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三叔,三叔母!”
很快,一對新人就來到了三房夫婦面前。
恰好這時,悄悄溜出去的小丫鬟跑了回來。
她將手里的匣子送到了柳氏手里。
“免禮!免禮!”
衛三叔是個娘寶男,性子比較怯懦。
看到家里最有出息的大侄子來見禮,他高興之余,還帶著幾分誠惶誠恐。
他趕忙擺手,讓一對新人起來。
“……阿顏,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禮物!”
柳氏心有不甘,故意將原本放在案幾上的一個匣子收進袖子,然后又把那個小丫鬟剛取來的盒子遞了出去。
雖然她沒有說什么,但她的肢體動作太明顯了。
就連太夫人都看出了不對勁:老三媳婦原本準備的見面禮不是這個,她臨時換了。
太夫人起初還有些嘀咕:“難道老三媳婦和我一樣,都覺得一開始的見面禮不妥,重新換了更妥的?”
大夫人卻沒有太夫人這么樂觀。
掩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收緊,眼神也變得冷而犀利。
好個柳氏,居然敢羞辱我兒!
果然是個不著四六的東西,讀了書也不懂道理。
她這般姿態,到底是想做什么?
告訴世人,顏氏女有眼無珠,不懂得珍惜真正的好物?
雖然大夫人不知道柳氏匣子里放著的是什么,但大夫人可以猜的出來,一定是那種所謂“清貴”,實則一文不值的破爛兒。
也就柳氏拿著當個寶。
原本呢,柳氏若是不來這么一出,她把自己認為珍貴的東西送給新婦,自是她的一番心意。
可她偏偏中途調換……大夫人活似被人塞了一只蒼蠅進嘴里,惡心得她恨不能一口吐到柳氏的臉上!
二房夫婦就坐在三房一側,最近距離的圍觀了整個過程,兩口子面面相覷,不知道三媳婦又在作什么妖。
“三弟婦怎么了?她不是最傾慕世家嗎?”衛二叔朝著妻子眨眼睛。
“誰知道啊。許是覺得新婦不該違心的贊美太夫人吧。”衛二嬸也不太理解柳氏的腦回路。
又不是天真爛漫的小女郎,只需要風花雪月,不需要柴米油鹽。
拜托,都是做人阿母的年紀了,就算不為丈夫考慮,也該為兒女考慮啊。
就像他們二房,知道自己沒本事,那就乖乖的孝順太夫人、恭敬大哥大嫂。
如此,才能依附著國公府,給自己、給兒女們謀個前程。
三房呢,老三本就是個沒出息的,唯一還能算優點的就是“孝順”。
他只聽太夫人的話,也只跟在太夫人身邊。
不出意外的話,太夫人在一日,就有衛三叔一日的富貴。
太夫人不在了,雷國公這個長子長兄,也會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對衛三叔照付一二。
但,這種關照,應該也就止于衛三叔本人。
至于他的兒女們……呵呵,誰讓孩子們倒霉啊,攤上了柳氏這么一個自視甚高、喜好作妖的親娘呢。
雷國公或許不會跟柳氏一個婦人計較,繼而遷怒侄子侄女。
大夫人卻是個恩怨分明的。
柳氏敢招惹大房,大夫人就敢收拾她!
柳氏的孩子,大概率會被牽連。
一想到無辜的侄子侄女,衛三嬸愈發看不上柳氏:都說為母則剛,做母親的,為了兒女忍辱負重都是常有的。
柳氏倒好,只顧著自己“清高”,自己暢快,絲毫不顧及孩子!
為妻不賢、為母不慈……真不知道,她柳氏驕傲個什么!
堂上眾人各有想法,龍歲歲卻已經接過了盒子。
她當然感受到了柳氏的“嫌棄”,但,“賺錢”嘛,怎么都不丟人。
再說了,龍歲歲的禮儀絲毫沒有錯。
她也沒有低三下四、卑躬屈膝,想要用這種方式“羞辱”她,龍歲歲根本就不會中招。
龍歲歲甚至非常開心的打開了匣子,露出了滿滿當當的金鐲子、金簪子等。
這些金飾,樣式明顯比較粗重,談不上什么精細的做工。
但,越是簡單、越是粗重,金子本身的重量就重。
龍歲歲看到這些金飾的第一眼,就猜到了它們的來歷:
這,應該是當年柳氏進門的時候,太夫人給的見面禮。
柳氏嫌粗鄙,一直都丟在一邊。
如今,來了個跟太夫人“臭味相投”的侄媳婦,大失所望的柳氏,一時羞惱,便賭氣的把這些都拿了出來。
“都說禮輕情意重,但三叔母這份禮,著實貴重!兒謝過三叔母!”
龍歲歲眉眼不變,還是那么的淡然自若、坦蕩灑脫。
她微微屈膝,行禮致謝。
龍歲歲打開了匣子,堂上的其他人,雖然看不清匣子里的全貌,卻也能瞥到些許。
比如太夫人,她先是驚愕:三兒媳婦什么時候也喜歡收藏金飾了?
