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嬪情緒太過激蕩,壓根就無法正常說話。
惠妃就望向那年輕嬤嬤,那是章嬪身邊昔日的大宮女,也常跟著章嬪出門的,也都眼熟。
那嬤嬤就跪了,道:“妃主子,我們主子要被端主子磋磨死了……”
說罷,她沒有耽擱,竹筒倒豆子似的,講了這些年章嬪在長春宮的境遇。
她是章嬪身邊老人,入宮時就分在章嬪名下,從小宮女做起,也隨著章嬪從永壽宮遷居長春宮,目睹了全程。
“早年小主子們在的時候還好,不過是偶爾刺上一句,等到阿哥、格格們都挪宮就說話難聽起來,每天還要五次三番的打發人傳我們嬪主過去……”
這一條就已經是不合規矩。
端嬪是長春宮主位不假,可是章嬪也是嬪,不是依附于她的庶妃,有位次之別,卻沒有尊卑之分。
兩嬪同宮,本該楚河漢界、江水不犯河水才是。
“6自打去年冬月,北巡回來,宜主子遇喜,端主子嘴里的話就更難聽了,還說到宜主子高齡產子上,念叨著產關難過,我們嬪主受宜主子照拂良多,就說了一句‘這在外頭是常事,開懷的婦人不怕’,端主子就說我們嬪主在譏諷她,越發的變本加厲”
“等到圣駕南巡,名單上沒有我們嬪主,端主子就每日帶人去后殿外頭,讓身邊的嬤嬤指桑罵槐、喋喋不休,奴才想去理論,可是端主子就在跟前立著”
“我們嬪主慪氣,身子就有些不好,之前是有些崩漏之癥,自打三月里崩漏止了再也沒有來過月信……”
“清明節后,我們主子胸部又長了東西,硬如石塊,脹痛難忍,入了五月更是疼的不得安寢,端主子卻是每日兩次不間斷的辱罵,使得我們嬪主生了死志……”
說到最后,這嬤嬤已經淚流滿臉。
雖說主子說的清楚,讓她以后去乾西頭所給阿哥做保母,可是她不想。
她十來歲就入宮,十幾年跟在主子身邊,之所以滿了年齡也沒有出去,就是想要長長久久的服侍主子。
要是主子真走了,她也不打算活了。
惠妃聽著前頭,臉色深沉。
誰不知道誰?
端嬪自詡老資歷,向來傲慢。
她說的那些話,不是有口無心,無非是盼著宜妃生產不順,到時候留著小阿哥、小格格之類的,可以接手。
至于端嬪的陰陽話,早年她們也領教過。
因為端嬪娘家是太皇太后屬人,她極為自傲。
當年剛入宮時,確實也風光,當時宮里等級是皇后、妃、福晉、大格格、小福晉格格。
端嬪入宮就是大格格,生了皇二女后就是福晉。
等到后來封七嬪時,她就算夭了女兒,可是也排在第三位。
當時榮妃是第四位,她是第五位,宜妃是第六位,德妃已經入宮,卻只是個沒有名分的宮女子。
時過境遷,端嬪這些年不順當,也鮮少在人前高聲了。
沒想到私下里竟然這樣惡毒。
隨即她就看著章嬪,恨鐵不成鋼道:“平日里瞧你也是伶俐的,怎么這樣窩囊?這些年你有子有寵,她有什么?之所以還是她住著長春宮正殿,不過是那點資歷罷了皇上念舊情給她臉面,不說你壓著她,也不該被她給欺負了!”
章嬪嚎哭了一場,情緒已經有些平復下來。
聽了這話,她苦笑道:“當時奴才剛到長春宮,她很是溫煦,體貼入微,還說看了奴才,就想到夭了的小格格,奴才當時正好喪母,真當端嬪如母似姐·”
這說話之間,才會失了小心,提及早年在伯父家里被嬤嬤教導之事,讓端嬪抓了漏洞。
眼下她沒有什么懼怕的,就將此事也說了。
“她自以為抓了我的把柄,開口‘瘦馬’、閉口‘妓家’,奴才也想要與她理論可是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可以胡咧咧,奴才卻怕壞了兩個格格的名聲,使得她們遠嫁”
當時她也是死腦筋了。
真是畏懼。
畢竟這世上對女子苛責,尤其是涉及貞靜,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現下想想,有什么可怕的?
不過是紙老虎罷了。
要是真的因此得了皇上嫌棄,那她就過清凈日子唄!
左右也是嬪位,無過不會再降。
惠妃最是心正聽到這里,簡直氣炸肺:“這你都能忍著,這樣臟的話也敢在宮里胡沁,就該直接打她的嘴巴子,最是欺軟怕硬的東西,你看她這些年在宜妃前咋呼過么?”
