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希望之躍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最好都用出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午夜將至，在燈塔之外的懸崖海岸上，湯姆將一大堆東西，從自己的皮卡上拖下來，放在梅林腳邊。

他對梅林說：

“這懸崖下方是沒有礁石的，這對于你來說是最好的消息，你不需要擔心會被摔死。但一定要記住，盡可能的保持身體直立，把身體和水面的撞擊力度降到最低，還有，要帶好眼鏡，免得眼睛受傷。”

“最最重要的是，不要暈過去！”

湯姆盡可能簡單的對梅林講述著重點：

“從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你身體和水面的碰撞會產生巨大的沖擊力，你得挺過去，否則就算我立刻去救你也來不及。”

“我盡量。”

梅林也有些緊張，他穿著潛水服，將泳鏡扣在眼睛上，然后在懸崖邊活動著身體。

200英尺的高度，讓人向下看一眼都會覺得頭暈目眩，如果還有別的選擇，梅林也不會這么孤注一擲。

深海的海風吹打在他臉上，讓他感覺到了一陣寒冷，他不斷的深呼吸，竭盡全力的將自己的狀態保持在最好。

梅林并不擔心自己死亡的問題。

過去的數次試驗都證明了，在遭遇生命危急的時刻，他身體里的黑暗力量會幫助他躲過災難。

他最擔心的是，哪怕是自己拋開一切去冒險，結果還是無法抓到那一絲稍縱即逝的希望。

“準備好了嗎？”

湯姆緊張的看著梅林，他說到：

“要不，再等幾天？等你熟悉了跳水之后。”

“不！”

梅林回頭看著湯姆，他咬著牙說：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可能就沒有勇氣這么做了...謝謝你，湯姆，謝謝你給了我一個機會。”

“我給你的，也許是通往地獄的門票。”

湯姆是個真正善良的人，這一刻，他有些后悔，他說：

“我后悔了，梅林，也許一開始，我就不該告訴你關于海底人的事情。”

“現在后悔已經晚了，為我祝福吧，湯姆！”

梅林握緊了手里的三叉戟吊墜，在一次深呼吸之后，他朝著懸崖跑了過去，然后竭力跳起，就像是飛翔一樣。

他的身體騰空而起，在空中按照湯姆教的那樣，張開雙臂，維持平衡，他看到了黑夜下的大海，在身體的翻轉中看到了站在懸崖邊朝他揮手的湯姆，然后在視線的旋轉中，他看到了海面。

梅林雙臂死死的貼在身體上，就像是墜下的利箭一樣，朝著黑夜下的海面竄了下去。

風，寒冷的風拍打著他的臉，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他的頭發在寒風中瘋狂的搖晃著，在他眼前，波濤不休的海面越來越近，就像是一面真正的鏡子。

他身體里的黑暗力量似乎感覺到了危險將至，在距離水面越來越近的時刻，梅林的雙手和軀體，也開始如消散的煙霧一樣，飛速的“融化”。

“啊啊啊啊啊！”

梅林感覺到了軀體的變化，這代表著那股力量認為他會遭遇到生命危險。這也讓梅林忍不住發出了一連串的尖叫聲。

在他墜入海面的那一刻，他的軀體在頃刻間散開。

就像是一團煙霧被拍碎一樣，黑色的，帶著火星的煙塵，在那冰冷海水的表面猛地炸開，就像是炸彈在海面上爆炸一樣，濺起的水花在巨響中沖入空中，將波濤攪碎。

在煙霧飄散之中，梅林整個摔入冰冷的水中，他還記著湯姆的警告，閉著嘴巴，不讓自己嗆到水。

除了懸崖上的湯姆之外，在這黑暗的水波之下，還有另一個人也全程目睹了梅林充滿了希望的跳躍，但在梅林如石頭一樣砸入水中之后，這個水中人扶著刀柄，一臉不忍直視的說到：

“音效...滿分。”

“姿勢...0分。”

“又一個不自量力的自殺者...身上還有惡魔的臭味。愿大海寬恕他吧。”

說著話，這如站在陸地上一樣站在水中的人輕輕搖擺了一下手臂，這就打算轉身離開。

但就在他最后一瞥之間，他看到了梅林手心中緊握的銀色吊墜，這讓那人轉身的動作停了停。

片刻之后，他身體前傾，就像是出膛的炮彈一樣，以一種難以想象的急速沖向梅林。在梅林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扣住梅林的手臂，然后在水中急速轉向。

