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區一間休息靜室之中,莫天恒與周鐵衣對坐,周鐵衣沒有先急著救治莫天恒,而是隨意笑道,“你收了一個好徒弟。”
聽到周鐵衣都稱贊李劍湖,莫天恒忍不住露出笑容,不過嘴上仍然習慣性自謙道,“他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周鐵衣微微頷首,沒有繼續多說什么,明亮的五炁從他周身涌出,照亮了周圍的暗室,五炁匯聚,形成一尊古樸的大鼎。
下一刻,大鼎向莫天恒罩來,莫天恒知道這是救治的一個環節,所以他徹底放開了心神,等周鐵衣施展手段。
在莫天恒最后的視線中,他只看到整個大鼎將自己籠罩進去,立馬陷入一片寂靜的黑暗之中。
鼎外,周鐵衣看向大鼎內籠罩的莫天恒,對于莫天恒的傷勢,他推演過幾次。
莫天恒傷勢中最難的地方就在于他的下丹田如同碎裂的瓷器一般,是一片片漏風,只是他強行轉修了精氣神三劍,堵住了三塊最大的漏風缺口。
而下丹田又是精藏,是介于虛實之間的人體秘藏,血氣之海,所以其他人很難救治。
周鐵衣拿出一枚紅色桃李果,手中赤帝焰燃起,將桃李果還原成為純凈的血氣,血氣涌入大鼎之中,化作修補丹田的材料,然后在周鐵衣血肉權柄的控制下,精準地進入莫天恒下丹田的位置。
這些血氣起初就像是泥胚,就算是有周鐵衣的控制,一時間也和莫天恒原本如同陶瓷般破碎的丹田并不相融。
周鐵衣心念一動,一道流光小劍飛出夢境,小劍如同熒光飛舞,在周鐵衣面前盤旋了一會兒,在懸停在半空中。
懸停的小劍如同折疊的書冊,上面依稀可以看到‘劍開新天’幾個字。
赤帝焰包容小劍與五炁爐鼎,周鐵衣天賦‘鼎故’發動。
法理交織,讓周鐵衣領悟的劍道,李劍湖領悟的劍道,莫天恒領悟的劍道相互碰撞融合,三者同出一源,又各有不同,又與精氣神三劍相合,三三得九,以致數之極致。
這個過程中,周鐵衣很有耐心,在赤帝焰反復的熔煉,血氣果的支持和道統的引導下,兩天之后,當晨曦光輝照耀之時,鼎中的莫天恒終于抓到了那無數變化中最適合自己的變化。
他自身的血氣,精神與原本熔煉的罡氣相融。
精氣神三者重新熔煉歸一,不再以劍的形狀存在,而是以一種‘水’的形狀存在,這種水在精神之中可以化為氣態,在精血之中可以化為液態,在罡氣之中可以化為固態,每一種存在都是‘劍’的表現形式,同時又可以一化為三。
五炁爐鼎內莫天恒莫天恒忽然睜開眼睛,他看到了一片赤紅之色,伸出手掌觸碰赤紅色的同時,他戳破了類似于薄膜一樣的胎衣,當胎衣破開之后,他從內而外感受到了一股新生的力量。
他原本破碎如同瓷器的下丹田此時被新的力量填滿,這種新的力量同時蘊含精氣神,同時以氣態,液態和固態的形式展現,不像以前的血氣一樣飄蕩無根,輕易就黏合每一處縫隙,盡管此時自己下丹田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好,但是也不會不斷向外泄露精氣神了。
莫天恒回過神來,看向與自己對坐的周鐵衣,抱拳道,“謝過周侯再造之恩。”
周鐵衣沒有立刻回答莫天恒,他看向自己的手掌,經過這兩天幫助莫天恒熔煉,本身就掌握著劍道道統,如今他對于整個道統的掌握不僅更上一層樓,還推演出了新的變化。
周鐵衣攤開的手掌處,一枚枚虛幻的龍章匯聚,最終在周鐵衣手中凝聚成為不斷在氣態,液態和固態之間變化的小劍,他這才看向莫天恒笑道,“各取所需罷了。”
七十二般變化劍術。
周鐵衣出關之后,首先來稟報的是何啟功,四天的時間,對于一個每天都在讀天京各種報紙的聰明人而言,已經足夠他拿出一個初稿了。
客廳之中,周鐵衣展開何啟功報紙的初稿。
這張報紙有九成像《天京報》,幾乎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不過內容稍微替換了一下。
