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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精兵可以安邦,巧器可以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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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4-06-28  作者:吾誰與歸
液壓是用更長的行程換取更大的力,這不是和杠桿原理一樣的簡單嗎?

液壓和杠桿從本質上看,都是一種基礎機械原理,所以,液壓帶來的影響和杠桿一樣的大,是作為基礎機械原理存在,是大明工學的基石之一。

大明萬歷十年的技術進步獎,頒給了西山煤局的水肥發現制造者魏有山,水肥的確還存在著這樣那樣的缺陷,甚至在增產這件事上,還因為植株過于高大、抗伏倒弱,帶來了減產,但水肥依舊是一件恩澤萬世的產物。

萬歷十一年的技術進步獎,頒給了皇家格物院五經博士黃子復。

整個液壓技術的發現包括技術實現應用,都是由黃子復推行的,黃子復是由大司馬譚綸舉薦。

五經博士們終于松了口氣,這一年他們承受了巨大的輿論壓力,在大明賤儒的眼里,五經博士作為皇帝專設的格物幕僚,居然在技術進步獎的爭奪中,輸給了一個西山煤局的工匠,簡直是奇恥大辱!

五經博士們想要解釋,在技術快速發展過程中,許多機械裝置、發明創造的原理,在人們還不太清楚的時候,就已經廣泛使用了,并且不斷的在實踐中去總結規律,不斷的去理解現象背后復雜的規律和進行完整的理論分析,以期許技術進步的成果可以最大化的利用起來。

這就是五經博士和皇家格物院的使命。

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大明對于硬帆能行八面風也是一知半解,如果能夠完全搞清楚硬帆能行八面風的原理,那大明的蒸汽輪機就會突飛猛進。

但是賤儒們壓根不管實踐和理論研究的區別,只覺得格物院居然在技術進步獎的爭奪中落敗,就是恥辱,白吃了那么多年的皇糧!

而今年,技術進步獎終于落到了皇家格物院內,也讓這種質疑終于閉嘴了。

朱翊鈞這個大明皇帝,過年之后,依舊非常忙碌,他終于坐著車駕抵達了皇家格物院的正門,在禮部尚書萬士和、沈鯉的邀請下,大明皇帝才一步步的走下了大駕玉輅,十二旒冕冠、十二章天子袞服,盛裝出席了這次的盛大典禮。

只有極為重要的場合,比如祭太廟、郊祀皇陵時候,皇帝才會拿出自己這身行頭來,這是代表著尊重,尊重技術進步給大明帶來的變化。

旌旗招展,號角、鼓聲悠揚,太常寺的樂戶們敲打著編鐘,肅穆莊重。

朱翊鈞在一片萬歲聲中,步入了皇家格物學院,他走到了藏經樓外架設的觀禮臺上,開始了第二次崇古獎頒獎典禮。

當這個獎項被大多數人稱之為崇古獎的時候,王崇古這個工黨黨魁實至名歸。

朱翊鈞對現在的王崇古沒有不滿的地方,這個工黨黨魁,王崇古當得起。

王崇古作為大明次輔、刑部尚書,先是呈送了賀表,朱翊鈞審閱之后,交給了馮保,馮保傳閱給禮部尚書,由禮部尚書沈鯉上臺致辭。

“《墨子》有言:我有天志,譬若輪人之有規,匠人之有矩,輪匠執其規矩,以度天下之方圜。”沈鯉說出第一句的時候,下面的朝臣就立刻如坐針氈了起來。

這種重要場合的引言,一般都是以儒家經典為開頭,但這一次,引用了《墨子》,這讓觀禮的朝臣們非常的不滿,可是一看到那些個糾儀官們握著繡春刀,再加上坐在月臺之上的大明皇帝看過了,自然代表著皇帝的意志。

賤儒還是沒鼓起勇氣來,大鬧現場。

慫有錯嗎?大鬧現場,陛下真的會殺人。

王崇古之所以引述墨子,就是為了配合皇帝要修《諸子匯編》的政令。

墨家的天志論和儒家的天人合一,天命論,是完全相悖的兩條道路,天志不是鬼神之說,萬士和將天志和道家的大道結合在一起,認為這句解釋為:天生萬物,而萬物遵循一定的規則運行,而這個天志,就是萬物無窮之理。

而儒家的天命論,則是將虛無的天命和皇位更替緊密的聯系在了一起,比如隆慶六年末出現的超新星大爆發的客星,和張居正成為顧命大臣僅剩的一個聯系在了一起;萬歷五年大彗星的出沒,儒學將其和張居正丁憂聯系在了一起。