梅林就感覺到洶涌的水花拍在自己臉上，那種在水中幾近音速的動能施加在他意識上，就像是一記重拳狠狠的轟在下巴。

他的泳鏡前視界搖晃，讓他看不清楚周圍水中的物體，隱約只能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梅林下意識的掙扎，讓扣住他手臂的海底人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容，他的雙腳在水中搖擺一下，本就極快的速度，又一次加速。

施加在梅林身體上的力量瞬間加倍，他甚至聽到了自己脊椎不堪重負的咔咔撞擊聲，這讓梅林眼前一黑，便在水中暈倒過去。

那水底人的手指搖晃，片刻之后，一只被召喚來的海豚繞著兩人轉了幾圈，然后駝起昏迷的梅林，跟著那海底人，朝著南方游了過去。

等到梅林再蘇醒的時候，他已經身在一片潔白的沙灘上，周圍海風習習，波濤不斷，還有海鷗的鳴叫。

他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片耀眼的陽光，這讓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擋住了眼前的光芒。他嘴里滿是一股海水的咸苦味，這讓人感覺到非常的渴。

“你是誰？”

一個聲音在梅林身后響起，讓梅林猛地跳起來。他回過頭，就看到了一個陌生人，正坐在他身后沙灘的石頭上。在那人手中，正握著湯姆交給梅林的銀色吊墜。

“你是海底人？”

梅林看著那人，他的外表和人類沒什么不同，黑色的頭發在他頭頂上打成了一個古怪的發髻，讓人忍不住要多看兩眼。而他身上穿著一套黑色的，類似于長袍一樣的衣服，不像是人類的服裝，但那緊身的長袍，在水中肯定很便于活動。

總之，如果單從外表來看，眼前這人，絕對不像是梅林想象中的海底人。

沒有魚鰭，沒有鱗片，沒有尾巴...完全不像是奇幻生物。

“準確的說，我是亞特蘭蒂斯人。”

那人看著梅林，他綠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光芒，他伸出手，將那吊墜懸在空中，他說：

“你怎么會有亞特蘭娜陛下的信物？你是從哪里得到它的？”

“是湯姆.庫瑞給我的。”

眼看那人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梅林有些激動，他如實說到：

“湯姆發現了你在慈恩港周圍活動，他很擔憂，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海底人的警告。他是個父親，而孩子，永遠是父親最大的弱點...他想知道，你到底是帶著善意，還是惡意而來？”

“湯姆.庫瑞...”

那黑發的海底人用一種咬牙切齒的聲音念著這個名字，他深吸了一口氣，冷漠的說：

“5年前我就該殺了他，如果當時我那么做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傲慢的陸地人總是這樣，以為世界都是圍繞著你們轉的...湯姆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凡人，我在慈恩港活動的唯一原因，就是亞瑟，亞瑟.庫瑞，亞特蘭蒂斯的王子，他身體里有亞特蘭蒂斯七海王國最高貴的血脈，僅此而已。”

“湯姆還想知道，他該不該讓亞瑟繼續接觸海水？”

梅林又說到：

“亞瑟有天賦，我親眼見過，他可以號令海水中的生物，那些魚...甚至是鯊魚和鯨魚。但以我的經驗來看，這種天賦對于小亞瑟來說也許不是好事，如果他想要在人類社會生活下去，他就不得不隱藏起自己的天賦。”

“他可以號令魚類？”

海底人顯得有些驚訝，他看著梅林：

“你確定嗎？我上一次來看他的時候，那孩子還沒有這種能力！”

“上一次？什么時候？”

梅林疑惑的看著眼前的海底人，后者默默計算了一下亞特蘭蒂斯和人類之間的時差，他說：

“大概是在幾個月前，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亞特蘭娜王后是我的好友，但我必須先忠于我的國王。”

梅林敏銳的注意到，這個海底人在談起亞瑟的母親的時候，眼中閃過了一絲痛苦，這讓梅林預感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他并沒有選擇說出來，他解釋到：

“小亞瑟告訴我，這是他上個月在游覽海族館的時候，意外發現的能力。那時候你還沒回來，你應該是錯過了。”