周鐵衣認真看完整個報紙,然后放在旁邊,面無表情地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何啟功心里頓時咯噔了一下,他知道自己這張報紙沒有讓周鐵衣滿意。
不過周鐵衣也沒有太動怒,畢竟當初自己指導吳謙,胡文郎,梅俊蒼辦報紙的時候,也是改了又改。
所以自己面對何啟功的時候,自然也不能夠厚彼薄此。
而且天京和山銅府的地方特點不同,報紙不能一概而論,很多東西何啟功不能夠瞬間理解到也很正常,畢竟自己的歪點子很多。
周鐵衣說道,“天京和山銅府不同,百姓關注的點也不同,天京乃是百善之地,即使一個車夫也能夠談論一兩句朝政,但山銅府可不一樣,這里很多人并不像你一樣那么關注朝政變化。”
周鐵衣點了點‘圣諭’,‘奏疏’版面。
他當時在天京辦第一份報紙《天京報》,需要扯虎皮拉大旗,所以要用‘圣諭’開頭。
但現在百家都開始在天京辦報紙,并不是每份報紙都能夠請到天后為圣上代筆寫‘圣諭’,所以這已經不是必須要的版面了。
而且周鐵衣還在其中起了一個小心思,那就是天高皇帝遠,能夠削弱一分影響是一分影響。
何啟功立馬心領神會,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周鐵衣繼續說道,“山銅府的百姓收入更低,識字率更低,所以在購買意愿上也會更低,所以要增加報紙的‘故事性’和‘趣味性’。”
何啟功看向被刪了的兩個版面,若有所思地說道,“增加版面。”
周鐵衣笑道,“除了故事性和趣味性外,我們還要從文字本身入手,提高識字率。”
說罷,他從白玉棋盤中拿出一本小冊子。
白話文運動的核心是降低讀書寫字的門檻,拼讀規則的出現有助于提高蒙童學字的效率,而且看報要從娃娃抓起。
“擴張兩個版面的,并且對外銷售兩文錢一份,但私塾購買,可以補貼一文錢。”
有了蒸汽印刷機之后,加上這段時間報紙紙張的改良,報紙的價格本來就被降到了兩文錢一份,所以現在只需要再補貼一文錢,就可以弄出來一文錢一份的報紙了。
至于從哪里弄到這一文錢周鐵衣沒有說,這就是留給何啟功的考驗。
何啟功拿起周鐵衣的小冊子,他翻開來看,里面選取了二十六個奇特的符號,再用這二十六個符號標注讀音,形成一套完整的注音規則。
這中間何啟功小聲提問,周鐵衣快速講解,何啟功本來又識字,記憶力又強,用了小半天時間,就將這套規則理解清楚。
何啟功對比了一下自己以前學習的‘反切法’,新的讀音規則雖然要多學習二十六個符號,但這二十六個符號的讀音變化是固定的,不像以前‘反切法’的兩個漢字本身不固定,甚至還會因為老師的口音不同,導致讀音都發生變化。
毫無疑問,這種方法對于蒙童讀書更為友好。
周鐵衣和儒家的白話文之爭可還沒有落下帷幕,雖然在《天京報》上周鐵衣暫時以白話文取勝,但是大量的典籍仍然以文言文為主,在這個過程中又演變出了王明義,張三的‘古文’流派,而現在周鐵衣就要通過新的拼讀方式繼續擴大白話文的優勢,并且真正為白話文打下堅實的基礎。
“以這個新的讀音規則,對原本的大夏文字進行標讀,形成一本簡易的手冊,并且開始嘗試傳播。”
何啟功點頭示意自己明白,而后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恐怕很多儒家的私塾不愿意推廣您的標讀之法。”
周鐵衣輕笑道,“在這件事上我愿意等,蒙童讀書又不是一兩天的事情,儒家不愿意教,法家,墨家,公輸家,農家,陰陽家的私塾可沒有這么固執,而推廣的快慢則體現你的能力。”
周鐵衣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就算何啟功在這件事上能力不足,他也可以通過以新工廠建立的新式學校開始推廣。
