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補習班

等到他們出門，盧米安扶著芙蘭卡回到主臥，瞄了眼放在四個臉盆里的大型冰塊，笑了一聲道：

“這不比空調的效果差啊。”

唯一的問題是隔段時間就得重新把水凝成冰，會消耗一定的靈性，但對“魔女”們來說，制造冰霜是消耗靈性非常小的一種能力。

而且，這還能有效解決冰箱容量偏小的問題。

“是啊，空調電費可貴了。”芙蘭卡倚住靠枕，由衷感慨道，“沒想到‘魔女’在日常生活里這么實用。”

盧米安坐到床邊，隨口問道：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了？”

“好不少了，我上午都虛到只能慢慢走。”芙蘭卡如實回答，“自從成為非凡者，我還是第一次病這么嚴重，不愧是半神層次物品的負面效果。”

盧米安“嘖”了一聲：

“可我聽簡娜講，你連早餐都是她喂的，需要去盥洗室，呃，衛生間的時候，也會召喚她攙扶。”

哪有自己慢慢走過？

芙蘭卡沒有被揭穿的尷尬，嘿嘿笑道：

“這不是享受下病人被精心照顧的待遇嗎？”

盧米安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額頭，又摸了摸芙蘭卡的：

“溫度確實降下來了，但你可以繼續享受被照顧的感覺，直到徹底痊愈。”

“也就是說，我可以指使你了？”芙蘭卡忽然興奮。

她想起了以前讀大學的時候，每天都有一位幸運的室友被指使著去給全寢室打飯，而她是幸運次數最多的那個。

見芙蘭卡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盧米安笑著從“旅者的行囊”內拿出了一顆黃桃：

“你昨天不是說有點懷念黃桃的味道嗎？我回來的途中正好路過一個水果批發市場，買了一袋。”

“我就隨口那么一說……”芙蘭卡有點驚訝，眼睛略微彎了起來。

盧米安用冰霜凝成了一把小型水果刀，就著床邊的垃圾桶嗖嗖嗖就把黃桃的皮給削得干干凈凈，然后切了一塊下來，用冰刀插著，遞到了芙蘭卡的嘴邊。

看著水嫩誘人的果肉，看著那把晶瑩剔透的水果刀，看著盧米安帶有幾分笑意的臉龐，芙蘭卡忽然覺得這氣氛和上午簡娜照顧自己時不太一樣。

上午像是養病的父親在旁觀溫柔的母親督促貪吃的孩子學習，而現在像是養病的妻子在……

“不吃嗎？你不吃我吃了。”盧米安用一種兄弟間相處的態度作勢要把那塊黃桃收回來放入自己嘴巴里。

芙蘭卡“呵”了一聲，連忙張嘴咬住了那塊黃桃。

她咀嚼著吃了下去，頗為感懷地說道：

“是記憶中的味道。”

她一邊吃著盧米安喂來的黃桃，一邊說起之前聊的事情：

“你覺得目曙醫院負一樓究竟藏著什么？”

盧米安斟酌著說道：

“和拿波瑞狄斯利這些魔鬼的接觸讓我對一句話印象非常深刻，深淵的入口不僅在現實世界的某個地方，也在每個人的心底，我們都可能墜入深淵，成為不在‘魔鬼’途徑的魔鬼，所以，我懷疑是站在‘魔鬼’、‘怨魂’、‘小愛神’這三條途徑頂端的‘欲望母樹’借助自身對深淵的掌控，將‘愚者’先生的心理陰影變成了目曙醫院。

“然后，‘偉大母親’、‘萬物終滅會’信仰的那位借助心理陰影，將自身的力量滲透了一點進來，逐漸侵蝕起夢境，而深淵的影響是從下往上，從心底往表面，這反映在目曙醫院這個具體的象征上，就是從地下幾層往地面改造。”

“你的意思是，目曙醫院的地下幾層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型的深淵，更復雜更恐怖的深淵？”芙蘭卡吞下嘴巴里的黃桃后，若有所思地反問道。

盧米安點了下頭，刀工極好地又切了塊黃桃遞到芙蘭卡的唇邊：

“目前能看出‘欲望母樹’、‘偉大母親’、‘萬物終滅會’那位的力量，其他的暫時未知。”

“這些邪神應該只能影響夢境的一部分，祂們看起來是打算幫助天尊？”芙蘭卡用牙齒咬住那塊黃桃，疑惑說道。

盧米安斟酌了下道：

“現在是這樣，但之后未必。

“‘魔術師’女士私下告訴過我，這些邪神其實也不那么喜歡天尊，如果有選擇，祂們本能渴望的是利用天尊通過屏障，但又不讓天尊真正醒來，也許，在這場夢境爭奪戰里，‘愚者’先生要是強勢，祂們肯定會幫助天尊，天尊若是占據了很大的優勢，祂們說不定又會暗里破壞天尊的計劃。

“而且，祂們本身還是混亂的，瘋狂的，隨時可能做出一些我們無法理解的行為，昨晚那個應該存在的‘秘偶大師’未真正出場或許就有這方面的原因，總之，邪神們最樂于看到的是‘愚者’先生和天尊都繼續沉睡，沉迷于這個夢境都市里。”

