車玄銅和糧草。

“這批東西存入寨中，莫要放給黑市！”

“是，大哥！”

獨眼漢子一聲叮囑后，便騎上一匹快馬，沿著官道往東而去。

大約幾個時辰后，眼前又出現一支龐大商隊，前方府軍策馬開路，軍旗飄揚，主將大纛下赫然寫著“蕭”。

獨眼漢子低眉順眼下馬進入商隊，迎面就有不少人打招呼。

“成老熊，怎么才來？”

“對不住對不住，睡過頭了。”

“快點去趕車吧。”

商隊管事似乎并不在意。

車隊中不少漢子眼神詭異，嘴角露出笑容。

前方主將大纛下，赫然是曾與王玄比斗的蕭伯成。

他策馬而行，神采飛揚，眉宇間已多了一絲威嚴，見到后方商隊亂象，一聲冷哼道：“告訴蕭全，要有點規矩，別讓那些二房的人說閑話。”

“是，大人。”

一名軍士策馬而去，很快那后方商隊管事就跑來作揖請安。

蕭伯成滿意地點了點頭，當即命令全軍加速前進。

夜晚時，他便帶著龐大商隊進入九龍嶺，沿途艱難前行，風餐露宿。

數日后，一座被濃霧籠罩的龐大山谷出現在眼前。

蕭伯成深深吸了口氣，跳下戰馬，來到濃霧前深深彎腰拱手道：“回稟老祖，伯成已將東西押來。”

片刻后，濃霧翻涌，顯出一條通道。

“快快，將東西送進去！”

蕭家管事連忙揮手，那獨眼劫匪和商隊不少人立刻趕著馬車進入山谷。

隨后，濃霧合攏，似乎將這些人徹底吞噬。

嗖嗖嗖！

一根根手指粗的精致木棍飛出，盡數落在蕭伯成手中。

蕭伯成頓時臉色通紅，滿臉激動拱手道：“伯成多謝老祖！”

濃霧中傳來蕭劍秋冷漠蒼老的聲音，“好了，這是最后一趟。”

“眼下并州局勢混亂，我已將六儀神火楯盡數傳授，你回去便召集蕭家子弟固守山城，莫要搭理他事。”

“伯成遵命！”

蕭伯成小心將六儀神火楯法器收好，拱手后帶兵轉頭離開，似乎徹底忘了那些運貨進入的車夫…

數百里外，一座密林之中。

五道身影盤膝而坐，有僧有道，也有儒袍高冠的老者，皆炁息深沉，周圍白霧升騰將他們遮掩。

其中一名道袍老者捏動法訣，身前銅盆內水波氤氳，赫然顯現蕭伯成府軍動向。

幾人低聲討論，面色凝重。

“清玄道友，你說永安那邊傳來的消息，蕭劍秋是在找什么東西，可這大量靈材運入，修個大廟都夠了。”

“必須進去探查才知道，但這地仙道場陣法老夫從未見過，若貿然進入，必然驚動蕭劍秋，還有那化作山神的四房老祖，也是個麻煩…”

“并州王傳令，要我等莫要打草驚蛇，估計就是這幾日，那邊一有信號，老夫便立刻布置五雷法壇破陣！”

三日后，大暑至，腐草為蠲。

并州府城康元，西城。

一座破落的農家小院門外，兩名老者正在樹蔭下對弈，不時喝口涼茶，看上去悠閑無比。

忽然，二人齊齊扭頭。

周圍街道不知什么時候變得異常安靜，蟬鳴消失，就連那熱風也忽然凝滯。

街道上，一名帶著斗笠面紗的黑袍人緩緩走來，四周房頂上影影綽綽。

其中一名老者猛然起身，渾身熾熱煞炁爆發，整個人好似變成了一口火爐，周圍樹木焦煙四起。

老者沉聲道：“你是何人，可知這里什么地方？”

黑袍人嘆了口氣，緩緩掀開面紗。

另一名老者頓時愕然，“蕭仲謀？你不是死了么？！”

來者正是蕭仲謀，滿頭白發，面容蒼老，微微一嘆道：“不假死，哪騙得過你們，二位叔伯，蕭劍秋勾結妖邪，我蕭家危在旦夕，你們…”

“放屁！”

話未說完，兩名老者便暴怒騰身而起，雙手熾熱火焰凝聚，化作數名長刀劈向蕭仲謀。

劍光四濺，兩個白發蒼蒼的頭顱瞬間飛出，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蕭仲謀臉上金玉色光彩散去，一抹秋水似的飛劍在身邊環繞，眼中閃過一絲悲哀。

他徑直推開小院。

院內，蕭季禮坐在躺椅上，渾身真炁盡散，已經蒼老得不成模樣，留著口水滿臉傻笑，哪還有當初半分貴公子風采。

見蕭仲謀推門進來，蕭季禮眼神漸漸恢復清明，抹去嘴邊口水，幽幽一嘆：“仲謀，你終于回來了。”

見蕭仲謀滿臉愧疚，他蒼聲笑道：“當初用這秘法，我倆只能逃出一個，你比我合適，無需自責…事情可有轉機？”

蕭仲謀沉聲道：“蕭劍秋勾結妖邪，朝廷和三教高手已來到并州，時候到了，我蕭家不破不立！”

“好！好！”

蕭季禮哈哈大笑，笑得滿眼是淚，隨即聲音變得凄厲，“我要他們死！我要他們死！阿娘，阿娘…嗚嗚…”

似乎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蕭季禮眼中神采漸漸淡去，垂下頭顱沒了氣息。

就在這時，門外走進個短袖少年，面色冷肅拱手道：“玄機拜見仲謀叔，那些大房暗探和潛藏妖人已全部清除。”

這少年正是曾給蕭仲謀帶信的蕭家四房天才蕭玄機，如今已稚氣盡散，多了一絲沉穩。

他看到蕭季禮模樣，抿了抿嘴，“季禮叔他…”

“死了。”

蕭仲謀上前，小心將蕭季禮雙目合上，“人生無常，季禮要奪家主之位，只是為了母親之愿，三娘被蕭劍秋暗害，他也心灰意懶…名望權勢，皆是笑談而已。”

蕭玄機連忙拱手：“仲謀叔切不可喪失斗志，蕭家還要你重整旗鼓。”

蕭仲謀瞥了一眼蕭玄機，啞然失笑，“莫耍小心思，我護你一年，待安穩后，蕭家便由你來做主，是乘風而起，還是徹底沒落，再與我無關。”

說著，望向遠處，“你看，起風了。”

蕭玄機轉頭，只見天邊陰云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