接著,太夫人微微蹙眉,她看著這東西有些眼熟。
終于,老人家想起來了,這是、這是——
太夫人再是個和軟的性子,此刻也要生氣了。
關鍵是,太夫人本質上并不是軟弱的人。
想想也是,一個寡母,在鄉下,帶大了三個孩子。又豈會是什么任人欺負的包子?
她現在會和軟,主要是因為長子出息了,家里富貴了,她不想給兒孫惹禍。
尤其柳氏是自家人,能忍則忍,得過且過。
家和萬事興嘛。
否則,太夫人真若狠起來,只婆母這個身份,就能讓柳氏痛苦不堪還說不出一個字兒!
太夫人的笑容消失了,雷國公的臉也冷了下來。
還有衛赟——
柳氏是個什么人,他清楚。
柳氏此舉的用意,他更是明明白白。
好哇!
好個柳氏,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嗤!”
衛赟輕笑了一下,整個人的氣場就變了。
不是剛才認真、恭敬的模樣,而是像極了熊孩子、紈绔子弟。
他是晚輩嘛。
他年紀小啊!
所以,他可以不懂事!
衛赟用吊兒郎當的口吻,故作歡喜的模樣,“三叔母,您真是太客氣了,怎么還準備了兩份見面禮?”
“三叔母,您是不是想讓三叔親手把禮物送給我?三叔,有勞了!”
衛三叔原本那雙透著清澈愚蠢的眼眸里,此刻是一片懵逼。
“老三,沒聽到你大侄子的話嗎?既然想送禮,就趕緊的!”
太夫人果然是惱了,沒有再給柳氏留面子。
她直接對著兒子下命令。
娘寶男衛三叔,絕對是親娘一個指令,他就一個動作。
他完全不顧柳氏的抗拒,直接從她袖子里掏出了那個匣子。
看都沒看,衛三叔就沖著衛赟說道:“給!三叔送你的!”
柳氏:……那是我的陪嫁!是我的東西!
誰家好男兒會用妻子的嫁妝送禮?
偏偏,柳氏又被“規矩”束縛了——女子當嫻靜賢淑,當遵從三從四德。
出嫁從夫!
衛三是她的夫君,在外面,她要尊敬、順從!
柳氏拼命的在心里默念這些大道理,這才沒有立刻發作。
“謝三叔!”
“三叔,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對我新婦也是愛屋及烏!”
衛赟上前一步,就把匣子拿了過來。
他嘴里還不忘說些好聽的詞兒。
只是,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衛赟只說三叔,卻半個字都沒有提到“三叔母”。
太夫人&二房夫婦:……得,柳氏算是徹底得罪大郎了。
衛赟不是普通的侄子啊,他是國公府的世子,是衛家未來的掌權人。
得罪了他,就是自絕后路呢!
太夫人&二房夫婦:……柳氏到底是蠢呢,蠢呢,還是蠢呢?
太夫人看了眼沒出息的三兒子,默默的嘆了口氣。
雷國公和大夫人卻還是神色不動。
兩人都看不出喜怒,也都沒有開口說什么。
衛赟接過匣子,轉手就遞到了龍歲歲面前。
龍歲歲沒有伸手接,而是打開了匣子。
哦豁,是竹簡!
還是只有殘缺的兩三片。
龍歲歲依稀能夠認出幾個字,其中還有刻壞的字。
龍歲歲了然,這應該是刻壞了某個字,影響到整片竹簡的使用,便直接被廢棄了。
這,就是古人丟的“廢紙”。
“刻壞了?不要的竹簡?”
龍歲歲沒有只是看,她一邊“鑒賞”,還一邊講解竹簡的細節、問題,以及她的猜測等都說了出來。
衛赟作為好夫婿,自然非常積極的捧哏。
他的驚訝,七分假,卻也有三分真。
衛赟是真的有些驚訝:三叔母如此珍藏的寶貝,居然只是古人刻壞的“破爛兒”。
“胡說!怎么會是刻壞的?”
柳氏也是一驚,接著就是不信。
她確實不認識竹簡上的字,可她知道,這就是好幾百年的古物!
龍歲歲遭受質疑,卻還是情緒穩定,她甚至現場進行了教學:
“三叔母,若樸,你們看,這是先秦時的大篆,這個字是吾,這個字是日,這個字是朝,但又被劃了一刀,大抵就是刻壞了,所以后面就沒有字了!”
龍歲歲說得有理有據。
關鍵是,她語氣篤定,頗有專家的風范。
而在場的人,也只有龍歲歲這個顏氏女的學問最高、家族底蘊最深厚。
毫不夸張的說,不只是在衛家,就算是在整個京城,龍歲歲的話,都是頗有些權威性的。
“三叔母,原來你喜歡研究古時的竹簡啊。”
“我那兒還有許多,都是完整的,還是古代先賢們的大作。”
“你若不嫌棄,我可以送你一卷!”
龍歲歲最懂得殺人誅心——
你把破爛兒當寶貝,還試圖用這個來羞辱我,那我反手就“隨意”的送你一卷“真正的”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