墨家的天志論將上天的意志,歸結為一種運行的規律,和人間帝王的輪換,并沒有過深的聯系。

“自元輔揮毫筆著矛盾說以來,萬歷大思辯就開始討論生產的影響,陛下敕造皇家格物院,以格物致知鉆研萬物之理,時光荏苒,時至今日今時,開花結果,五經博士們數年如一日,殫精竭慮以報君恩。”

“自萬歷七年第一臺一匹馬力的蒸汽機落成以來,持續不斷的改良,時至今日已經有了三十二匹馬力蒸汽機的試車,馳道上奔馳的鐵馬、官廠里咆哮著的蒸汽機,都是結果,而這背后都是五經博士的汗水。”

“中原久困錢荒,歷代皆行鈔法而不能成行,今日仍行錢法,軋印銀幣,產能不足,卻成了一道攔路虎、絆腳石,白銀自開海后,快速流入,但因為流通不便,堰塞于大城內帑之中,今日液壓橫空出世,終究是讓大明軋印銀幣的產量更上一層樓。”

“經德王殿下舉薦報聞工部、各五經博士進行審定評選、技術進步獎最終審定報聞內閣、由廷臣廷議九卿共議、陛下朱批欽定,賜五經博士黃子復,一等功賞牌奇功牌。”

的確是朱翊鈞朱批欽定的,因為十六兩純金打造的功賞牌,現在還在朱翊鈞手里攥著,這個獎項是朱翊鈞親自授予。

朱翊鈞站了起來,走到了黃子復的面前,笑著說道:“黃博士辛苦。”

黃子復甩了甩袖子,五拜三叩首行大禮。

朱翊鈞面露不喜,跪也就算了,還是大禮,這禮部是怎么辦事的?去年就沒有大禮,也沒有跪接這個流程。

禮部沈鯉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陛下的不悅,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陛下其實不喜歡功臣如此行大禮奏對,這個習慣沈鯉一清二楚,上一次魏有山也只準了半禮,就是作揖,這也是陛下禮賢下士的一環,是為了收買人心。

為國立功,為民請命,就會獲得陛下的格外尊重和圣眷。

朱載堉面色更加難看,他知道黃子復接下來要說什么,因為自從審定之后,黃子復一直不樂意接受這個獎項。

黃子復俯首帖耳大聲的說道:“臣不敢貪天之功,臣惶恐。”

“臣已食君俸衣食無憂,既食君俸不敢貪功受祿,液壓之術,乃同僚同行同志者共同完成,臣一人獨領此功,恐人神共棄,懇請陛下依舊例恩典,賜格物院,一體恩賞。”

“沒有陛下敕造格物院,沒有格物院,臣不過是…不過是個街頭雜耍之人,靠著一點奇思妙想,能讓譚司馬高看一眼,已是天幸了。”

“啊?”朱翊鈞是極為意外的,他聽完了黃子復的完整表述,愣了片刻,極為感慨的說道:“愛卿平身,平身,起來說話就是。大明若是人人都跟黃愛卿一樣想,朕也能輕松萬分了。”

朱翊鈞看著每個人的臉色,也知道發生了什么。

黃子復是譚綸舉薦入朝為五經博士,最擅長機械,他就覺得自己不該單獨領這個獎,功勞是格物院一起立下的,這天大功勞就讓他一個人領了,他拿著覺得心虧。

朱翊鈞是知道黃子復本人的意見的,昨天他還跟朱載堉說到了這件事,黃子復的想法是,和蒸汽機發明出來之后的恩賞一樣,榮譽是格物院這個集體的,而不是他個人的。

“拿著。”朱翊鈞拉著黃子復的胳膊,將一斤重的一等功功賞牌,塞進了黃子復的手里,才笑著說道:“當得此賞,愛卿拿著,問心無愧。”

“黃愛卿啊,你不拿別人怎么拿?你不進步,別人怎么進步呢?”

“功勞和榮譽當然屬于格物院,也屬于你個人,這不矛盾、不沖突,安心就是。”

“別人看到了你的額外禮遇,看到了你的回報,自然會以你為榜樣,循跡而行。”

“臣謝陛下隆恩…”黃子復猶豫了下,還是接過了一等功功賞牌,面色仍然有些復雜。

他就是一個民間搗鼓奉茶童子的雜耍藝人,對機巧之術有些研究,若不是到了格物院,系統性的學習了格物之道,他能有今天這個成就?絕無可能。

這可是一等功功賞牌奇功牌,這玩意兒格物院也就一塊。

先進個人和先進集體,先進集體是由一個個的先進個人組成的,一味的吃大鍋飯,對于積極性是一種傷害,這本身就是一個互利互惠,相互促進、相互成就的過程,黃子復將這個關系,單純的理解成了恩情。

