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對于白狐兒臉的武功有多高好奇不已,在死皮賴臉問了幾次后,依舊是沒能從白狐兒臉那里得到答桉,世子殿下只好將白狐兒臉的冷言冷語歸為高手所固有的特點。
最后他還是從景舟口中得知,原來白狐兒臉武功竟然這么高,有著從一品的實力。
天下武功分九品,一品為最,九品為次。在景舟嘴中,北涼王徐驍就是一位二品宗師。
“徐驍有這么厲害?”徐鳳年不信,吐出來嘴里的那根狗尾巴草。二品宗師,在他看來,怎么也得是飛檐走壁,踏雪無痕才是。
至于白狐兒臉從一品的實力,徐鳳年倒是沒有半點兒懷疑,他只需看白狐兒臉喝酒的瀟灑勁,便知道這是一個高手。畢竟書中的哪個高手,不都是大碗喝酒的?
“徐驍戎馬半生,實力可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簡單,你爹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尤其是下棋,乃是天下少有的棋手,每一手棋都含蓄深淵,步步殺機。”說著,景舟又嘆了一句:“可惜,北涼沒龍氣。”
徐驍滅六國,馬踏江湖,替離陽王室背了太多的罵名。無論北涼鐵騎如何強大,也不過是一支孤軍而已。孤士子、孤民心、孤正統。即便是造反成功,也難以治天下,又何況北方還有北蟒虎視眈眈。
徐鳳年聽了景舟的話差點兒忍不住大笑出來,說徐驍驍勇善戰也就罷了,畢竟人如其名嘛,可是說徐驍那臭棋簍子是大國手,就有些過分了。別人不知大國柱的底細,他徐鳳年可是一清二楚。
他徐驍下棋,臭的不能再臭,如同小孩抓起一把棋子在棋盤上亂擺一樣,國手和徐驍,沒有半個銅子兒的關系。
徐鳳年樂呵道:“行了,我知道你在拍徐驍的馬屁,這話我記著,等回了北涼王府,我說給徐曉聽。”
景舟看了徐鳳年一眼,微不可查地搖搖頭。
“喂,你這是什么眼神?怎么跟看傻子一樣?”徐鳳年大喊一聲:“徐驍是真不會下棋。”
“你有個好爹!”景舟長嘆一聲,也懶得再和徐鳳年解釋。
從徐鳳年未出生之時起,徐驍便開始布局。踏路而行,自有前程,徐鳳年所能走到的地方,都有徐驍的布局。不論徐鳳年如何走,如何堅持自己的路,最后都會回到徐驍已經為他鋪好的那條路上。
幾人又行了半月,陵州城可算是出現在視線之中。
“他娘的,終于看到這破城頭了!”徐鳳年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這以前怎么看都不順眼的破城頭,此時越看越好看,甚至比那花魁小娘子還要美上三分。
徐鳳年閉上眼睛聞了聞,一臉陶醉,這久違的杏花酒,真他娘的香!
“小兒,上酒!“徐鳳年拽著老黃,從路邊的酒攤抽出一條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少爺,俺想吃油炸花生。”老黃扭扭捏捏坐在徐鳳年身旁,面帶羞澀悄悄道了一句。
“上!”徐鳳年拍了一下桌子,喊得豪氣十足。
小二鼻尖傳來一股酸臭,比茅坑的里的味還要刺鼻,只是來者是客,也不好直接攆人,立在一旁提醒道:“二位客觀,這連吃帶喝可不便宜。”
徐鳳年指了指身后,低頭道:“那倆人瞧見沒,身上一個穿的比一個貴氣。尤其是那個穿紫袍子的,上面繡了不少金絲。”
小二抬頭望了一眼,一匹老馬上躺著一個貴公子,那貴公子身旁還跟著一白衣勝雪的人。
下一刻,小二呆住了。繡金絲的袍子他沒看到,只看到了一張臉,一張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臉。這整個陵州城風月之地的姑娘加起來,在小二眼中都不及那白衣美人漂亮。反正他這輩子,是從沒見過如此嬌艷的女子,大概天上的仙女就是這樣吧。
何止是小二,便是攤子里的幾個酒客,此時也跟丟了魂似的看向外面難道白色身影。
“善意提醒你一句,那長得像娘們的人你可別惹,兇得很,小心沒了命。趕緊給爺我上酒上菜,至于錢,馬上那人會付。”徐鳳年見小二一臉豬哥樣,哪能不知道這小二心里想些什么。
