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底線之爭

在輿論風波之中，許多政治斗爭中失敗的改革派貴族官僚，選擇了和激進主戰派站在一起。

大家一起指責：保守派政府軟弱無能。

邪教組織干的，那也是獸人動的手，發動戰爭清算合情合理。

王國尚未做好戰爭準備，這個理由在他們看來同樣不成立。

以往的歷次戰爭中，王國就沒有一次做好了戰爭準備，一樣擊敗了敵人。

在激進派眼中，只要大家肯奮勇殺敵，就能夠把獸人帝國覆滅。

糧草儲備不足，那就拿獸人充當糧草。

獸人可以這么對人族，他們自然也可以報復回去。

雖然在一眾貴族眼中，獸人是骯臟的代名詞，但自己又不需要吃。

幸好這是超凡世界，年長的貴族不光占據了主流話語權，拳頭也更硬一些。

或許是王國沒有以下克上的傳統，又或許是大家接受的是傳統教育，思想上相對保守。

年輕一代只是叫囂著向獸人帝國開戰，沒有激進的喊出“天誅國賊”。

不過在年輕一代貴族子弟心目中，保守派政府都是一群思想守舊的老頑固。

誰都不想挨罵，保守派政府的高層也不例外。

內部的壓力，逐步傳遞到了外務部身上。

戰略物資一直都在籌措中，要不了幾年就能夠湊齊。發動戰爭的最大難題，直接轉移到了外交上。

魯特西亞，阿爾法王國使館。

接到王都的命令之后，普雷德拉格伯爵的臉色就沒有好過。

如果是別的事情，讓他發動人脈關系進行公關，或許還有成功的可能性。

可現在是一場戰爭！

法蘭克人野心勃勃，想要謀求對外擴張，不是什么秘密。

可人家的耐心，比阿爾法王國強多了。

附近的異族團滅，距離法蘭克人最近的異族矮人王國，中間也隔了幾個國家。

人家都不接壤，邊界沖突肯定是沒有的。

矛盾或許有吧，不過那只是購買武器價格上的分歧，同仇恨扯不上關系。

主張入侵矮人王國的貴族，也只是單純的看上了矮人的軍工制造業。

在發起戰爭的問題上，法蘭克人沒有絲毫的緊迫性。

雄心勃勃的查理三世，年齡和凱撒四世差不多，還有大把的壽命。

完全可以等到消化完新占領的土地后，再穩扎穩打的向矮人王國發起戰爭。

在房間內徘徊了許久，普雷德拉格伯爵向副使吩咐說道：“給王都回信，告訴王國政府，此時的法蘭克人缺乏入侵矮人王國的動機。

建議王國在和矮人相鄰的國家動手，以鄰國局部沖突推進局勢升級。

等事情鬧大了之后，我們再推波助瀾，逐步把法蘭克人牽扯進去！”