何啟功趕忙抱拳說道,“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周鐵衣微微頷首,等何啟功離開了之后,他看了眼桌上的報紙,其實還有另外一種最簡單粗暴擴張報紙銷量的辦法,那就是讓家的‘春宮派’在上面刊載。
這個辦法雖然蠢笨且有些下流,但從古至今都有奇效。
那位企鵝之父早期還騷聊呢。
報紙在二十世紀有段蓬勃發展時期,就是因為大量連載了黃色吸引眼球。
當然這最后都成為了黑歷史。
而周鐵衣現在的基業已經初具規模,所以他思考了之后,沒有再像以前一樣走這種快捷的‘邪道’,而是用更加老實,甚至更費功夫的辦法從蒙童開始抓起,這就更讓他無法使用這種‘邪道’了。
飛艇在三千丈高空航行,飛艇的控制者孫士恒正在興致勃勃地給周鐵衣講解墨城的種種優點,在他口中,墨城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好去處,甚至遠勝于天京,不過當飛艇快要到達墨城上空的時候,忽然幾只巨大的機械鳥飛了過來。
孫士恒臉上露出明顯的驚怒之色,不過他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周鐵衣頓時明白,這應該是公輸家的機關,這些機械鳥類似于戰斗機的構造,泛著金屬光輝的木鋼呈現青金色,在陽光照耀下極為張揚,從各個方向靠攏飛艇之后,將飛艇的移動限制在半空中。
一道蒼老霸道的聲音輕易透過飛艇,傳到了周鐵衣這里,“周家小子,來了太行山,哪有不先回自家門庭就去別人家門庭竄門的道理!”
周鐵衣無聲笑了笑,拱手問道,“敢問閣下是公輸家哪位前輩?”
那蒼老霸道的聲音繼續說道,“公輸盛應該稱呼我一聲叔祖父。”
孫士恒冷哼一聲,“公輸霆閣下未免也太霸道了!”
公輸霆笑道,“老夫一向霸道慣了,何況這次老夫霸道得有理,周家小子,你來評評理,老夫剛剛說的話有沒有道理?”
公輸霆雖然是笑著在說,但是周鐵衣明顯能夠感知到對方語氣中的急切。
這確實對公輸家很重要,不蒸饅頭爭口氣,何況公輸家和墨家爭了這么久,剛從周鐵衣這里看到公輸家壓過墨家的希望,他當然不能夠讓周鐵衣跑到墨家門庭去,至少他需要做出樣子,同時逼周鐵衣做出樣子,即使這個過程中會得罪周鐵衣他也再所不惜,大不了就倚老賣老。
所以他一上來就對周鐵衣口口聲聲說‘周家小子’,他不是不知道周鐵衣的重要和身份尊貴,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通過這種輩分上的優勢來壓周鐵衣了。
至于讓公輸家懷柔……對不起,這么多年公輸家會懷柔也不至于和墨家鬧得這么僵了。
就在僵持之時,另外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既然是長輩相邀,周小友先去機關城也無妨。”
孫士恒驚喜地說道,“巨子!”
公輸霆冷哼一聲,不過對方讓他一次,他倒是不好再冷言譏諷。
周鐵衣對著聲音的方向拱手一禮,“是晚輩考慮不周。”
他的姿態擺得很低,一方面是因為公輸盛的原因,在情感上面,他確實要更加偏向公輸家一點,另外一方面,這次他是有求于墨家和公輸家,不是來挑起兩家爭端的。
巨子呵呵一笑,“無妨,有句俗語叫做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先到不一定先得,這句話有理不,公輸兄。”
周鐵衣的嘴角微微抽動,不知道是不是兩家習慣問題,很多事情上即使墨家讓著公輸家,但嘴上仍然不會慣著公輸家。
公輸霆更是急道,“今天我就偏要吃熱豆腐!”
一盞茶之后,在機關鳥的護衛下,飛艇降落在六環機關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