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金仙之道

陳拙眼神陰厲瘆人，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忽后撤一步。

“既然你叫我一聲師父，我便讓你瞧瞧為師所鑄就的無上武道。”

廣成子此時頂著一副少年模樣，肌體剔透生輝，面容英俊的不似凡人，比陳拙尚要矮上半頭，雙掌同樣徐徐收回：“哼，老掉牙的東西，有什么好看的。”

陳拙聞言一愣，旋即大手探抓，獰笑中五指已扣住了對方的面頰，往下狠狠一壓，將廣成子生生按進了土石之中，宛如重錘砸下，下塌出一個十數丈見方的大坑。

陳拙居高臨下地冷笑道：“跟長輩說話，記得要用敬語。”

“嘿嘿嘿……哈哈哈，”廣成子陷于石中，反是狂笑不止，“如今我成就金仙，不朽不壞，你能奈我何？”

“呵！”

陳拙又將對方自地上拎起，五指掐其脖頸。

只是尚未發勁，一股柔力已拂在了他的太淵穴上，五指當即一松。

廣成子翻身落地，試探中又帶著幾分好奇地道：“我有一問，上古之期的伱，與現在的你可是一人？”

陳拙一面向東而去，一面回道：“贏了我，你自會知曉一切。”

廣成子點頭，步伐緊隨跟上。

可走出不過幾步，二人幾乎一瞬便已動作，廣成子抬指出手，食指凌空一點，不見任何神異的地方，如劍直刺，然而指尖之下，但見一個黑洞正飛快出現。

虛空已破。

陳拙見此一幕，咧嘴一笑，他不笑時還好，此刻一笑面上狂態畢露，搗拳如錘，一拳迎上。

拳指相擊，仿若不是血肉之軀，而是金石碰撞，本就指洞大小的黑洞頃刻外擴變得水桶大小，然后又飛快愈合。

一招起落，陳拙屈步一進，一拳砸出。

廣成子腳下奔走，劍指翻腕一轉，貼著拳頭戳向陳拙的手腕命脈，奈何一招不中，遂橫指一劃，如劍斬出，斬在了那拳頭上。

這一招一式瞧著如和煦清風，而且還有些笨拙粗糙，但拳指甫遇，二人之間已接連憑空冒數個黑洞。

一拳不中，陳拙當即連出三拳，雙拳立如大槍般連續扎出。

拳頭無甚出奇之處，然拳下虛空已盡如龜裂生紋的冰面，紛紛碎裂，觸目驚心。

到了這般地步，他就好像返璞歸真了一般，竟然又用起了內家功夫。

但效果卻天差地別，這三拳看似極緩極慢，然而廣成子的臉上反是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

三拳之下，他已橫飛倒退，面頰、胸膛、腰腹各中一拳。

陳拙的眼神這時也變了，他大手凌空一抓，抓的卻非人，而是一滴血。

掌心血珠濺落，猶有溫熱。

廣成子爆退十數丈，半邊臉頰早已粉碎，但不消頃刻便已重新愈合，他雙手一展，看著陳拙狂笑道：“如何啊？”

陳拙雙眼微瞇，五指一攥，手中血水剎那化作虛無，心中暗忖：“這廣成子當初分明是破碎金剛，以元神進入洞天福地，肉身早已舍棄，可如今這身軀竟然流出鮮血，莫非由虛化實能達血肉重現的境地？”

“這就是‘金仙’之道？”他問。

廣成子神態與洞天福地所見完全不同，眼露癡狂，神態桀驁，仿佛這才是他的本相，如今一朝功成，得以釋放：“自古以來，萬事萬物皆有消弭的一天，春夏秋冬，生死病亡，試問誰能不死？然這些東西，所有實質的一切，都有腐朽的時候，連天地也在不住老去。”

他踏步而進，步步慢行，眼仁通紅：“師父，你我既是同樣的人，便該知道，即便武道沒落消亡，這個世界的衰老殘破也從未停止，后世之人比我們更甚；武道沒落了，還有科技文明，我們充其量不過是吞吐天地元氣，可他們呢。”

廣成子如瘋如魔，沉聲道：“所以沒有什么是永恒不變的……但從今往后不一樣了，我將不朽不腐，不敗不滅，因為我已超脫了血肉之軀，精神長存，意識不朽。”

“原來這就是金仙之道！”陳拙深吸了一口氣啊，此人不但視世俗萬物、一切種種皆為虛幻，就連自己都化身為虛，想憑精神長存，“可惜，意識所想，終究虛妄，不過徒勞。”

廣成子淡漠道：“口說無用，咱們手上見真章，讓我看看你的道。”

陳拙頷首：“好！”

“啊！”廣成子此時殺心大盛，大吼一聲，身形一變，頓見血肉暴漲，筋骨齊鳴，單薄的身體竟化作一條應龍，黑色鱗片猶如利刃，雙翅一振，已到陳拙年前，張口便咬，利爪橫削，“死來！”

陳拙一聳眉梢，不由分說便是兩拳砸出，與那龍爪互攻數招。

正自攻伐，不想廣成子身形一縮，搖身一轉，竟又化作一頭體型巨大的斑斕猛虎，獠牙下垂數尺，兇戾駭人，一爪掃在陳拙的胸膛上。

陳拙后退數步，臉上已瞧不出多少表情：“原來這便是脫離了人身束縛的能耐。”

精神化虛為實，元神幻化無窮，著實不同凡響。

巨虎口吐人言：“這俗世千年，你以為只有你在進步么？我早已吞噬了不少天地間奇獸異種的精、氣、神，積攢苦悟，終是得其神，聚其形，成這千變萬化之能，一念一想便是一變，無肉身束縛，無法無天。”

陳拙饒有興致的看著面前這等非人存在，嗤笑道：“好，那我就讓你敗……唔……”

遂見他氣息一提，渾身陡然彌漫出縷縷雷芒，如蛇似蟒，交織亂竄，不停刺激著滿身筋骨血肉，流淌于四肢百骸。

很快，他身上就像發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蛻變，氣機層層拔高，肉身竟在瞬間便恢復到了全盛之時，抹除這數十年歲月流逝所帶來的痕跡；不，不是全盛二字所能形容，而是達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完美境地。

精、氣、神三昧徹底契合，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奇景再現。

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如今他三昧渾然一著，已近乎于道，萬法歸一，眼中如有無數經文字海悉數粉碎，化作兩道奪眶而出的精光，如能破入云霄，直沖天際。

而他眉心識海之中，廣成子依稀得見兩道元神正在融合歸一，化為一體。

一時間，陳拙身上升起一股拳意，那拳意初時尋常，然卻節節攀升，不停拔高，而后拔高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境地，幾要與天地氣機相合；腦海中諸般神功絕學，奇術妙法，而今亦是盡數化為烏有，達成一種曠古無人的拳理。

爐養萬法，只為鑄就這無上武道，極致拳理。

廣成子看的渾身悚然，但眼中戰意高昂，殷紅如血，豈能任他踏破最后一步，遂閃身一晃，重復人身，對著陳拙推出雙掌，尖嘯道：“來吧！”

陳拙不約而同，屈步一進，雙掌一迎。

頓見一個黑洞飛快于二人兩掌之間形成，但轉瞬已將他們包裹其中，愈合完好，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