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變,伴隨著烏云密布,似乎想要在凜冬之前,再下一場小雨。
白衍騎著馬,看著官道兩旁的密林,護送著姚賈的馬車前往新鄭。
這幾日趕路,沿途并沒有碰上什么危險。當初姚賈離開咸陽的時候,他的消息尚未抵達咸陽,一些有心人就算想要把消息傳遞給楚國,也不會趕得上姚賈。
咸陽距離新鄭,可遠遠比到達楚國要快上不少,而且楚國那些人想要有動作,也需要從楚國趕赴新鄭,這一前一后加起來,絕不會那么快。
而比起秦國。
新鄭這里的地勢就比較平緩,并沒有什么山川險峻可守,這一路走來,除了偶爾有少數并不是特別大的山脈,其他地方,皆是平地。
這也是為何韓國百年前,遠比秦國更為富饒的原因,直到秦惠文王時期,秦國奪得蜀地,方才有一塊富饒之土,秦之根基。
白衍接觸戰事越多,以及上次見到運送糧草輜重時的消耗,白衍便一直感覺,歷史上對秦惠文王的評價,一直都是低估很多。
在秦惠文王之前,秦孝公舉變法,立秦國變法之本。
而在秦惠文王之后,秦昭襄王更是重用白起、范睢,功績赫赫,數都數不清。
故而在這兩位君王之間的秦惠文王,看起來則少有拿得出手的功績。
但若細心之人,便能發現,秦惠文王的功績,絕不比二者小。
秦孝公變法,沒有秦孝公的壓制,舊族勢力蠢蠢欲動,秦惠文王在親政三年后,將所有舊族勢力除盡,擁立變法。
之后秦惠文王取蜀地,讓秦國有東出的根基,伐取義渠設二十五城,讓秦國擁有源源不斷的戰馬。
這一件件事情,都為秦國打下東出的根基。
前些時日在陽城時,白衍還曾與司馬興聊過,當初秦相張子主張東出伐魏,是司馬氏的先祖司馬錯主張伐蜀,而秦惠文王思慮再三,選擇伐蜀。
從這件事情就不難看出,在秦惠文王時期,也是司馬氏最鼎盛的時期。
伴隨著思索。
許久之后。
白衍終于看到,遠處一望無際的平地上,坐落著一個巨大的都城。
新鄭!
“業!”
白衍騎著馬,轉頭看向業。
業點點頭,連忙駕馬離開,并未跟隨白衍一行人前往新鄭,而是身著布衣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趕去。
在陽城的時候,白衍便通過百姓,打聽到新鄭城外一些明顯的位置,隨后托呂氏掌柜,讓人去聯系此前暴福遣來的那名老者,按照約定來到新鄭。
業便是負責與那名老者聯絡。
此次秦國伐趙,已經攻破新城,故而新鄭定會嚴加看守,楚國若想派遣殺手、死士,定會需要暴福安排。
馬車內。
姚賈聽到馬蹄離開的聲音,似乎有些疑惑,隨后掀開小窗的布簾,看向外面。
“大夫,可是有事?”
姚賈詢問道。
然而白衍卻對他笑著搖頭。
“姚大人,無事。”
白衍輕聲說道。
姚賈點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
新鄭城。
伴隨著白衍騎著戰馬,逐漸靠近城門,很快便看清城頭上的守卒,不下數百人,而在城樓下的韓卒,也有四五十人之多。
因為秦國大軍在新城,并未包圍新鄭,甚至連何時攻打新鄭都不可知,故而新鄭此刻并非封城,百姓、商賈仍可以進出,不過比起以往,此時進出的檢查無疑是十分嚴苛。
城樓上一名名手持長戈的韓卒,以及城門一名名韓卒,當看白衍一行人,或者說看著秦字旗,眼中的憤恨毫不掩飾,不過看著那秦字旗,他們心中也有一絲恐懼。
他們是韓人,秦國舉兵伐韓,他們自然不喜秦國,而那一絲恐懼則來自于如今秦國已經奪陽城、破新城。
“站住!”
城門處,韓卒為首的中年將領,上前示意白衍等人停下。
馬車旁,一名身著布衣的門客下馬,隨后掀開車上的布簾。
姚賈緩緩拿著節使,從馬車內走出。
“秦國使臣姚賈,奉吾王之命,出使韓國,面見韓王。”
姚賈輕聲說道。
說完,姚賈抬頭看了一眼城樓上,已經有數十個韓卒,拿著箭失對準他這里。
常年游走楚、趙、燕、齊這四國的姚賈,自然沒有被這場景給嚇到。
“姚賈!
中年將領聽到姚賈的話,眼睛睜大一分,十分意外的看向姚賈。
身為韓國將領的他,怎么可能不聽過姚賈的‘大名’。
似乎是想起韓非。
中年將領看著姚賈的目光之中,怒意更是。
但眼下,看著姚賈手中的節使,他卻不敢悍然拔劍殺之。
“去稟報王上!”
中年將領轉頭對著另一名韓卒說道。
韓卒連忙朝著城內跑去,準備去騎上用傳令的戰馬,前往王宮。
城樓上。
一名名手持彎弓箭失的韓卒,此刻也在城道內的韓軍將領的示意下,放下彎弓。
白衍騎著馬,緩緩來到馬車旁。
“姚大人!估計要等許久。”
白衍方才開口,就看到姚賈擺擺手。
姚賈知道白衍擔心什么,輕笑一下。
“無妨,這些時日馬車一直坐著,如今出來站著也好,老夫想看看,今日可否見到韓王。”
姚賈說道。
白衍聞言,沒有再說什么,姚賈后面那句,似乎在說韓王敢不敢不見他。
但實則另有所知。
秦國大軍已經攻下新城,隨時便攻伐新鄭,這種情況下韓王怎么可能會不見姚賈。
姚賈這句話顯然是在說,這些韓卒,可敢殺他!
大半個時辰之后。
方才那名去傳令的韓卒方才騎馬回來,與之一起的,還有兩名宦官。
看守城門的中年將領在得知韓王要見姚賈之后,即使心有不甘,也開口下令讓韓卒放行。
白衍騎著馬,看到這一幕,隨后側臉看到姚賈回到馬車后,方才緩緩駕馭戰馬,在兩名宦官的帶領下,進入新鄭。
在新鄭的街道上。
白衍便能清楚的看到,伴隨著他身上的秦甲,以及身后秦吏手中以及馬車上的秦字旗,街道上所有百姓紛紛驚恐的退到一旁。
這些百姓之中,怨恨者有,恐懼之人亦有。
而在百姓之中,不少男子似乎目光都有些躲閃,隨后連忙轉身離開。
白衍清楚,那些人,應當就是城內士族的眼線,新鄭作為韓國國都,城內幾乎聚攏著昔日整個韓國的權貴氏族,眼下韓國存亡之際,士族自然要隨時注意風吹草動。
“應當是秦國使臣。”
“也不知道,此次秦國使臣是為何而來。”
“誰知道,如今秦國大軍已經攻破新城,此次遣使......”
街道兩旁的百姓看著白衍一行人路過的之后,紛紛互相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