沒有好辦法，笨辦法也只能用。

繞了一個大圈，看似是殊途同歸，最終的結果卻截然不同。

法蘭克人直接入侵矮人王國，沿途的人族國家，幾乎不會受到多少損失。

在人族聯盟的支持下，戰后他們保全基業問題不大。

可一旦卷入風波之中成為主角，那就很難說了。

矮人王國也是第二梯隊的強國，打不贏法蘭克帝國、伊利比亞王國這樣的大國，但收拾其他國家卻不難。

縱使戰后人族是贏家，這些實力大損的國家，自主權也必然受到影響。

萬一不幸王室傳承斷絕，搞不好就被法蘭克人和伊利比亞人給瓜分了。

三大國之間同樣存在著競爭，競爭對手的實力不斷提升，對阿爾法王國的長遠發展將是災難性的。

明知道在“飲鴆止渴”，普雷德拉格伯爵認為王國還是會選的，因為大家對覆滅獸人帝國太過渴望了。

后遺癥，那是未來的事情。

何況還有中大陸隔著，就算是競爭對手做大，也很難對王國造成致命威脅。

極度迷戀實力的阿爾法人，在政治上的敏感度，要比其他國家的貴族低得多。

談國際政治，大貴族還能夠理解一些，更多的中小貴族根本就沒那概念。

翡翠宮。

棘手的問題反饋回來，學乖了的凱撒四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丟給了王國政府。

掌握了權力，就要承擔由此帶來的責任和義務。

站在王國政府高層的立場，眼下做出任何選擇，都免不了挨罵。

區別在于一個是現在挨罵，一個是未來再挨罵。

亞斯蘭特大陸的斗爭雖然血腥，可人族內部斗爭，還是保留了足夠的底線。

為了自己的利益，挑起人族國家和異族之間的沖突，無疑是壞了規矩的做法。

拋開其他問題不考慮，單純從情感上來說，阿爾法王國都不該這么干。

在過去的三百年里，這些國家在關鍵時刻，可都是出力拉過他們的。

雖然人家這么干，有著自己的目的，可幫過就是幫過。

在這個人情社會，接受過人家的幫助，那就必須領這份情。

考慮是為人族霸業而戰，就算不用談回報，也不能掉頭回去恩將仇報。

這種違背貴族行事準則的行為，大家都是不屑為之。

未來和現在的利益之爭，大家可以理智的做出判斷。

要不要突破底線，這是道德與利益的較量，眾人紛紛變得遲疑起來。

作為三軍統帥的哈德遜，內心世界同樣在進行激烈的斗爭。

“諸位，有些事情不能單純看利益。

法蘭克、伊利比亞這樣的大國卷入戰爭，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一眾小國就不一樣了，把他們牽扯進去，很有可能就是滅國之禍。

歷史上，南大陸各國都曾向王國提供過幫助，王國不能坑盟友!”

說出了心中的想法，哈德遜整個人輕松了很多。

或許有幾分意氣用事，但原則性問題必須堅持。

既然現在道德尚未淪喪，那么就要努力不讓道德淪喪，最少不能淪喪在自己手中。

“元帥，如果不這么干的話，短時間內法蘭克人和伊利比亞人是不會向異族聯盟開戰的。

不把他們拉入戰場，僅憑我們的力量，很難在異族聯盟的干涉下覆滅獸人帝國。

大陸戰爭早晚都會爆發，涉及到的這些國家，注定是躲不開的，我們只是讓時間節點提前。”

軍務大臣理查德公爵為難的說道。

如果有更好的選擇，他肯定不會選普雷德拉格伯爵提出的方案。

只是眼下王國底牌有限，哪怕加強了五國聯盟，也很難對抗整個異族聯盟。

“理查德公爵，事情沒有那么嚴重，無非是覆滅獸人的時間被延長。

大陸戰爭確實早晚都會爆發，卻不能以這種方式引爆，王國需要堂堂正正的獲得勝利。

不是什么先例都能夠開的，一旦我們打破了規矩，那么原來的國際秩序也就土崩瓦解了。

王國政府可以背信棄義，那么國內的貴族自然也會有人跟著效仿。

到時候那可怕的畫面，你們可以想象一下！”

哈德遜的話，直接擊破了眾人的內心防線。

有些事情一旦干了，那就沒有回頭路。

假如開了先例之后，這個世界變得只認利益，不記情義，那后果誰也承擔不起。

作為既得利益者，天生就是利益的維護者。

“元帥說的不錯，這個后果確實無法估量，大家還是先想想其他辦法吧！

實在是不行，就直接和兩國攤牌，看他們想要什么。”

貝克特宰相緩緩說道。

同樣是付出代價，堂堂正正的按游戲規則玩，出去都更有底氣一些。

無論成敗，都不會丟掉大國氣度。

“如果兩國提出要兼并這些國家呢？”

財政大臣祖埃爾侯爵略顯遲疑的問道。

亂世之中，想要在短時間內增強自身實力，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吞并同族小國。

有時候甚至不需要動手，只要外部壓力足夠大，就能夠逼著小國選擇內附。

“他們要擴張王國又攔不住，自然是只能答應他們！”

貝克特宰相面不改色的說道。

同樣的結局，不同的操作方式，帶來的政治影響也不一樣。

站在阿爾法王國的立場上，南大陸各國都曾向自家提供過幫助，這份情義必須要領。

自己不能對他們下手，他們遭遇外敵的時候，也應該提供幫助。

唯獨這些國家內斗的時候，王國可以宣布中立。

當然，如果有政治斗爭中失敗的王室流亡過來，王國也應該按照禮儀予以安置。

發生這種事的概率非常低，一般的貴族內斗，不會把事情做的那么絕。

見到這一幕，哈德遜知道人族的百家爭鳴時代，即將走向尾聲。

異族聯盟覆滅之日，就新時代開啟之時。

對小國來說，非常的不公平。

可是沒有辦法，這是時代發展的必經之路。

受異族威脅的影響，無論是北大陸人族、中大陸人族，還是南大陸人族都是一個整體。

在文化、信仰上，大家非常接近，沒有因為地域隔離而分化。

這種緊密的聯系，為大國兼并創造了基礎。

未來的大陸格局，哈德遜都能夠猜出一個大概，無非是多少個強國并立的問題。

具體可以參考歷史上的人族帝國，當擴張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會因為統治成本太過高昂而止步。

