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預備

盧米安笑了笑道：

“反正也不只是被‘偉大母親’利用，到時候，祂們先分個勝負吧。”

對于暫時無法解決、目前又死不了人的事情，他一向是這個態度，要不然心態和情緒早就爆炸了。

“但也得提高警惕，盡量遠離‘偉大母親’的眷者。”“審判”女士特意提醒了一句。

盧米安自嘲一笑：

“有的時候，不是我想避開就能避開。”

他的靈性直覺告訴他，即使他之后不再去目曙醫院，即使普阿利斯夫人和嬰兒歐彌貝拉都因亞廳長的注視被逼離開了夢境，在不久的將來，在現實世界中，他也會再次遇到她們。

這似乎已是注定的宿命，在他吃掉歐彌貝拉臍帶殘骸，并真切接觸到冥界深處那顆鳥蛋和“大地恩賜”這件封印物后。

夢境都市，警察廳門口。

兩名氣勢非凡的律師將我見猶憐的盧米安娜保釋了出來。

警察廳主樓的某一層內，鄧恩站在窗戶后面，望著彎腰坐上轎車的盧米安娜，皺眉對亞廳長亞蓋慈道：

“廳長，為什么不拒絕她的保釋請求？”

亞蓋慈也站在窗口區域，無奈地笑道：

“我也想拒絕啊，但確實不是她殺的查拉圖斯特拉，人證物證皆有，當時，她和那個孩子還在變臉演員的視線內。

“至于她可能的同伙，你們不也試過了嗎？問不出來，她似乎真的失憶了，連潛意識都不存在對應的記憶。

“你們之后，從她的社會關系入手，做一個深入的排查。”

“是，廳長。”鄧恩認同了這個調查方向。

亞蓋慈想了兩秒，語速緩慢地說道：

“暗中把目曙醫院也列為重點調查目標。”

“發生了什么？”鄧恩警惕問道。

亞蓋慈再次將目光投向了樓下：

“李克己被轉回目曙醫院后變成了怪物，被我清理掉了，而他變成怪物與目曙醫院新來的院長有很大的關系。

“用不了多久，目曙醫院應該就會來報警，說李克己失蹤。”

“嗯，上次那具尸體走去的地方也是目曙醫院的停尸房。”鄧恩表情凝重地點了下頭。

特里爾，豪華別墅內。

簡娜推開了頂樓日曬屋的房間，看到盧米安坐在寬敞的陽臺上，專注眺望著不遠處靜靜流淌的塞倫佐河。

此時，夕陽西下，為河對岸的古典建筑披上了金紅的外衣，讓明亮的細碎光斑隨著昏暗的水面向遠處奔去。

蒸汽輪船歸港的汽笛聲間或響起。

“你在想什么？”簡娜一邊走向陽臺，一邊好奇問道。

盧米安原本放空的目光逐漸凝聚出了焦點，他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在想阿蒙說的兩句話。”

“哪兩句？”簡娜站到陽臺邊緣，撐著欄桿，也欣賞起落日下的塞倫佐河。

盧米安回憶著說道：

“一句是，彭登真正想暗示的是別的。

“另一句是，要懂得排除復雜信息的干擾，看見最根本的事實。”

說到這里，盧米安低聲自語起來：

“最根本的事實……”

簡娜半轉身體，正要討論阿蒙這個頂級詐騙犯的類似話語是否可以相信，該相信多少，卻看見盧米安霍然站了起來，走向日曬屋外。

她一陣愕然，趕緊跟了上去。

盧米安來到一樓起居室內，對正在看書的“魔術師”女士道：

“我有了一些猜測和想法，等回到夢境，打算近期就策劃一次削弱天尊、喚醒‘愚者’先生的行動，到時候，請你們全力配合我。”

“魔術師”女士刷地站了起來，顧不得問盧米安有了什么新的猜測和想法，直截了當地確認道：

“有多大把握方向是正確的？”

盧米安笑了一聲道：

“不大，更多是為了驗證猜測。

“我們已經搜集了很多的信息，獲得了一些資源，而周莎莎即將抵達陽都，這象征夢境的局勢變化發展到了一個節點，我們是時候主動做點什么了，不能總是被動應對。

“到時候，如果成功，大家都會很高興，哪怕沒法讓‘愚者’先生徹底醒來，也說明我們找出了正確的道路，之后繼續往這個方向推進就行了，若是失敗，則可以排除一些不對的猜測和錯誤的方向，后續無需再走這方面的冤枉路，呵呵，我只剩最后一次進入夢境的機會，真要遭遇了失敗，正好將幸運金幣傳遞出去，不耽誤后來者努力。”

簡娜剛要開口詢問一個重要細節，“魔術師”女士已是幫她問出：

“‘圣杯二’怎么辦？她的‘絕望’魔藥還沒徹底消化。”

