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7號

這是林弦送她的兒童節禮物。

每天出門她都會戴著，一個月過去，已然形成了一種習慣。

她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手表。

這是她為數不多屬于自己的東西。

之后……

她抬起頭。

看著床頭柜上放著的小相框、看著里面拍攝于迪士尼的“全家福”照片。

沒想到。

陰差陽錯。

這竟然是一張真正的全家福。

就和記憶里女醫生辦公桌上的照片一樣，這是真正的、一家三口的合影。

“我最想要的東西……”

她微微一笑：

“原來早就得到了。”

伸出手。

拿起相框。

林虞兮將里面的照片抽出，愛不釋手放在眼前觀看。

即便是屋里的光線很暗很暗，只有微弱的橘黃色起夜燈在緩緩呼吸，但自從那一抹詭異又奇怪的藍光線條出現在瞳孔中后……她的視力就好了太多太多，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中，依舊看得清清楚。

照片上穿著公主裙的自己，頭上戴著精巧的銀色頭飾；身后的趙英珺和林弦，打扮的和皇后與國王一樣，貼在一起。

果然……

好像啊。

林虞兮手指撫摸著照片上的趙英珺。

那是她的媽媽。

眉目五官之間，自己和她有著九分相似，就像是縮小版的她一樣。

而剩下的部分……

雖然難以察覺。

但在林虞兮認真對比之下，還是能找到，額頭、下巴、耳朵這三處地方，和林弦如出一轍。

她的手指從趙英珺移動到林弦身上。

雖然沒有看到林弦那份親子鑒定報告，不過，已經無所謂了，不言而喻了。

她猛然想起軍事化基地里，女醫生給她說的話：

“名字這東西，看起來簡單，其實卻大有來頭，你的姓氏，代表著你的出身，繼承自你的父親，這是每個孩子出生就定下的；而你的名字，則是寄托了父母對你的情感、期望、祝福之類的。”

是的。

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名字的意義。

林虞兮的林，就是林弦的林；

林虞兮的虞兮，是趙英珺賦予的虞兮。

這就是父母給她取的名字。

獨一無二的名字。

將這張全家福照片翻過來，看向后面扭扭歪歪的字體，寫著閆巧巧三個字。

這是姥姥和姥爺給她取的名字。

她抬起頭。

看向西邊的方向。

時空感應。

她能感應到，那一股強大的時空穿越者氣息，已經坐上了車輛，快速朝林弦所在小區的方向移動。

看來她猜的沒錯。

一定是17號！

17號是由糾纏態時空粒子穿越而來，雖然也要遵守諸多時空法則限制……但她所能觸發的時空彈性，要比普通時空穿越者大得多。

能阻止17號的，只有同樣來自于未來的自己。

即便現在的自己很弱小。

但是。

“該出發了。”

林虞兮將那張最喜愛、最珍貴的全家福照片，放進運動服內側口袋。

一步一步，踩在松軟的地毯上。

從床頭柜走到臥室門口……

這短短十幾米的道路，她感覺走了整整一生。

時空特工的訓練告誡她，要絕對服從命令，一切以執行任務優先。

可現在的她，作為選拔賽的失敗者，身上并沒有任何任務。

更何況。

就算是有任務。

她也做不到呀……

在臥室門口處停下腳步，林虞兮最后回望了一眼屋內幸福的時光：

“晚安，媽媽。”

她低下頭，看著狗窩里熟睡的博美犬：

“晚安，VV。”

輕輕帶上臥室的房門，她來到客廳，拿起最順手、也是最堅韌的碳鋼菜刀，反藏在運動服袖子里。

走出客廳。

關上房門……

為了不發出聲響，她沒有坐入戶電梯下來，而是走安全樓梯，腳步聲在快速踩踏中遠去。

臥室里的博美犬VV晃晃耳朵，好似聽到了什么聲音，抬起狗頭，掃視一圈：

“汪。”

它輕叫一聲，卻瞬間警惕起來。

吸吸鼻子。

空氣里……有血的味道！是危險的味道！

“汪汪汪！汪汪！”

它激烈喊出來。

旁邊床上的趙英珺揉揉眼睛：

“怎么了……VV，又做噩夢了嗎？”