十天前,徐鳳年忍不住,偷偷摸了兩下白狐兒臉腰間的春雷,差點兒讓白狐兒臉給他將胳膊卸下來。尤其是那句“你再碰我的刀,斬你一條胳膊”現在還叫他世子殿下心寒。
外面的官道上,那匹老馬悠閑悠哉地邁著蹄子,偶爾打兩個鼻響,到了酒攤子前,四蹄朝下跪了下來,叫一手捏著花生米,剛灌了一口酒的徐鳳年差點兒將酒噴出來。
“他娘的,老黃這馬還是咱們的那匹馬嗎?”徐鳳年罵咧咧道了一句。那匹死馬,可是從來不讓他騎,現在馬背上換了個人,竟然比狗還聽話。
“少爺,你這是第五次問了,錯不了,那馬是咱們的馬。”老黃點點頭,一口花生一口酒,一臉迷醉。
景舟拍了拍馬頭,翻身從馬背上下來,走進酒攤,和白狐兒臉在另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
酒攤中幾個人雖垂涎白狐兒臉的美色,只是白狐兒臉身前的桌上擺著雙刀,一眾人卻不敢輕易妄動,只好坐在一旁抿著酒欣賞美色。
畢竟那城內第一紈绔的世子殿下曾說過,這越嬌艷的花就越不好采摘,這碰到美人兒,得講究規矩和門路。曾幾何時,不學無術的世子殿下常年為惡琢磨出來的這句話,被陵州城內一眾膏粱子弟奉為至理。
“這陵州城是有點兒意思。”景舟輕笑一聲,以白狐兒臉這幅傾國傾城的面孔,在別的地方早有不長眼的惡少或者地痞上來找茬了,而在這酒攤中,一群人雖垂涎白狐兒臉的美色,卻始終安穩的坐著,只是靜靜欣賞。
景舟瞥了一眼不忌臟,用手抓著一把花生往嘴中送的徐鳳年,問道:“叫花徐,你這是多了多少惡事,才叫這城內的浪蕩子如此守規矩?”
“不多不多,整整一十六年。”說完,徐鳳年將拇指、食指放在嘴邊,吹了一聲哨子,又得意地看向景舟:“山鬼,給你瞧瞧本世子的六年鳳!”
過了片刻,大地毫無征兆的顫抖起來,一隊黑甲軍浩浩蕩蕩而來,黑甲軍之上,則是一只靈性十足的鷹隼。
徐鳳年手一伸,鷹隼落在他的指尖。
“末將齊當國參見世子殿下!”黑甲軍為首那人翻身下馬,奔到徐鳳年身旁,跪下行禮。
徐鳳年似乎沒有聽到齊當國的話,對著景舟笑道:“本世子的這隼如何?”
此時徐鳳年可算覺得自己揚眉吐氣了一把。
他這有靈性的鷹隼,可遇不可求。
景舟搖搖頭,“一般,雖少見,但算不上稀奇。”
“你就吹吧!”徐鳳年撇了撇嘴,又看向在一旁只顧著喝酒的老仆。
這老仆也是一個愛吹牛的人,在他世子殿下認識的人中,吹牛的本事只比山鬼差一點。畢竟山鬼說的話,有些時候徐鳳年都不覺得是吹牛了,而是睜眼說瞎話。
白狐兒臉一雙桃花眼中露出異樣的光彩,輕聲道:“原來叫花徐你真是世子。”
“本世子可從來不會說謊,不像山鬼那般說瞎話,這世子的身份如假包換!”徐鳳年嘴角翹起,用力的拍了拍胸膛。
此時酒攤中一眾人噤若寒蟬,親爹啊,那無惡不作的天下第一紈绔竟然出現在自己眼前,這得是上輩子做了多少壞事,今日才能在這里碰到北涼王世子!
此時一群人低首,目光從白狐兒臉身上收回,只是盯著身前的桌子發呆,心里則是諸天神佛挨著求告了一遍,只盼望這無惡不作的世子殿早點從酒攤子離去。
景舟也不惱,和白狐兒臉碰了一下碗,笑道:“叫花徐,白狐兒臉這一路替你解決了那么多麻煩,你是不是得從聽潮亭拿出個千百本秘籍來感謝一下?”
世子殿下雖然是浪蕩子,但是絕對是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這義氣沒得說!
聽到景舟的話,徐鳳年沉吟了一下,正色道:“挺潮亭的秘籍不是想拿出來就能拿出來的,里面的幾個守閣奴,可沒本世子這么好說話。而且一次拿這么多,除非徐驍點頭。不過我可以做主,一次拿幾本給白狐兒臉看,等他看完了,再換新的。”
“叫花徐,這一碗我敬你!”白狐兒臉遙遙一敬,一仰而盡。
徐鳳年受寵若驚,呆了片刻,才回神過來,不禁暗罵自己傻,為什么將懷里的幾本秘籍都拿去擦屁股了。若非如此,留下一兩本,早點拿出來給白狐兒臉看,豈不是就能早點把玩他腰間的那兩把刀了?
