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離家同盟

梅林在黑暗中行走，對身邊的布魯斯小聲說道：

“我知道有幾個喜歡打牌玩樂的家伙總會在餐廳玩到很晚，他們幾個的艙室現在沒有人。我在這里看著，你進去拿東西。別拿零食，拿點吃的和喝的，明白了嗎？”

“嗯。”

梅林新來的小伙伴布魯斯，不怎么喜歡說話，他是個很沉默的年輕人。

雖然有種與生俱來的富貴氣，但在這關鍵時刻，他也不含糊。

在梅林的催促下，穿著襯衫的布魯斯三兩下就爬上了船員室的欄桿，提著一個小口袋，躡手躡腳的走向梅林告訴他的艙室。

而梅林也跳上欄桿，站在邊緣，警惕的看著四周。在不遠處的甲板上，有燈光不時照耀過來，還有巡夜的水手在走動。

以往他總是在廚房取東西，很少來船員室的原因就是這里人很多，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現在有了布魯斯這個幫手，兩人分工合作之下，梅林總算能改善一下伙食了。

出身富裕家庭的布魯斯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之前在梅林那里拿走食物是迫不得已，但現在，他卻主動的去搜集食物，這種屬于偷竊的行為，讓布魯斯內心很糾結。

因為過去的一些事情，他很厭惡任何罪犯和犯罪行為，但他現在卻不得不為了活命而做出這樣的事情。

在這種內心的糾結中，布魯斯順利的溜進了無人的艙室里。

艙室很亂，畢竟常年生活在海上的水手們也并沒有太好的衛生習慣，布魯斯強忍著那種刺鼻的味道，他伸手打開了放在邊緣的小冰箱，在那冰箱燈光亮起的那一刻，布魯斯看到了其中的東西。

幾個蘋果，幾根熏腸，一袋巧克力，幾包速食食品，以及數目巨大的軟飲料。

這些平日里他看都不會看一眼的食物，在布魯斯腹部饑餓的催動下，讓這貴公子甚至分泌出了唾液。

自從他2天前溜上船到現在，除了梅林的幾塊雞肉之外，他幾乎沒吃過其他東西。

在那種進食本能的催促下，布魯斯拿起一個蘋果，咬了一口，那種甘甜讓他忍不住咬了第二口。

只是片刻之間，一個冷凍過的蘋果就被吃的干干凈凈。

好在，布魯斯還記得梅林的叮囑，他咬著蘋果核，雙手活動，將冰箱里的東西掃入口袋里，但就在他想要再拿一些東西的時候，一只突然從旁邊深處的手，扣在了布魯斯的手腕上，把布魯斯嚇了一跳。

他回身就是一拳。

“別拿太多，菜鳥！”

從陰影中跳出來的梅林閃身躲過了拳頭，他瞪了一眼布魯斯，又看了看被他弄得一片狼藉的冰箱，他有些頭疼的對年輕人說：

“船員們不是傻瓜，你這樣亂搞，他們下一次就會有防備了。你不能只看現在，得為以后考慮一下。”

說著話，梅林拿過布魯斯的口袋，把其中的一些東西又放回了冰箱里，將那些東西重新擺好。他捏著一塊巧克力，在布魯斯眼前晃了晃，然后扔進口袋里，他說：

“這種高熱量的東西很重要，而且便于攜帶，多拿點。”

梅林把幾個蘋果都放回了冰箱里，他說：

“水果這種東西不好保存，一次拿一個就行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布魯斯手里的蘋果核。

梅林搖了搖頭，又拿了一個蘋果，扔進口袋里，然后合攏了冰箱的門。

“走了，下一個！”

有梅林這樣嫻熟的高手帶領，短短20分鐘的時間，布魯斯的口袋里就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不只是食物，還有毛巾，沒開封的牙刷和梳子，可以用來當飯盒的大杯子這樣的生活必需品。

和梅林有準備的“旅行”不同，腦子一熱就沖上船離家出走的布魯斯，除了身上的名貴衣服之外，幾乎毫無準備。

梅林不得不手把手的教他如何在這樣的陌生環境里生活下去。

他們兩人“搜刮”的最后一站，是船長室。

船長是一艘船上地位最高的人，就像是小王國里的國王，船長室里的收獲也應該是最大的。

但船長們往往都是經驗豐富的人，所以如非必要，梅林是絕對不會溜進船長室里的，稍有不慎，就會直接引發一場針對“偷渡者”的大搜查。

堪稱得不償失。

“船長這會應該在吃宵夜，我們還有5-10分鐘的時間。”

