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人比妖魔惡

季星的車停在了一座荒山下。

可能是因為行動不方便，也可能是為了掌控全局，烏丸蓮耶人自始至終都在日本，甚至就停留在東京附近的鳥取縣郊外。

從車上下來的季星抬頭望了望這座高度不超200米的山，邁步攀登，于半山腰，見到了一座別墅。

這就是若狹留美所指出的烏丸蓮耶所在地點。

其實對于抓捕黑衣組織的Boss烏丸蓮耶，季星并沒有太大的積極性，這種事交給警方來做更好，以他的身份沒必要親自過來。

不過昨夜白馬總監又給季星打來了電話，除了答應季星提出的兩件事外，還給出了額外的東西。

條件就是、或者說他在季星要說烏丸蓮耶地址時直接掛斷，來暗示季星，烏丸蓮耶交由季星處理！

也正常，現在的烏丸蓮耶是一個燙手山芋，如果被日本警方正面抓捕，后續都不知該如何處置。

作為組織的Boss，烏丸蓮耶知道太多的東西了，知道所有跟組織有所勾連的各國高層身份！

這些東西，日本是不想、也不太敢掌握在手里的。

所有人都希望烏丸蓮耶死，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直接把他殺死。

身上債多了不愁的季星是最適合做這件事的，而且那些因為季星揭露組織而恨上季星的大人物知道季星有可能掌握了他們的名單，大概也會增加不少的顧慮。

所以季星就來了。

他做了很多準備，來應對可能面對的危險，但到了這里，他卻發現自己的準備似乎是白費了。

別墅的守衛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死亡已有一段時間，臉上還帶著猙獰與驚恐，以及不解。

是中毒。

手中阿笠博士制作的柯學探測儀告訴季星，附近也沒有起爆物痕跡，別墅內只有一個活人。

是了，一個一百多歲、時刻畏懼死亡的老頭，恐怕根本沒有再跟季星拼一場的勇氣，更沒有埋下炸彈帶季星一起去死的勇氣！

烏丸蓮耶大概是還想茍活的。

季星推門走進了別墅里。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客廳中一字排開的五座棺材，季星能猜到這五個棺材里都躺著什么人。

“托利索也已經死了嗎？”

繼而是對面掛在墻壁上的大電視，正在循環播放著一個視頻。

佩戴著呼吸機、暮氣深沉的老人顫巍巍地摘下呼吸機，拿著一管綠色的液體，飲了下去。

視頻快進。

從左下角的時間標注上看，大概過了半小時，老人蒼白的臉上忽然添了血色，皺紋亦被撫平不少。

他摘掉呼吸機，拄著拐杖站了起來，身板挺直，比起之前躺在椅子上的模樣，好似年輕了十歲！

那種變化，是極其清晰的。

季星又看了一遍，轉身推開了別墅主臥的房門。視頻中的人正坐在窗邊，坐在輪椅上，逗弄著停留在肩膀上的一只烏鴉，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就像一個平凡的老人，在荒郊野嶺頤養天年的普通老人。

但他就是創立了黑衣組織，活了一百多年的烏丸蓮耶！

“來了啊。”他嗓音沙啞，充滿歲月的味道，目光看向季星，渾濁的眼神中露出艷羨：“真是年輕強壯的軀體，看上去就充滿了活力。”

“客廳電視的視頻里，你服下的是什么東西？”季星問他。

“那個啊，那是用托利索的腦脊液配置成的效果最佳的延壽藥，服下一份，大概能幫我延壽十年，是我僅剩的珍藏了。”

烏丸蓮耶說：“托利索那個孩子不像淺香和貝爾摩德那兩個被我寵壞的女兒，他深深地信任著我，愿意為我付出他的生命，可惜……”

他的眼中露出悲傷，甚至流淌出點點淚水：“我終究還是辜負了他們的期望，沒辦法讓五個孩子得以復活，讓我們一家人得以團聚了。”

“去地府，也能團聚吧？”

季星說：“哦，你的層數怕是比他們都要深得多。”

烏丸蓮耶滄桑一笑：“季星漆心，你還年輕，你還不懂，你不知道蒼老與死亡是多么讓人恐懼。

現在的你，跑得比子彈還快，拳頭比鋼鐵還硬，但30年后，40年后，伱會漸漸衰弱，看著自己身體的活力一天一天地消失，直到如我一樣蒼老到需要借助輪椅行動，你能想象到那是什么樣的感覺嗎？”

抬頭看向已經站到他身前的季星，烏丸蓮耶微微一笑：“我將用五個孩子血液、脊髓、腦脊液配置延壽藥的資料全部給你，你要不要？

潘多拉早已用盡，這些就是最寶貴的東西，唯一的永生希望。說不定有一天，你會用到。”

“不用了，謝謝了。”

“是嗎……組織已經崩潰，延壽藥消耗也盡，兩個女兒還都在警方的掌控中，等待我的，最好也不過是于監獄中一點一點地老死。能痛快點死在你的手上，也好。”

抬頭看看已經站在他身前的季星，烏丸蓮耶閉上了眼睛。

“烏鴉啊~為什么歌唱？因為在那高山上有最可愛的七個孩子等著他回家，最可愛最可愛的七個孩子等著他……”有些悲婉的歌聲從蒼老的嘴巴里吟唱出來：“多可愛、多可愛的七個孩子啊……”

似乎想到了過去的事，想到了七個孩子圍繞在他身旁的情形，烏丸蓮耶被一股濃郁的悲傷籠罩。

不自覺間，淚流滿面。

季星低頭看著他，握緊的拳緩緩松成手掌，轉過身去。

烏丸蓮耶的眼睛微微瞇開一條縫隙，似有驚喜與慶幸的光芒，果然，沒有人能抗拒永生的誘惑！

沒有人可以！！

嘭！！

突然間，季星回身揮拳！

正砸在烏丸蓮耶額頭上！

東京，正在做午飯的若狹留美突然恍神，菜刀不小心切到手指，鮮血流出，愣了兩秒，她將手指放進嘴里，品嘗到血的味道。

紐約，被關押在FBI監獄的貝爾摩德忽然從睡夢中驚醒，坐起身望向窗外的夜空，陷入了恍惚中。

烏丸蓮耶的別墅里。

驚愕、痛苦、絕望、恐懼！

季星道：“17年前，突然服用了宮野夫婦制作的銀色子彈藥物，你是怎么活下來的？那種時候，你沒有空閑去緊急配藥了吧？”

三個收養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還有一個是怎么瘋的？他究竟見到了什么，把他刺激成了瘋子？

“哼，這種貨色。”

妖魔都會看不起他！

烏丸蓮耶已無法再回答，眼中失去高光，頭顱不舍垂下。

哇——哇——被驚起的烏鴉，在他的房間之中，亂飛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