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九 地老

看著沉默不語，陷入沉思的張純一，歲暮老鬼心中有些許忐忑。

雖然它已經盡可能將自己的價值體現出來，且表現出了明顯的恭順，自認為張純一不會輕易殺了它，但誰知道張純一到底怎么想的，萬一其嫉惡如仇，認為鬼物天理不容了？

又或者張純一忌憚它了？它是金鰲妖圣的一點執念所化，這既是它的價值所在，也是它最容易被忌憚的地方，畢竟不是誰都有把握降伏一只曾經的妖圣。

“就看這個人的氣量了，其神通不俗，年齡也不大，根基穩固，必然是一位真正的天驕，而這類人的心氣一般都是比較大的，對我或許會有忌憚，但也不會太過在乎。”

“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那么也只能拼了，那怕同歸于盡也在所不惜，最起碼要毀了這金鰲島，我只想好好的活著，為什么這么難了。”

心中念頭轉動，歲暮頗為感慨，它所求不多，就想好好活著而已，卻沒想到剛出生不久就遇到了張純一這個異類。

而就在歲暮感嘆連連的時候，沉默良久的張純一終于再次開口了。

“你知道金鰲妖圣是怎么死的嗎？”

沒有直接做出決定，張純一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妖圣者，偉力在身，壽元悠久，若是自然隕落，一般要么為自己建好墓葬，留下傳承，要么直接魂歸天地，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走，很少像金鰲妖圣這樣道化的。

聽到這話，歲暮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之色，它沒想到張純一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它還以為張純一剛剛一直在考慮是否留下它了。

“金鰲妖圣遨游光陰長河，繪制河圖，曾獲得不少機緣，其中就包括一枚上品宙道道種地老。”

“此道種神威無量，號稱可與地偕老，不過相應的，想要煉化它的難度也極高，金鰲妖圣嘗試了許多次都沒有成功。”

“后來金鰲妖圣壽元將近，終于決定拼死一搏，強行煉化地老道種，只要能夠成功，以它的修為就可借地老之力道合十地之一的光陰長河，屆時借光陰長河之力它不僅可以大幅度延長自身壽元，近乎另類不朽，還可一窺妖帝門檻，畢竟光陰長河本身就是宙道的顯化。”

“但很可惜，它失敗了，最終道化天地。”

話語低沉，帶著些許唏噓，歲暮將它知道的情況說了出來。

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則秘聞，不僅牽扯到一尊妖圣的隕落，更牽扯到一枚世間少有的上品宙道道種，很是牽動人心，容易引發貪婪。

畢竟這枚上品道種很特殊，與長生不死有關，是世間生靈的共同追求。

不過就算是這樣，歲暮依舊沒有隱瞞，既然已經選擇真誠以待，它就不會在這個最后關頭放棄。

聽完歲暮的講述，再看向腳下的金鰲島，張純一眼中異彩連連。

上品道種，世間珍寶，每一顆都代表一種天生的大神通，其珍貴可想而知，要知道太玄界只有那些真正的古老道統才有大神通傳世。

更不用說這枚道種還很特殊，雖不知真假，但與地偕老，另類不朽，這個字眼聽起來就足以讓仙神動容，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天仙也不能無視。

“地老天荒嗎？還真是一枚讓人心動的道種。”

“現在這枚道種還在嗎？”

看向歲暮老鬼，張純一的雙眸中少見的閃過一抹灼熱之色。

自詡心境修持不凡，心成不動，萬物皆不縈繞于心，但這一刻張純一卻能清楚的感應到自己的心動了。

另類不朽，這是無數修行者的最高追求，就連天仙都還在門檻之外，豈能不讓人心動？張純一終究也是一個俗人。

感受到張純一目光中的灼熱以及那不經意間散發出的威勢，歲暮老鬼的身形不禁一僵，但它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仙君容秉，當初金鰲妖圣強煉地老道種，最終遭受反噬，那枚地老道種已經再次回歸天地，要不然金鰲妖圣也不會直接道化。”

迎著張純一的目光，歲暮老鬼給出了答案，其話語誠摯，毫無虛假。

但聽到這話，張純一心中卻有一股無名火升起，以至于其周身的氣勢開始升騰，宛如一座神山一樣壓向了歲暮。

在這股恐怖的威勢下，真實修為已經跌落到了大妖層次的歲暮不自覺彎了腰，鬼軀都有渙散的趨勢，仿佛崩潰就在眼前。

與此同時，低沉的龍吟聲響起，感受到張純一的怒火，覆云九龍紛紛從張純一的衣袖中探出了頭顱。

虎視眈眈，鎖定歲暮老鬼，覆云九龍齜牙咧嘴，喉嚨間發出威脅性的低吼，欲擇人而噬。

仙威與龍威交織，看著那好似將自己當成食物打量，嘴角都流出涎水的覆云九龍，歲暮老鬼的心尖在發顫，它感覺自己真的離死不遠了。

它終究只是一只新生的鬼物，不是那只飽經滄桑，身具偉力的金鰲妖圣。

而就在歲暮老鬼準備開口求饒的時候，張純一突然收回了目光。

心神沉寂，黃庭金丹燁燁生輝，有赤色洪流從中席卷而出，滌蕩張純一的心神。

在這股洪流之下，張純一的種種陰暗念頭盡皆被焚燒一空，神魂越發透徹，好似洗凈了鉛華。

“我心不動，自然不惹塵埃，可也難逃內劫，斷絕了向上的道路。”

睜開眼，倒映一朵金蓮，張純一發出了一聲輕嘆。

此次被地老道種引動心神，生出貪念，雖然是劫，但也是機緣，借助天象火里種金蓮，張純一成功窺視到了心境更進一步的可能。

從明鏡心到不動心，張純一的心境修持一直不俗，可以說遠超同境修士，但自從修成不動心之后，張純一的心境很久沒有明顯進步了，就好似這就是頂點，直到這一次久違的心動。

“明鏡是開始，需勤加拂拭，不動是過程，需緊守己心，清凈才是追求，其心若琉璃，雖五彩繽紛，但內外澄凈，得享清凈。”

一念泛起，張純一的氣息越發親近自然，雖然只是站在那里，但卻隱隱與天地相合。

看到這樣的一幕，歲暮老鬼愣住了。

道成自然與天地合，這樣的人以前它并沒有見過，但金鰲妖圣卻見過，可那樣的存在無一不是一方巨擘，堪稱得道者。

“我真的能熬死他嗎？”

心神動搖，歲暮默默的問自己，它第一次對自己的計劃有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