梅林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他對東張西望的布魯斯說：

“這一次我去，你躲在旁邊，看到有人來了，就敲三下，明白嗎？”

“嗯。”

布魯斯沉默的點了點頭，梅林將口袋遞給布魯斯，然后伸手在船長室的鎖子上扭動了幾下。

他拿出幾根細細的鐵簽，正準備用一些技術性的手段打開門，結果扭頭就看到布魯斯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這讓梅林有些不太舒服，他不習慣在其他人的注視下做這些事情，于是他說：

“扭過頭好嗎？小孩子別看這些！”

“也許我們不該這么做...”

布魯斯有些扭捏的說：

“東西已經足夠我們吃了，我們應該回去。”

“還有最重要的東西沒拿到。”

梅林的手指細微的活動著，他說：

“今天我們能遇到，就是命運的安排，我得給我的小老弟安排一場“歡迎會”，沒有酒怎么行？你就知足吧，布魯斯，當初我離開家的時候，可沒人為我做這些。再說了，咱們這位船長并不是節儉的人，他用不了東西在靠岸后也會被扔掉或者賣掉...你懂我的意思嗎？”

“咔”

一聲輕響，艙門打開。

梅林閃身走入了其中，然后將門緩緩合攏。

布魯斯抱著口袋，忍受著夜里寒冷的風，他的注意力在這夜晚中凝聚著，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布魯斯的高度警覺。

他迫切的希望這件事早點結束，好不用這么提心吊膽。

但人越怕什么，什么就越會來。

5分鐘之后，布魯斯聽到了幾個男人的說話聲，他急忙抬起頭，就看到大腹便便的船長和幾個船員從餐廳中走了出來，正朝著船長室的方向走來。

布魯斯急忙蜷起手指，在船艙上敲動了三下，然后將自己的身影隱藏在角落的陰影中，祈禱不會被人發現。

做錯事被抓個正行的恐懼感籠罩著布魯斯，讓這少爺有些不知所措，眼看著船長越來越靠近，布魯斯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梅林卻一直沒有動靜。

直到船長距離自己的房間只有不到20米的時候，在布魯斯內心的緊張達到極限的時刻，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梅林的聲音也在他背后響起：

“拿著！別怕，別發出聲音！別動！”

說完，一個盒子便被塞進了布魯斯的手里，緊接著，一股稍稍寒冷的風吹在他身上，他眼前的畫面也變得模糊了一些，就像是被拉進了一層不甚清晰的黑暗幕布中。

布魯斯和梅林貼在一起，兩人就站在船長室的邊緣。

按道理說，船長只要沒喝酒，就能一眼看到他們兩。但讓布魯斯驚訝的是，那船長就好像是根本沒看到他們一樣，就那么徑直的打開房間的門，然后走了進去。

“砰”

艙門關閉，布魯斯一直提起的心，也放了下來。

“走吧，我們回去。”

梅林走在前面，朝著布魯斯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在他的帶領下，兩人從另一個方向，避開了所有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

“咔”

一個應急燈管被扭開，被放在地面上，幽幽的燈光照亮了這箱子圍起來的“小房子”。

梅林和布魯斯盤坐在地上，在他們兩人眼前，一個用木箱子被搬來當餐桌，水果，肉，面包，牛排，熏腸被放在餐布上，在燈光的照耀下，這些普通的食物，似乎也變得誘人起來。

“砰”

梅林又扭開了酒瓶，拿出兩個杯子，給兩人倒了兩杯酒。他看著瓶子上的商標，他對布魯斯說：

“瞧，20年份的威士忌，咱們的船長還真會享受，可惜沒有冰塊。”

布魯斯沒有說什么，他端起酒杯，對梅林舉了舉，然后將那琥珀色的酒液倒入嘴里。片刻之后，布魯斯皺起眉頭，將酒杯放下，他拿起一片面包，夾著熏腸，咬了一口，然后對梅林說：