聽到最后，芙蘭卡突然有些觸動。

她將目光投向了照入燦爛陽光的窗戶，投向了遠處的高樓大廈，嗓音很低地自嘲一笑道：

“如果我的夢境也是這個樣子，如果我重視的人都在，我可能也會沉迷，不想醒來……”

夢想補習班，接待臺前。

簡娜牽著路德維希，將神使達尼茲發的那張傳單遞給了膚色偏黑偏深的男性前臺：

“我想詳細了解下你們的課程。”

膚色偏黑的男性前臺眼睛一亮，堆起了笑容：

“女士，你們家孩子想學什么？”

“你能先介紹下所有的課程嗎？”簡娜目前還沒想好給路德維希報什么班。

男性前臺愣了一下，咕噥著說道：

“之前我都是先介紹，后問客戶要學什么，結果被幾個客戶批評了，讓我先問需求，然后再有針對性地介紹……這怎么又不對了……”

無需安東尼給出觀察結果，簡娜開始覺得這前臺腦子不太好，似乎有些笨。

她想了下道：

“我們家孩子只有周末有空，你介紹周末的課程吧。”

資料顯示，“愚者”先生報的是這家補習班周末的商務英語課！

男性前臺松了口氣，拿出資料，詳細介紹起自己公司擁有的周末課程。

簡娜聽了一陣，發現和商務英語班時間差不多的只有啟蒙英語班。

她側頭看了眼一臉苦色的路德維希，拿起啟蒙英語班的資料道：

“打折后也得6666嗎，能便宜點嗎？”

哪怕只有6666，對簡娜等人來說也是一筆非常大的開銷，她們昨天又換APP貸了一些錢才湊夠，不至于影響到日常生活。

“這個，得我們校長才有權利繼續打折，我去找她過來。”膚色偏黑的前臺趕緊進了走廊，去辦公室里把校長請了出來。

那是一位美麗的女性，頭發染成了棕色，臉型如同鵝蛋，藍色的眼眸清澈仿佛泉水，身上穿著精致的女士襯衫，搭配了一條帶褶皺的深色及膝裙，裸露出了白皙、修長、筆直的小腿。

“我們艾校長，特別的博學，特別的多才，不僅英語好，法語也好，而且還會畫畫、古物鑒定、各種樂器……”膚色偏黑的前臺滔滔不絕地介紹了起來。

簡娜能看得出那位艾姓校長被夸得有點尷尬和不自在，同時，她注意到路德維希的臉色變了，就像遇見了天敵。

“你們想上啟蒙英語班？”艾校長打斷了前臺的介紹，將目光投向了路德維希。

“是的。”簡娜誠懇點頭。

艾校長看著路德維希道：

“這個年紀才啟蒙其實已經錯過了最好的階段，但只要愿意學，任何時候都是好時機，任何時候都不晚。

“嗯，5000，最低成本價，不能耽擱了孩子。”

這本應該是誆人報班的話術，但簡娜竟聽出了真誠，覺得艾校長是真心實意在為孩子的學習考慮。

不愧是知識教會大主教，前寶藏獵人、海盜將軍……簡娜回憶起資料上的內容，心疼地點了下頭：

“好，我們報這個時間段的班。”

看到簡娜指的內容，艾校長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安德森的班啊……”

“有什么問題嗎？”簡娜好奇問道。

“安德森很適合教小孩子，但容易讓小孩子養成不良的學習習慣，如果不是人手緊缺，我不會讓他帶啟蒙班……”艾姓校長話音未落，走廊里轉出來一名男性。

那男性金發碧眼，穿著白色的襯衣和黑色的馬甲，雙手插在了褲兜里。

他沖著艾校長笑道：

“艾德雯娜，你剛才提到了我的名字？”

在夢境都市里，艾德雯娜是艾校長的英文名。

艾校長收斂住表情，指了指路德維希：

“這個小朋友想報你的啟蒙班。”

“是嗎？”安德森走到路德維希面前，毫無形象地蹲了下來，詢問起自己的準學生，“你喜歡學英語嗎？”

路德維希飛快搖頭。

安德森繼續問道：

“那喜歡學法語嗎？”

路德維希繼續搖頭。

“毛里求斯克里奧爾語呢？”安德森鍥而不舍。

路德維希再次搖頭：

“那喜歡學畫畫嗎？”安德森改變了問題。

路德維希毫不猶豫地搖起腦袋：

“那你喜歡什么？”安德森一點也不氣惱。

“喜歡吃。”路德維希非常誠實。

安德森露出笑容，站起身道：

“這樣吧，和我學做菜，以后至少能當一個廚師。”

換做別人，肯定會認為安德森在嘲諷自己的小孩沒有學習的天賦，但簡娜只想說對方眼光毒辣，一下就看出了路德維希的本質。

“你會做菜？”膚色偏黑的前臺非常有敵意地問道。

安德森笑了起來：

“我烤兔子非常棒，達尼茲本來想讓我教他，結果……”

說到這里，安德森嘆了口氣。

他是神使的室友，最先發現神使失蹤的那個？簡娜霍然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