章嬪慚愧道:“奴才怕鬧起來,惹皇上厭棄,也被挪出宮去……”
惠妃搖頭道:“怪不得慪氣慪成這樣,這樣整日憋悶,好人也熬壞了……”
說到這里,她想了想,道:“我這里清凈,你先在這邊歇幾日,等我稟了皇上,再看看皇上的意思。”
移宮也不是好移的。
現下西六宮的儲秀宮雖是閑著,內務府也早已經清理出來,做了修繕。
可是如今升了嬪卻沒有單獨一宮的除了章嬪,還有衛嬪。
衛嬪生育了年長阿哥,還是資歷在前的。
至于東六宮,現下承乾宮空著,卻不是尋常嬪妃可以入住的宮室。
章嬪滿臉漲紅道:“給娘娘添麻煩了。”
惠妃搖頭道:“這有什么?你今日做的對,直接來延禧宮,而不是去翊坤宮。”
雖說早就默認西六宮是宜妃打理,惠妃只管著東六宮,可是惠妃行事也沒有什么忌憚的。
自己聽了這些事情,都覺得惡心的不行,心頭火起。
宜妃聽了,肯定也要暴碳似的,現下也不適合操心這些。
舒舒哪里曉得,送冰成了導火索,蝴蝶的翅膀又開始忽閃忽閃了。
她只覺得神清氣爽。
她跟九阿哥每人每天四塊冰。
太后又貼補了四塊。
舒舒就叫人將九阿哥的四塊冰,直接送到內務府衙門,取一個涼意。
她自己這里,獨享八塊冰。
一塊冰一尺半見方,放在開放的環境下,差不多半個時辰化干凈。
這樣算下來,從巳初開始,到入夜,一個時辰一塊冰,差不多都夠了。
為了能更好的用這些冰,使得它融化的更慢些,她直接讓人收拾了書房。
加了靛藍色的雙層窗簾。
門框窗口也都加了一層夾層,使得關閉的時候更密封。
如此,書房就變成了空調房似的。
雖說并沒有空調房的涼爽,不過舒舒估摸著也是從三十出頭的溫度降到二十六、七了,因為不那么動則一身汗了。
舒舒就叫齊嬤嬤跟丫頭們也在屋子里待著,取一份涼意。
齊嬤嬤上了年歲,怕冷不怕熱,受不了這涼屋子,也不大樂意讓舒舒在這里待著。
舒舒就帶了委屈道:“小阿哥、小格格還沒影呢,嬤嬤就老想著這些,將我排后頭了,我熱得吃不好睡不好的,還怎么調理身體……”
齊嬤嬤沒有法子,不好噦嗦了。
小松最是高興。
她血氣壯,冬天的時候身上跟暖爐似的,夏天也是。
還沒有入伏,她就整日里汗流浹背的。
舒舒叫過來,她歡喜壞了。
她也沒有閑著,舒舒看書,她就磨墨。
舒舒歪著,她就按頭按胳膊。
小榆已經出宮,小椿就帶了桂圓繼續教。
榛子那邊跟著小棠。
花生現在則是齊嬤嬤帶著,開始做些舒舒身邊的貼身物件。
七個丫頭,有條不紊的,都是省事聽話的,舒舒心滿意足。
雖說自南巡出來,內務府那邊曾有人來請示補宮女之事。
舒舒這里,可以使喚八個宮女,跟著的家下女子“因病出宮”一人,出了一個缺可以再補一人。
人選可以是小選進來的包衣宮女子,也可以是家下女子,或者直接是使女。
舒舒當時直接給拒絕了。
她不打算這個時候挑人了。
等到出宮開府后再說。
到時候會分給他們包衣人口,外頭的幾家陪房人口,也可以挑進來當差。
一上午的功夫,她就在看書、摘筆記、按摩中度過。
九阿哥中午回來時,見到的就不是昨日蔫耷耷的模樣,而是如同喝飽了水的白菜看著十分鮮活水嫩。
他哭笑不得,道:“你是不是比爺還盼著汗阿瑪出宮?怎么樣,是不是覺得都松快了?刀。”
舒舒白了他一眼,招呼他跟著進了書房。
現下窗簾開著,可是因為沒有開窗的緣故,也不如次間敞亮。
九阿哥一進來,就察覺到不同,舒服的吸了一口氣,
他望向的青花大缸,看了兩眼,道:“只擱了一塊冰,就這么涼快?”
舒舒指了指窗戶與厚重的門簾道:“捂得嚴實,冷氣出不去,就涼快了。”
九阿哥贊道:“爺的福晉可真是聰明材。”
舒舒道:“衙門現下差事忙么?能只去半日么?要是還這么全天,爺就別來回折騰了,還是叫人送膳過去”
紫禁城從南到北將近二里地。
阿哥所差不多就是最北面,內務府衙門也幾乎要在最南邊,直線距離一里半多,加上橫道,差不多要二里地。
即便打著傘,可是只是遮陽,卻抵御不了高熱。
九阿哥小聲道:“其實半日功夫盡夠了,下午都是閑散的,沒有什么正經事兒……乃y。”
舒舒看著他,那下午還去做什么?
這是嫌在二所待著悶?
這成親不到一年,就要相看兩厭?!
九阿哥道:“爺是在宗人府那邊學的教訓,那邊更是清閑,整日里沒有什么正經事,可是蘇努跟老十他們還是見天去坐衙,為的什么?就是因為汗阿瑪自己公務多,繁累,見不得旁人清閑,信郡王不愛去衙門點卯,那是因為真沒有什么正事,卻是得了汗阿瑪不喜,宗令換了簡親王……”
舒舒囿。
所以他是得了經驗?
就算沒有公務了,也去衙門里摸魚,給大領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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