“愛卿多多努力,多搞點技術出來就是了。”朱翊鈞沒有解釋的更加清楚,只是勉勵他繼續做出更多的貢獻。

“臣遵旨!吾巧益于世間,實乃幸事也。”黃子復聽到陛下提出了進一步的要求,反而振奮了起來。

精兵可以安邦,巧器可以利民,這大約就是皇家格物院敕造以來,一直在印證的兩句話。

“有的時候,越沒有什么,才會越強調什么。”朱翊鈞看著觀禮的大明朝士,揮舞了下衣袖回到了觀禮臺上。

儒學士強調道德,修身就是修德行,黃子復有德知恩圖報,如此天大的功賞落到頭上,仍然寵辱不驚,不停的奔走,希望能授予皇家格物院五經博士這個集體,五經博士需要更多的肯定。

但是儒學士們在論功行賞的時候,那可是爭相邀功,大興縣縣簿還搞出了‘報喜’的笑話來。

一畝地能打多少糧食,朱翊鈞心里還能沒數嗎?

只有奇功牌才由皇帝親自頒獎,技術進步獎也分為五等,二等有兩個名額,三等是四個,四等是八個,五等是十六個,比如銅包木造船技術就榮獲二等功賞牌,而寶岐司的對于牧草的育種也得到了二等獎。

只不過寶岐司是朱翊鈞代領的,大明寶岐司司正徐貞明,人在河套,踐履之實的改良牧草的種植,總結經驗,對于領獎之事,只能遺憾的缺席,請陛下代領了。

恩賞進行了整整一個時辰才結束,朱翊鈞沒有回宮,而是坐著大駕玉輅,帶著群臣,前往了西山煤局,又到了每年向下分配,給每個工匠分紅的日子,這個行程非常的簡單,朱翊鈞從來不長篇大論,就是大手一揮,說一聲:發錢!

真金白銀,有的時候,遠比畫大餅要重要。

西山煤局、毛呢官廠、造船廠的積極性,那都是真金白銀砸出來的,沒有向下分配的機制,官廠團造、工兵團營,就真的會和林輔成說的那樣,必然失敗,甚至很快失敗。

現場井然有序,每個人都以各個工場車間為單位進行分發,緹騎、東廠番子、戶部大使們親自盯著,再加上事后,緹騎們會在官廠走訪,基本能夠保障分配到位。

“今天就在官廠吃飯了,張大伴去食堂打點飯來就是。”朱翊鈞坐在王崇古平日里坐的大椅子上,翻動著桌上的賬目,這是今年的生產計劃。

按照王崇古的規劃,如果毛料還能和去年一樣的增長,從十二萬袋增加到十四萬袋,那今年就能產出一百二十萬匹的毛呢來。

這將大大方便,大明在遼東的開拓。

毛呢大氅,是大明毛呢廠的拳頭產品,而且多數都送去遼東,主要用于開拓。

失溫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兒,比如在初夏夏末這樣溫差巨大的天氣里,山里一場大雨,氣溫驟降,穿的單薄的人可能直接因為失溫而死,可以大概理解為被凍死的。

而毛呢大氅,就是保證不會失溫的利器,一件大氅就六七斤重,比棉被還要暖和。

“陛下,不行。”張宏拒絕了陛下的要求,他俯首說道:“陛下,臣帶著庖廚,自己做飯就是。”

“真的是…”朱翊鈞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道:“自己做,自己做,聽你的。”

張宏給皇帝做過大碗涼茶,做過光餅,京營出征的時候,陛下每天都會進一個和軍兵同款的光餅,張宏不是不讓陛下和匠人們吃的一樣,而是這里是王崇古的地盤,需要小心。

“門外為何喧鬧?”朱翊鈞眉頭一皺,看著馮保問道。

馮保趕緊讓小黃門出去查看,小黃門匆匆而去,匆匆而回,俯首說道:“陛下,有窯民要告御狀!”