她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看著下方咆哮不止的博美犬VV。

又看看旁邊的床上……

空無一人。

“巧巧？”

她站起身，看著衛生間里的光亮：

“去廁所了嗎？”

走出衛生間，卻發現書房、廚房里的燈都亮著。

她眨眨眼睛。

這是……什么情況？

巧巧半夜餓了？自己去廚房做飯吃？

不大可能吧。

“巧巧？”

她又喊了一聲，仍舊沒有回應。

趙英珺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閆巧巧一直聽力很好，還是這種寂靜的深夜，自己喊她，她絕對不會聽不到。

快步走到衛生間，推開玻璃門——

趙英珺倒吸一口氣！

地上……全是泥濘的血漬！到處都是沾滿鮮血的衛生紙！

來到衣帽間。

果然。

這里有同樣沾滿血漬的睡衣。

來到廚房，櫥柜打開著，有一把菜刀不見了。

出，出事了！

趙英珺立刻意識到，閆巧巧出事了！

又在家里找了一圈，完全沒找到閆巧巧的身影，趙英珺當即撥通林弦的電話。

沒人接……

那她也不能再等了。

繼續撥打林弦電話的同時，她快速更換出門的衣服，拿上鑰匙盒里的法拉利鑰匙，準備出門尋找。

“喂？”

終于，林弦接電話了。

趙英珺快速將巧巧的事情說完，林弦說了一聲他會搞定，就直接掛掉電話。

“什么意思？”

趙英珺皺起眉頭。

她回憶起電話里，林弦那邊動靜也很大，像是在跑步、跳高，咚咚咚的。

很顯然，這個時間點，林弦也仍舊沒有睡覺。

并且……

他對于閆巧巧的失蹤、乃至帶著菜刀失蹤，一點也不意外。

莫非。

這和林弦一直參與的秘密任務有關？

趙英珺看著手機上的日期。

2024年7月1日。

林弦說過，打算在七月份告訴閆巧巧真相、同樣也讓自己知道他一直以來所在做的事情。

七月。

果然是一個特殊的時間點嗎？

趙英珺搖搖頭。

現在思考這些事情不重要，也不是思考這種事情的時候。

要趕緊找到林弦和閆巧巧才行！

“可是，他們倆，在哪呢？”

趙英珺閉上眼睛。

開始努力回想細節、線索、情報。

思考……

思考……

她猛然睜開眼睛：

“小天才電話手表！”

她想起來了！

在林弦送給閆巧巧的兒童節禮物、小天才電話手表里，將她和林弦兩人設定為了一鍵通話的聯系人，也正是電話手表里父母的角色。

那么可想而知。

作為整個小天才電話手表系統里，權限最高的父母，當然可以隨時查看電話手表的定位！

她按下入戶電梯，前往地下停車場。

然后用手機在應用市場里下載小天才電話手表的官方APP，然后用手機號一鍵注冊、登錄。

果不其然。

她的手機號碼早已和一個電話手表綁定。

界面上顯示，所綁定電話手表的名字，正是叫巧巧。

轟————

快步走到火紅的法拉利跑車旁，打開車門，一鍵啟動轟鳴的引擎。

趙英珺將手機放在支架上，點開界面上名為“巧巧”的電話手表圖標，查看定位。

短暫的讀取界面后。

手機上顯示出閆巧巧的位置，正在快速往林弦所在小區移動；而且不停彈出“超出電子圍欄范圍”的提示，還發出響亮的警報聲。

“估計，林弦的手機肯定是靜音了。”

趙英珺猜測：

“要是沒靜音的話，在閆巧巧電話手表超出電子圍欄范圍的那一刻，林弦那邊肯定就會響起警報，他應該比我更先知道閆巧巧離開家了才對。”

油門踩到底。

她早已嫻熟掌握飆車技巧，猛地從地下停車場沖出，并入夜間無人的大道，按照手機上顯示的方位……

追逐而去！

又是一聲短兵相接的脆響。

林虞兮在力氣上，完全不敵高挑的時空殺手、身材高挑的長發藍眼少女，在巨大的臂力壓制下，整個人彈飛，退后好幾步。

只見，那名時空殺手，此刻也是皺起眉頭。

疑惑看著林虞兮：

“林虞兮？”