“我能再看一下你那把短刀嗎?”徐鳳年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可以!”白狐兒臉爽快的道了一聲,將春雷從腰間解下,扔給了徐鳳年。
“本世子就喜歡你這樣爽快的漢子!”徐鳳年接過春雷,“嗆”的一下將刀抽出。
徐鳳年擺了幾個自認為比較霸氣的動作,叫一眾酒客膽戰心驚,唯恐這世子殿下又起了什么惡心思。畢竟刀劍無眼,世子殿下手中握著的還是那吹毛斷發的寶刀。
老黃叫了一聲好,這次倒是沒有再勸徐鳳年練武,而是情不自禁得唱起歌來:“老狗老狗,天下沒有,土里埋骨,甜里尋苦……”
喝了兩碗酒,景舟出聲將舞著刀花的徐鳳年打斷:“叫花徐,我乏了,你安排一下,本公子要洗個香草浴,好好休息休息,然后去你說的那紫金樓快活快活。”
“這個簡單,走,咱們回王府!”
徐鳳年喝完最后一碗酒,將春雷還給白狐兒臉,拉起醉醺醺的老黃,大手一揮,一行人浩浩蕩蕩回了北涼王府。
一眾酒客終于松了一口氣,實在是這些年世子殿下的名聲太過如雷貫耳,震驚之余,則是又好奇那個紫衣公子的身份。
也不知那紫衣公子是何許人物,竟然敢叫世子殿下叫花子。
眾所周知,別說是北涼幾州,便是臨近北涼的其他幾州,哪些個藩王子孫見了世子殿下不是恭恭敬敬?即便是這樣,世子殿下心情不好將一眾藩王子孫揍個鼻青臉腫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家里沒有個三品以上的官兒,那要是惹了世子殿下,下場可就不是鼻青臉腫了。
店小二則是看著桌上的那一片金葉子愣愣出神,天地良心啊,世子殿下據說是喝酒從來不給錢的主,非但如此,說不定喝的不痛快,連店都給砸了。
今日莫非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景舟緩緩醒來。
這段時間陪著徐鳳年一路窮游,即便是有錢在身,也難以好好休息。
“你怎么在這?”
見白狐兒臉歪著腦袋,胳膊支在桌子上,景舟頗為乍異。
白狐兒臉將胳膊從桌上收起,問道:“我不能來這兒?”
“能,你開心就好。”景舟伸了伸腰,這香草浴后睡一覺,真舒服,可惜,沒了紫蘭軒,也沒了一個個善解人意的人兒。
不然此時應當有一眾美人兒替他揉肩敲背,端茶倒水。
景舟不由嘆道:“還真是有些懷念以前的日子。”
“謝謝你讓徐鳳年拿秘籍給我。”白狐兒臉從桌下拿出兩壺花凋,一份醬牛肉,柔聲道:“這是我自己買的。”
“一人一壺”,景舟手朝前一抓,拿起一壺酒,在桌旁坐了下來。
白狐兒臉爽快道:“好!”
景舟贊許的看了一眼白狐兒臉。
“你以前經歷過什么?為什么天下十大高手沒有你的名字?”白狐兒臉問了一聲。這些時日她不斷感悟吸到體內的那股刀意,愈發覺得眼前這人實力高超。甚至在她看來,這人若非沒有受傷,一身實力足以比肩天下十大高手。
先是贊了一句醬牛肉的味道,景舟才笑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和人打了一場,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白狐兒臉問道:“什么人和你打的?”
景舟自嘲道:“一個宦官,你沒聽說過的宦官。最后我和他對了三招,這第三招他僅僅揮出了兩刀,就把我傷成這幅樣子。”
白狐兒臉左手摩挲著春雷,沉默了一會,開口道:“那前兩招呢?”
景舟道:“前兩招沒什么好說的,不過這最后一刀,卻是非同凡響。這一刀乃是祭命的一刀,一往無前,勢要將人斬殺。我知道一劍仙,這一刀的刀意跟那劍仙的一式劍訣很相似。”
見白狐兒臉上泛起一絲好奇之色,景舟接著道:“那劍訣號稱斬鬼神,萬劍歸一,一往無前,不畏天地,不敬鬼神,睥睨人間,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斬盡仇敵。”
“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白狐兒臉眼中閃著異樣的光彩。
景舟笑道:“你想要成為天下第一,斬殺盡仇敵,豈不是和這一式劍訣很相像?而且我體內的刀意,大概也只有你能吸出來,你實力強一分,我的傷好的就快一分。”
白狐兒臉左手捏在春雷的刀柄之上,右手則是拿著壇子大口灌著酒,臉色平靜異常,看不出是悲是喜。
“酒不是這樣喝的,一個人喝酒就是喝悶酒,越喝越無趣!”景舟將白狐兒臉一攔,和她碰了一下酒壺,輕笑道:“這喝酒須得有故事當作下酒菜,你呢?就沒什么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