“何人?告誰!升堂升堂!”朱翊鈞把賬目翻看完,連飯都顧不得吃了,立刻升堂。

告御狀!多么稀奇的事兒,這到西山煤局都能碰到,簡直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窯民宋仁東,狀告王次輔王崇古草菅人命!”小黃門面色復雜的看了一眼王崇古,俯首說道:“的確是個窯民,面色黎累,手腳皆有老繭。”

窯民是真的窯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因為長期井下作業,導致了手指、老繭的縫隙都是黑色,絕不是等閑賤儒可以偽裝。

“啊?王次輔草菅人命?”朱翊鈞疑惑的看向了王崇古。

王崇古一臉無奈的說道:“臣沒有草菅人命,他也不是第一次告臣了,他去順天府衙門告了臣三次,以前是沈一貫,現在是王希元,這一個浙黨,一個楚黨嫡系,若是確有此事,不可能不鬧出亂子來。”

“唉。”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也是,要真的是王次輔草菅人命,這個窯民怎么可能有機會去順天府衙門告狀呢?他早就死在荒山野嶺了。”

王崇古是反賊,是次輔,是刑部尚書,是大明當下壟斷階級的勢要豪右,不客氣的說,王崇古真的要草菅人命,這個窯民早就死在了荒郊野嶺,哪里能造成這般困擾。

“陛下,誣告反坐,恐怕不適用于他,也是個可憐人。”王崇古頗為感慨的說道:“臣之所以還讓他在官廠,也是因為他是受害者,同樣,臣也是在沽名釣譽,人老了,就在乎自己的名聲了。”

王崇古沒有否認,他真的要干點什么,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尾巴來。

王崇古說明了自己為宋仁東求情的原因,誣告反坐之下,王崇古沒有草菅人命,宋仁東不死也要脫層皮,至少也要流放邊方的大罪,他就是在沽名釣譽,顯得自己大氣,不跟小人物斤斤計較。

“所為何事?”朱翊鈞有些好奇的問道。

王崇古嘆了口氣說道:“宋仁東,臣知道他的情況,萬歷二年,臣白沒了西山所有窯井,設立了西山煤局,他的父親宋大井,就是在礦山做工的窯民,那時候開礦很是危險,他爹死在了礦難之中,留下了孤兒寡母。”

“礦上給宋大井的撫恤,都在這寡母手里,沒成想,這村里有人想吃絕戶,而且這個帶頭的人,還是宋仁東的叔叔,寡母帶著撫恤遠走高飛嫁了他人,叔叔把所剩不多的家產,一宅七分地都給奪了去。”

“爹死娘嫁人,叔叔無情無義。”

“這宋仁東就成了孤兒,孤苦伶仃,在村里乞討不成,就到礦上乞討,那時候,他才七歲。”

“后來礦上知道了這個情況,就把他送到了學堂里上學,在大食堂吃點殘羹剩飯,也算是活了下來。”

王崇古介紹了下宋仁東的情況,這孩子命苦,不是一般的苦,爹死在了礦上,得虧是在官廠,所以有撫恤,雖然不多,但也能活,但是叔叔要吃絕戶,孤兒寡母斗不過,娘一狠心扔下孩子就走了。

這也是當初朝臣們反對廢除貞節牌坊的原因,有的時候立貞節牌坊,并不完全是迫害,而是為了孩子能活下去。

宋仁東的叔叔要吃絕戶,宋仁東在村里連百家飯都討不到,只能活活餓死。

吃絕戶這種事,在這年頭,十分的尋常。

這好不容易長大了,宋仁東也成了一個窯民,干活也是勤勤懇懇,每年還能撈到分紅,這日子就更好過了。

“去年九月的時候,臣奏聞了一件斬立決的案子,有個老鴇、帶著幾個娼妓,假裝從良,投了永定毛呢廠,而后以織娘的身份,以婚配為緣由,四處騙取錢財的案子。”王崇古說完了宋仁東凄慘的前半生,說起了具體的前因后果。

朱翊鈞點頭說道:“朕記得,和當年城東席氏女的騙婚案如出一轍。”

席氏女一案,前刑部尚書王之誥的兒子王夢麟調查走訪,辯護清楚,萬歷八年沒考中的王夢麟,在萬歷十一年考中了進士,年前在刑部當差,年后前往地方坐一府推官。(250章)

王崇古這才說道:“這個宋仁東也是受害者,被人騙了二十四銀,那可是他在礦上辛苦干了三年攢下來的老婆本,這刑部把人抓了,把人判了,追緝了贓款,還給了宋仁東等上當之人,這宋仁東有點是非不分,總覺得是臣在草菅人命,四處告訴,弄的臣也是無可奈何。”

“如此。”朱翊鈞沒有聽信一面之詞,而是升堂,宣見了宋仁東。

首先肯定了這個宋仁東的確是個窯民,而不是賤儒們用來對付王崇古的刀,因為他的確是個窮民苦力。

“麗娘已然從良,怎么會騙婚于人!王次輔不做辨明,一體論斬,乃是草菅人命!草民狀告王次輔,冤假錯案!”宋仁東跪在地上,大聲的說道。

朱翊鈞眼前一黑,本來以為這個案子還有什么他不了解的內情,結果宋仁東一開口,讓朱翊鈞極為無奈,宋仁東顯然知道那個所謂的麗娘是個娼妓!