她快速眨著眼睛，想不明白：

“怎么可能！你……伱怎么會在這里！”

不可能。

17號心里非常清楚，明明是她在最終淘汰選拔賽中，一舉擊敗林虞兮，提任三級探員，獲得了使用糾纏態時空粒子穿越的機會，因而才來到現在的2024年。

糾纏態時空粒子只有一顆啊！

只有她這位勝利者，才有資格使用，才能來執行這一項光榮的任務。

林虞兮是失敗者！

是她的手下敗將！

怎么可能有資格站在這里？

而且……

眼前的林虞兮，太不對勁了。

首先，林虞兮的眼睛是黑色的。

軍事化基地里的女科學家給她們講過一些時空粒子、時空穿越的事情，穿越者來到不屬于自己的時空后，眼睛是一定會變成藍色的。

正如她現在，瞳孔里明亮又顯眼的藍色，這是一種時空排異效果的體現。

可是。

林虞兮的瞳孔卻是黑色的，硬要說的話，好似有一絲絲若隱若現的藍色……但是那么淺的藍色光亮，根本就不可能出現！

時空排異是絕對的！

其次，林虞兮的長相沒有任何變化。

這也是17號最想不明白的事情。

時空穿越者穿越后，時空排異功能也會作用于面貌五官之上，正如她穿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了旁邊的玻璃櫥窗當鏡子，看了下自己的模樣。

變化很大。

臉型、五官、甚至皮膚細節都和之前大相庭徑，根本看不出來原來的樣子……就算是讓基地的教官來了，都絕對認不出來現在的她。

那林虞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們倆都是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進軍事化基地里訓練，雖然她很不喜歡林虞兮、很討厭她，但這么多年一起訓練，她當然清楚知道林虞兮長什么樣子。

就是現在，眼前拿著菜刀、身著運動服、綁著馬尾辮的樣子。

雖然軍事化基地里，林虞兮一直留的都是齊頸短發，但相貌這方面，17號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所以。

這里就產生了很大的矛盾。

如果林虞兮也是通過時空穿梭機穿越而來，為什么她的相貌沒有發生改變？

而如果林虞兮本身就處于這個時代，那在幾百年后的未來，和她一起訓練數年之久的那個女孩又是誰？

最后。

也是最不可思議的一點……

林虞兮身上所有鍛煉痕跡都消失了！

瘦小、柔弱、身上一點肌肉線條都沒有。

如果不是臉蛋兒長得一模一樣，還有剛才那反手拿刀的習慣姿勢讓17號很熟悉，她真的要懷疑，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到底是不是林虞兮。

然而……

很快，她就確定了。

因為這個拿著菜刀的小女孩，扎著馬步，橫舉著菜刀，護在林弦身前，瞪著她，一字一句說出她的編號：

“17號……”

至此。

雙方身份大白。

林虞兮知道，真正的17號并不長這個樣子，雖然身高、體型、發型都很相似，但五官和相貌沒有一點相同之處。

可時空排異的事情，基地里的科學家早就和她們講過。

17號從未來時空穿越而來，時空排異當然會改變她的相貌。

更何況。

在記憶里，她和17號數年間無數次訓練、對打、早已經對對方的攻擊套路和習慣了如指掌。

剛才僅僅是短兵交接的一瞬間，林虞兮就已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17號。”

林虞兮盯著她，嚴厲說道：

“你違反規定了。”

“教官說過，必須是無法順利完成任務、或者是受到干擾的極端情況，才可以對歷史犯人立地處決，你怎么能一上來就下殺手？”

聽罷。

17號冷笑一聲：

“呵呵呵呵……林虞兮，你一個失敗者，有什么資格和我說話。”

“現在！就是所謂的！極端情況！”

話音落下，她一個前跳，迅捷如風，沖向林虞兮。

實力懸殊。

林虞兮只得被動防御。

但無濟于事……

一道凜冽的寒光直接豎滑出一道半月，將林虞兮的招架彈開，并順勢斬向她的胸口！

林虞兮雖力氣大不如從前，但反應能力還在，立刻一個后仰、后跳、企圖躲過去。

呲啦——

布料撕碎的聲音。

在絕對的力量和速度面前，即便林虞兮第一時間閃躲，但她的運動服依舊被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大口子。