“嗯，應該是如此。”

那海底人點了點頭，他說：

“也理應如此，亞特蘭娜家族的血脈在亞瑟身體里流淌，他注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但你，陸地人！你必須遠離亞瑟！”

那海底人的語氣變得冰冷了一些，他看著梅林，就像是看穿了梅林的一切秘密，他警告道：

“你身上被濃郁的黑暗力量籠罩著，你厄運纏身，你是不詳的人。從今往后，我禁止你出現在亞瑟身邊，如果再讓我發現你靠近他，我會毫不猶豫的把你扔進海溝里！”

“我知道！”

梅林終于抓住了機會，他看著眼前的海底人，他說到：

“這也是我拼了命尋找你的目的。湯姆告訴我，海底人能使用魔法，你看到了，我身上厄運纏身，包括那見鬼的黑暗力量，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請求你幫幫我，哪怕只是告訴我該怎么消弭這些讓人瘋狂的厄運？”

“你的意思是，讓我幫你洗刷掉你身體里的黑暗魔力？”

海底人笑了笑，他反問了梅林一個問題：

“先不說我能不能做到，陸地人...重要的是，我為什么要幫你呢？”

不等梅林回答，這海底人就侃侃而談的說：

“亞特蘭蒂斯存在的時間要比你想象的長的多，人類文明幾乎就是在我們眼皮底下發展壯大。我這漫長的一生里見過很多愚昧的陸地人盲目的追尋力量，像你這樣的情況，在你們所謂的中世紀里簡直多如牛毛...和惡魔有牽扯的人大都是咎由自取。”

“在我看來，你和你那些瘋狂的同胞沒什么區別，也根本不值得被拯救。”

“但我不是自愿的！”

梅林指著自己的眼睛，反駁到：

“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是那個惡魔強塞給我的，如果可以，我寧愿這一切都根本沒有發生過！”

“哦，是嗎？”

海底人不屑的笑了笑，他指著梅林的眼睛說道：

“黑暗魔力充盈你靈魂的每一個角落，這是惡魔契約成立的征兆，既然是契約，就代表著你做了交易...你用這一切作為代價，從惡魔那里換來了一些東西。”

“陸地人，看著我的眼睛，然后告訴我，如果我給你一個逆轉一切的機會，你真的會拒絕那份契約嗎？”

“我...”

梅林本來想干脆利落的說不，但詹姆斯.科爾森的面孔突然浮現在他眼前，這讓梅林在這一刻猶豫了。

他真的愿意逆轉一切，然后看著詹姆斯死在車禍里嗎？

他真的愿意放棄這個也許是唯一能拯救詹姆斯的機會嗎？

也許...

這個海底人說的是對的。

契約完成了，詹姆斯活下來了，代價就是他厄運纏身，盡管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但問題是，在他的現狀和詹姆斯的生命之間，讓他做一個選擇，他會選哪個呢？

梅林眼中的猶豫，沒有逃過海底人的注視，這海底人搖了搖頭，他說：

“看來你自己也明白了，對吧？”

“你現在遭遇到的一切，也許并非出自你本意，但源頭都在你的選擇。陸地人，我們海里人從小就知道，每個生物，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你做出了選擇，你承受結果...這世界上，是不存在后悔藥的。”

他轉過身，打算就此離開，他說：

“你在追逐的，只是一個悔恨的蒼白影像。你需要的不是拯救，而是接受這個冰冷的現實。”

梅林的眼中一片苦澀，他看著眼前離開的海底人，他有些茫然的伸出手，卻不知道該怎么挽留他。直到幾秒鐘之后，梅林語氣沙啞的問到：

“好吧，我知道了。但，但你能告訴我，有沒有辦法，能消弭這厄運？它真的快把我逼瘋了，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看到糟糕的事情因我而生，我想做好事...請你，請你幫幫我！”

“哦，這又回到剛才那個問題了。”

海底人扭頭看著梅林，他說：

“我和你是朋友嗎？我有義務這么做嗎？”

“我會保守亞瑟.庫瑞的秘密，我相信我的朋友也會。我會如你所愿，遠離亞瑟，這一生都不出現在他身邊。”

梅林瞇起眼睛，他咬著牙說：

“最重要的是，我會向小亞瑟，保守他母親的秘密...”

“她，其實已經不在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