以往的貴族式兼并，幾乎不會牽扯到底層民眾，現在的情況發生了變化。

外界都以為是阿爾法王國締造了全民皆兵，而哈德遜將這一制度推向了巔峰。

事實上，這些都只是外因，真正導致這一切發生的還是生產力提高。

糧食產量的增加，讓各國擁有養活更多軍隊的本錢，才是農奴能夠成為士兵的關鍵。

在生產力極度落后的時代，最初只有貴族才有資格參軍，后來放寬到了平民，最后才是農奴。

制度上的改變，也是人族戰爭潛力不斷釋放的一個過程。

正是靠著這些改變，人族才能夠在大陸競爭中逐步取得優勢。

站在種族的立場上，這些改革肯定是戰略意義重大。

可是對底層民眾來說，就未必是一件好事。最少對這一代底層民眾，有些殘酷。

不光要和異族打，打完異族之后，還有可能爆發人族內戰。

沒什么好內疚的，種族獲得勝利才有未來，戰敗種族的下場可是天然化肥。

何況軍事的向下滲透，也是底層民眾改變階層的機會。

不怕各國之間競爭激烈，就怕各國咸魚躺平，沒有競爭的心。

只有國際競爭足夠激烈，才能夠逼迫貴族集團將力量下放，底層民眾才會有接觸超凡力量的機會。

阿爾法王國的國策改變，最先受到沖擊的不是大陸局勢，反而是人族聯盟。

伴隨著各國強弱分化的持續拉大，三大國在聯盟中的話語權越來越重。

三國立場一旦一致，除非把剩下的國家綁在一起，否則誰也阻攔不住。

毫無疑問，這是不可能的。

三個大國之間的合作，只需要三方代表溝通協調，磨合一下還能夠做到。

剩下的數十個國家要合作，隨便一個問題都能夠吵翻天，親密合作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原本人族聯盟就是靠大國之間的矛盾沖突，平衡了各方的話語權，進而約束了大國的行為。

現在局勢發生變化，阿爾法王國在南大陸問題上的默許，導致人族聯盟對兩國的約束力下降，直接助長了兩國的野心。

魯特西亞，皇宮。

“陛下，聯盟那邊的障礙，已經掃清了。

阿爾法人想要我們牽制住異族聯盟，我們在向鄰國駐軍的同時，只要打出抵御異族的旗號，他們必定會支持。

伊利比亞人和我們的想法一樣，外務部已經和他們溝通過了，這次大家可以一起行動，共同分攤壓力！”

外務大臣赫蘇斯侯爵意氣風發的說道。

在過去的幾十年里，法蘭克帝國已經陸續向多個國家進行了滲透，他們的政治、經濟、文化上都充斥著法蘭克元素。

最近幾年改革的浪潮席卷大陸，意識到危險的各國政府，先后進行了救亡圖存運動。

里面的許多改革條款，都觸及到了法蘭克帝國的利益。

比如說：原來的免稅待遇沒了，現在出口到各國的商品需要支付巨額的關稅。

又比如說：他們專營特權被收回……

按照這種情況持續下去，他們前面的經營，就要全部白費了。

偏偏這些事情，不能拿到臺面上說。內政是人家的自由，法理上法蘭克帝國是無權干涉的。

斷人財路的事情，自古都是最拉仇恨的。

雖然資本家沒有話語權，可幕后的大東家有。

資本初生的年代，想要左右一個國家的決策，這些人肯定是不夠的。

可是加上主戰派的力量，情況就不一樣了。

直接入侵鄰國不行，那就換個委婉的說法——抵御異族入侵。

只要大軍開了進去，后續就不愁沒有合作者。

“動作盡可能的小一些，不要去刺激聯盟的神經。

告訴下面的人，這次軍事行動是抵御異族入侵，才在臨近異族一線的國家駐軍。

其余的事情，都是順帶處理的，千萬不要把主次給搞顛倒了！”

查理三世當場警告道。

“抵御異族入侵”的政治旗號，勉強為這次軍事行動創造了法理基礎，但是說服力還是差了一些。

畢竟，他們是自己送上門去的，而不是各國主動邀請。

查理三世是要臉的，法蘭克帝國也要臉的，說在抵御異族入侵，那就必須在抵御異族入侵。

哪怕沒有異族入侵，也必須制造出異族入侵來，才能消除政治上的惡劣影響。

同時還必須把沖突幅度控制住，不能直接演變成大陸戰爭，最少短時間內不行。

“陛下，請放心。

軍務部會全程監督，嚴厲約束各部隊的行動，不會惹出大亂子的！”

軍務大臣菲爾斯伯爵當即保證道。

作為帝國最強勢的部門之一，軍務部一直都是法蘭克帝國主戰派的大本營營。

甭管是進行國戰，還是局部小沖突，只有戰爭時期，才能夠體現他們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