盧米安笑了笑：

“她不會直接出場，如果嘗試失敗，夢境會繼續存在，不影響她后續消化魔藥，若是成功，她的‘絕望’魔藥應該會直接消化，我的也是。

“嗯，為了保險，到時候請‘太陽’先生提前站到芙蘭卡的床邊，做好幫她析出‘絕望魔女’非凡特性的準備。”

“可以。”“魔術師”女士答應了盧米安的請求。

她這才問道：

“你的新猜測和新想法是什么？”

“暫時不能告訴你。”盧米安露出了笑容。

他隨即解釋道：

“你們和‘愚者’先生聯系得很緊密，這同樣意味著你們和天尊聯系得也很緊密，雖然你們之中大部分人不會因此遭施加影響，但有可能受到天尊暗中的注視，從而被祂掌握一些信息。

“等行動正式開始，我再告訴你們我的想法。”

這一點，“魔術師”女士是感受最深的，她輕輕頷首道：

“我和帕列斯老先生的問題主要來源于本身的途徑和位格，但其他人也確實經常出入灰霧之上，時不時會向‘愚者’先生禱告。

“好，現在是你們在夢境都市里，而你是隊長，就由你來主導。”

夢境都市，深夜。

重新返回的簡娜帶著路德維希離開了德創花園5棟2303號房間，芙蘭卡則留了下來照顧盧米安娜。

雖然芙蘭卡下午觀察過目曙醫院，發現那附近多了不少疑似便衣警察的人，覺得里面的邪教徒應該會安分一段時間，但還是認為得提防盧米安娜受歐彌貝拉血脈牽引，悄悄跑過去的可能性。

——她在目曙醫院的網站、公眾號、官方視頻號上都沒看到更換院長的新聞。

距離紅月醫院不遠的一個隱蔽處。

簡娜從“旅者行囊”內拿出了芙蘭卡給自己的“冰之護符”——已成為“絕望魔女”的芙蘭卡無需再借助外力，就能直接鉆入鏡后區域，于鏡中世界穿梭，于是將相應的符咒都給了簡娜。

擺好化妝鏡后，簡娜一手拉著路德維希，一手握著“冰之護符”，激發了后者。

玻璃閃爍般的光芒里，兩人瞬間鉆入藏于角落的鏡子，穿梭到了李克己原本病房外的類鏡物品后。

觀察了幾秒，簡娜帶著路德維希，離開類鏡物品，輕巧躍到了走廊內。

因為病房空著，暫時沒病人住，所以鐵門未鎖，簡娜拉開一道縫隙，就閃了進去。

然后，她對路德維希道：

“你看看這里有什么能吃的？”

路德維希飛快指向睡床上的被子：

“它可以吃。”

下一秒，他又指著睡床本身道：

“它也可以吃。”

“……”簡娜一時語塞，過了幾秒才道，“我指的是好一點的食物，比如，蘑菇。”

路德維希環顧了一圈，沒有忽視天花板和地磚縫隙等地方：

“沒有。”

沒有啊……簡娜趁著“冰之護符”的殘存效果還在，帶著路德維希離開了這里。

沒多久，她如法炮制，和路德維希一起出現在了目曙醫院精神病科的李克己病房內。

“這里有類似蘑菇的、好一點的食物嗎？”簡娜再次望向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認認真真搜尋了一番，聞了一圈道：

“沒有。”

兩個地方都沒有李克己最終的成品……這可怎么辦？簡娜沒敢于目曙醫院病房內停留太久，迅速脫離精神病科，來到外面的林蔭道路上，打算繞向主樓前方，去路邊坐車回家。

——“冰之護符”穿梭鏡中世界的力量已全部消退，簡娜不想無必要地再用一次相應的符咒。

牽著路德維希，不快不慢行走中，簡娜思考起那朵治療蘑菇可能的下落：

“它和李克己融為了一體，在亞廳長的注視下灰飛煙滅了？

“或者，李克己接受‘治療’前，將它丟到了目曙醫院負一樓的某個角落？

“目曙醫院負一樓不歡迎無關人員啊……怎么找？

“利用‘列奧德羅’咒文把那里劈壞，但那會導致那朵蘑菇也被摧毀……”

簡娜想到這里，忽然有了靈性預感。

她猛地半側身體，抬起腦袋，望向近在咫尺的目曙醫院主樓，望向高處某個房間。

那沉睡于黑暗中的玻璃后陡然露出了一張臉，纏滿白色繃帶、只眼睛和鼻孔在外的臉。

簡娜驚恐之中，有什么東西穿過玻璃，輕飄飄落了下來。

纏滿白色繃帶的臉孔隨之遠離了窗口。

有“黑暗視覺”和鷹般視力的簡娜迅速辨別出了飄落往下的事物是什么：

那是一朵干枯的、萎縮的、沒有半點生氣的水母狀蘑菇。

這蘑菇尸體落得比葉子快不少，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就被路德維希伸手接住了。

簡娜見狀，心中一動，脫口問起路德維希：

“它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