朱翊鈞耐著性子開始詢問,宋仁東一直說麗娘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溫婉善良,如何如何體貼,怎么可能是個壞人呢?

只要把宋仁東那些主觀的描述去掉,案情和王崇古陳述的一模一樣,說好聽點宋仁東這是用情至深,不可自拔,說難聽點,蠢到上當,被人騙的底朝天,還不知悔改,若不是順天府辦案,把這些銀子追了回來,這家伙就是人財兩空的下場。

到現在,那麗娘都已經被秋后問斬了,宋仁東為了這點事還跑到了皇帝面前,告御狀。

王崇古情緒十分穩定,他放過宋仁東,任由宋仁東在京堂告他,就是為了博名望,身后名可是他的追求,宋仁東這些話,不知道對人說了多少遍,也不知道多少人勸他,他就是不明白,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宋仁東!你看看伱面前這人,你在村里都討不到飯的時候,他讓人收留了你,給你吃給你穿,給你住,還給你上學讀書識字,讀書不成,你還能在礦上干活,你再想想你那個麗娘,你沒錢的時候,是不是就不再理會你了?!”朱翊鈞拍著桌子怒其不爭的說道。

“一個千人騎萬人壓、給錢就張腿的玩意兒,你拎不清輕重嗎?你知不知道,你這番行為,多傷王次輔的心?養了你這么多年,就養出這么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出來!”

大明娼妓也是分情況的,有的是被強迫,這是多數,有的是自甘墮落,為了錢財,為了煙花世界的醉生夢死。

這個麗娘,就是個騙子,她甚至騙婚騙到了出苦力的匠人身上了!

朱翊鈞不歧視被壓迫、迫不得已賣身的娼妓,比如劉七娘,每年都能作為織娘面圣,但是對于這種自甘墮落、甚至騙婚之人,朱翊鈞就非常非常歧視。

這個麗娘,是個騙子,她一個人都騙了二十四個人,弄了五百多兩銀子。

皇帝當初是看過卷宗的,死刑三復奏,謹慎起見,朱翊鈞還讓趙夢祐派了緹騎,又把卷宗取了來認真的審閱了一遍,宋仁東沒有提供任何更多的情況。

“麗娘不一樣。”宋仁東大聲的說道。

“不一樣個屁!誰對你好對你差,你能清醒點嗎?是被這個賤人灌了迷魂湯嗎?啊?!”朱翊鈞恨不得抄起桌上的硯臺,砸到這個家伙的腦袋上。

他從宋仁東身上看到了一種溫室里培養出的虛假的善良,清澈的愚蠢,他愿意相信這個世間有美好的事情發生,因為美好的事情就曾經發生在過他的身上。

“退下,退下,多看一眼,朕就恨不得揍你一頓撒氣。”朱翊鈞氣到跺腳,揮了揮手讓宋仁東滾蛋。

“王次輔,這事兒你別管了,朕來解決,馮保,你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朕還不信治不了他!”朱翊鈞氣的左轉三圈,右轉三圈。

若不是王崇古提前求情,這蠢貨,早就被朱翊鈞流放到邊方去了。

王崇古聽完了皇帝的辦法,陡然瞪大了眼睛,呆滯的看著皇帝,他愣愣的問道:“陛下,這種招數,也是元輔教的嗎?”

張居正這些年,到底教了皇帝些什么?這種招數張居正也教的嗎?

“不是,先生不教這些。”朱翊鈞為張居正解釋了一句,這真不是張居正教的,皇帝想了想說道:“這是讀書人的自我修養。”

讀書人,爛心腸。

朱翊鈞讓馮保干了兩件事,一個是讓宋仁東不小心撿到一筆銀子,第二個就是讓喜歡逛青樓的匠人,帶著宋仁東逛青樓去,看看什么叫世態炎涼,有銀子的時候,笑臉相迎,沒銀子的時候,冷面相對。

經歷一次,宋仁東自然就知道了,他心里的麗娘,只活在他的心里。

第二天清晨,早就等候的馮保,匯報了事情的進展。

“那宋仁東把撿到的一百兩銀子交給了官廠的法司,第一件事沒辦成,但第二件事辦成了,昨天他被官廠的老油條帶到了青樓去尋歡作樂去了。”馮保多少有點意外的說道。

“交到了法司?拾金不昧?”朱翊鈞完全沒料到第一件事居然沒成。

那可是整整一百兩銀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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