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交代

等唐植桐到家，放下自行車后，手里多了一塊板油。

唐植桐沒敢多拿，三斤來勁的樣子。

“這么多？”盡管唐植桐覺得不多，張桂芳還是大吃一驚，副食品店能買到瘦肉、肥肉，但買不到板油，這玩意基本不對普通民眾售賣。

“媽，小點聲。偶爾一回，又不是天天有，快切了煉油吧。”唐植桐趕緊截住張桂芳的話頭，不患貧而患不均，人無我有就是大罪過，隔墻有耳，唐植桐不讓放任張桂芳嚷嚷。

“對，對。”張桂芳驚訝過后是歡喜，誰又不喜歡吃點好的呢？

“媽，買到茴香苗了嗎？”唐植桐跟隨張桂芳往屋里走，邊走邊問。

“嗯，買點菜費老鼻子勁了，每戶買菜限量，我拿雞蛋跟鄰居換了點。”張桂芳嘴上說著費勁，神色里卻無半分懊惱，看來這個交換價格兩邊都認可，沒吃虧。

“挺好。咱接下來吃兩天咸菜也行。”唐植桐沒問有沒有給小王同學買其他菜，因為桌子上放了一把摘好的韭菜，明顯是為她準備的。

“靜文，你吃過茴香苗嗎？”唐植桐洗下手，問道正在擇菜的王靜文，如果她能接受，那韭菜就可以留到明天炒個雞蛋吃了，雞蛋除了香椿，跟韭菜搭配也是絕配。

“沒有，受不了那個味。”王靜文略帶歉意的回道。

“成，那今兒給你包韭菜肉渣餡的水餃。”唐植桐擦干手，雖然嘴上說讓張桂芳煉油，但沒有自己小輩閑著，讓長輩忙碌的道理。

煉板油少不了油渣，隨著香味的飄散，倆丫頭也沒心思寫作業了，不住地往爐子方向瞅。

“過來，試試油渣脆不脆。”唐植桐將倆妹妹的表情盡收眼底，招手招呼道。

倆妹妹的樣子，讓唐植桐想到自己小時候奶奶的投喂，那時候鳳珍還小，不會說話，聞見香味只會呀呀的叫。唐奶奶也不給鳳珍，怕卡著，這時候唐植桐會將油渣嚼成糊糊，喂妹妹一口……

“留著肚子，一會吃水餃。快去寫作業，寫完一塊包。”唐植桐每個妹妹投喂了兩塊，揉揉妹妹的腦袋，又打發她們去寫作業。

張桂芳在一旁揉面，臉上掛滿笑容，欣慰的看著這一幕。

“哎，單位里又有幾個同事找我，想讓你幫著炒些咸菜。”自從上次王敬民問王靜文為啥叫唐植桐桉子哥后，王靜文就注意了很多，有其他人在場的時候要么喊姓名，要么喊“哎”，只有兩個人的時候，那稱呼就隨意了很多……

“行啊。帶回來累不累？要不你跟他們約個時間，我直接去你們那，借用食堂的灶具給大家做？”唐植桐一邊煉油，一邊問道。

“還是我帶回來吧。你一過去，我怕其他人聞著味找過來。”王靜文帶著些驕傲的說道。

“行。”唐植桐點頭答應下來。

“上次沒要姜姐錢，她老不得勁了，今天帶了一斤蘋果，非要給我，我沒收，不過，我吃了一個。”王靜文俏皮的跟唐植桐通報道。

“那就找姜姐幫個忙吧，其他人咱也按照姜姐當時的標準來，都不多收。我不是寫了挺多投稿嘛，明兒你帶些過去，讓你同事寄到東單麻線胡同四九城日報，回頭有錄用的，把稿酬給你就行。”唐植桐臨時起意道。現下沒起風，投稿風險聽不大，就是從一個地址寄出去太扎眼，借雞下蛋，正中唐植桐下懷。

“好，那我明天問問。”王靜文點頭應下，她對這個不陌生，單位大多是文化人，不少人都會投稿，每月都有人能收到稿酬，只是他們沒有自家男人這樣，一次準備了很多份投稿。

張桂芳不懂這些，也不插嘴。在她眼里，兒子兒媳談論的都是大事，自己雖然幫不上忙，但也不能幫倒忙，做好一家的后勤，讓小兩口無后顧之憂就算盡到自己責任了。

唐植桐煉完油，待油渣控干油后，一股腦的都剁碎拌了餃子餡，又加了兩勺熱油。

三斤板油，大概有半斤左右的油渣，張桂芳看的眼直抽抽，但沒開口說啥。

想要避免家庭矛盾，一個家里最好只有一個做主的，現下兒子成家立業，也有了大學生身份，張桂芳在這方面很自覺。

水餃依舊是全家一塊包的，鳳芝經過幾次鍛煉，包的一次比一次好，唐植桐對此贊不絕口，鼓勵不斷，只要把妹妹們鍛煉出來，自己以后就可以偷懶了……

“現下咱家生活好了，昨天吃的魚，今天吃油渣餡水餃，都快趕上以前地主家的伙食了。”包水餃的時候，張桂芳感慨道。

“鳳珍、鳳芝，我問你們個問題。如果你們老師或者同學，問起你們在家吃什么，你們怎么回答？”唐植桐一邊包著水餃一邊問道。

姐們倆互看一看，鳳珍猶豫一下，說道：“實話實說？”

鳳芝待姐姐說完，底氣十足，用自豪的語氣說道：“實話實說，饞死他們！”

“不能這么說。我給你倆定兩條規矩：一，不能主動跟其他同學炫耀自己吃的多好多好；二，無論是老師、同學，還是其他任何人問起這個問題，一律回答在家吃的雜糧饅頭、咸菜。”唐植桐停下手中的活，看著倆年幼的妹妹，嚴肅的交代道。

“為什么？老師說不能撒謊。”鳳珍懂得多一些，已經點頭應下，鳳芝卻懵懂的問道。

“這叫善意的謊言，別人天天窩頭咸菜，咱家吃得好，他們會眼紅，會排擠你，會給你起類似‘地主’、‘資本家’的外號。”唐植桐盡量用語言讓小妹妹明白這其中的關系。

“聽你哥的，讓我聽到誰在外面胡說，回來抽破嘴。”張桂芳不傻，在聽到兒子的話后，就明白了其中的嚴重性，于是嚴厲的警告兩個閨女道。

“都聽咱媽的。只要你倆不說漏嘴，嫂子見月給你們買書看，好不好？”在這一點上，王靜文贊同自己男人的未雨綢繆，寬嚴相濟，嚴已經有婆婆當了，那自己就出來給許諾小姑子個甜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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