“根本沒有20年，這酒最多5年，船長被騙了。”

“喲，行家呀。”

梅林拿起水果，咬了一口，他上下打量著布魯斯，他笑著說：

“我就知道，你身份不同尋常。像我，我可喝不出20年和5年的區別。”

“其實也沒什么區別。”

布魯斯低下頭，似乎是不想讓梅林看到他的表情，他說：

“喝起來都一樣...說起來，剛才你是怎么辦到的？”

“什么？”

吃著水果的梅林故意裝著糊涂，試圖就這么瞞過去，但布魯斯抬起頭，那雙藍色的眼睛緊緊的盯著梅林，直到后者扭過頭為止。

“船長應該能看到我們的，但他卻忽略了，或者說，你用某種方法，讓他看不到我們了。是某種技術？還是...還是魔法？”

“魔法？你喝多了吧，布魯斯，這世界上沒有什么魔法。”

梅林笑了一聲，他借著喝酒的姿勢掩飾自己的神情，眼前這個年輕人，居然這么敏銳，在那種緊張的情況下，還有時間關注這些。

“有！”

布魯斯拿起又一塊面包，在填飽肚子之后，他的思維也開始運轉起來，他說：

“在哥譚那個地方，雖然我沒見過，但我至少聽說過。”

“你可能不知道，但我的祖輩曾是第一批到達美洲大陸的清教徒，在他們留下的手札里，他們記載了印第安人巫師的魔法。而且我的管家阿福，也曾在戰場上親眼見過巫毒的法術，這世界上是存在魔法的。更何況，你還叫梅林...這個名字，怎么能不讓我聯想太多呢？”

“好吧，看起來你果然是個懂行的。”

梅林抬起頭，他伸出手，摘下了一直帶著的墨鏡。那雙不正常的眼睛讓布魯斯下意識的挺直了身體，他看著梅林，眼中充滿了驚奇。

“所以，你真的是個巫師？”

“我不是！”

梅林說：

“我只是個被厄運纏身的可憐人，關于這件事你最好別問太多，布魯斯，我是為你好。不過說起來，我倒是對你祖先留下的那些筆記更有興趣，他們有沒有說，在哪里可以找到那些會使用魔法的巫師？”

梅林眼中閃過一絲渴求，這差不多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觸到知曉超自然力量的人，他已經失望太久了，他迫切的渴望得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面對梅林的詢問，布魯斯閉著眼睛回憶了一下，他將面包塞進嘴里，在十幾秒鐘之后，他才有些不確定的回答說：

“我的祖先對于那些奇聞怪事的記載，在南北戰爭的時期曾中斷過。但我還記得，我的曾祖父曾寫過一個故事，那是他在西部旅行的時候，經歷的一些故事。那是在西部時代落幕的時間點，在德克薩斯州附近的沙漠里，他曾親眼見過騎在馬上，熊熊燃燒的騎士。”

布魯斯對梅林說：

“我的祖父說那是上帝降下的災厄，他還從當地人那里買過一個護符，據說有奇特的力量。那是最近幾百年里，我家族的記載里最真實的靈異事件了。”

“德克薩斯嗎？”

梅林點了點頭，他不能確定布魯斯說的東西的真偽，但反正是旅行，如果有機會，可以去那西部大地看一看。

他看著眼前默默吃東西的布魯斯，他感覺到，眼前這個比他還要小一些的年輕人，似乎隱藏著很多秘密。

他問到：

“說說你吧，布魯斯。是什么讓一個富家公子放棄一切，來和我這樣的家伙當一個流浪漢呢？”

這個問題讓布魯斯吃東西的動作停了停，然后他搖了搖頭：

“不，我現在不想說。”

“那就算了吧。”

梅林也不糾結，他意識到，就這么直白的詢問陌生人很私人的問題，確實也不太好。

他拿起酒杯，對布魯斯舉了舉，他說：

“總之，歡迎你加入我的‘離家同盟’，布魯斯，接下來的這一段時間，我們得互幫互助了。吃飽了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帶你在船上轉轉。”

“想要長久的在這里生活下去，你最少得知道浴室和廁所在哪里，還得知道怎么和船員們捉迷藏...好了，不打擾你了。”

“好好休息吧，布魯斯，心情放好點。最少明天，又是充滿期待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