同時。

運動服內側口袋也被撕裂，藏在里面的照片隨著林虞兮的后跳被甩至空中，飄在夜風中，緩緩下落。

17號低下頭。

看著旋轉掉落在地上的照片。

那看起來像是一張合照。

不過17號完全不在乎，她更在意的是……照片在旋轉下落的途中，她看見了，背面，好像寫有一個名字。

彎腰。

將照片拿起。

看都沒看正面，17號直接把塑封照片反過來，看向后面扭捏的字體：

“閆巧巧……”

她眨眨眼睛。

回想起一開始林虞兮給林弦擋刀時，林弦喊出來的名字。

也同樣是閆巧巧。

又一個名字！

林虞兮！竟然有兩個名字！

一時間。

17號恨的咬牙切齒：

“好你個林虞兮，我本來還想問仔細問問，你是如何穿越到這個時代的，又是如何變成這個樣子的。”

“但現在看起來，這些事情全都多余了。我一點也不關心你現在什么情況、什么狀態，這些東西多已經不重要了。”

“呵呵呵呵呵。”

17號藍眼少女，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里不是訓練基地，可沒有亂七八糟的規矩束縛我殺了你。那干脆……就一起殺了你們好了。”

少女說著輕松的話語，將那張迪士尼拍攝的全家福合影，塞進緊身衣口袋里，微笑說道：

“一個人需要兩個名字嗎？你是不是有些太貪心了？不過，最后還是感謝一下你的饋贈吧……”

“殺了你們，閆巧巧這個名字，就屬于我了！”

快如閃電！

17號非常享受這種碾壓式的殺戮。

以往在基地中，她最看不順眼的就是林虞兮，雙方這些年的對決中，勝負基本對半，誰都無法絕對壓制誰。

而現在。

一切都不一樣了！

曾經她拼盡全力也奈何不了的林虞兮……此刻，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左邊！”

17號笑喊著，預告自己的攻勢，大力劈下。

就這樣，直白的告訴林虞兮，自己的招數，她又能如何呢？

只見林虞兮雙手頂住菜刀，迎接左邊的斬擊。

可17號只需要用單手、并且只使出三分之一的力氣，就足以將林虞兮整個彈飛。

“哈哈哈哈哈！”

17號十分解氣：

“林虞兮，我在訓練基地，早就想殺了你！真是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個絕佳的機會，把你送到我面前。”

“我比較好奇，等我殺掉歷史頭號罪人，回到我們的訓練基地，還能見到你嗎？還能給你看看我的勛章嗎？還能……再殺你一遍嗎？”

嗡！！！！！

17號正準備再次出擊。

忽然，遠處打來兩道耀眼的燈光，并伴隨以轟鳴的發動機燃爆聲。

極致的五感讓17號明白。

有車輛快速撞來。

她當即一個大力側跳——

嗡！！！！！

火紅的法拉利和17號擦身而過，瘋狂的車速高達100碼以上！顯然是為了撞死17號而來！

吱吱吱吱吱吱！

法拉利越過藍眼少女后，緊接著一個漂移大甩尾，輪胎與地面摩擦出白煙和難聞的橡膠糊味，巨大噪音后，車輛斜停在路邊。

車玻璃降下。

趙英珺對著外邊大喊：

“林弦！巧巧！你們快跑！”

說罷。

再次將油門踩到底，火紅法拉利燒胎起步，以無堅不摧之勢再度撞向藍眼少女！撞向兇手！撞向這個欺負自己女兒的壞人！

然而。

這一次17號早有準備。

強大的身體協調能力和動態視力，讓她提前做出預判，又一次飛身跳躍躲了過去。

她看清楚了。

這個開著紅色跑車的女人，就是剛才那張合照上，和林弦、林虞兮站在一起的女人。

“有趣。”

她笑了笑，提著尖刀，閃亮著惡魔般幽藍色的雙眸，朝林虞兮走去：

“一家三口？”

“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