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黑暗之路

她有一張典型的東方人的臉，皮膚很好，吹彈可破。

她的眼睛是藍色的，不是歐美人普遍的海藍色，更像是天空那樣純粹的藍色。她的頭發低垂，一頭黑發中，混雜著一縷別樣的紫色，看上去非常的漂亮，非常的柔順。

她還穿著黑色的皮衣，打扮的和一位女忍者一樣，戰斗服之外套著瀟灑的風衣，而那把沉重的武士刀被隨手扔在床邊。

這位完成了任務的傭兵，正坐在床邊，用好奇的眼光看著梅林。

準確的說，看著梅林的眼睛，那與眾不同的眼睛。

“咳咳，你，你在看什么？”

梅林虛弱的問到，那美女聳了聳肩，她站起身，后退幾步，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

她說：

“我在看黃金！”

“什么黃金？”

梅林不明所以的反問了一句。

那美女哼了一聲，伸出手指，一邊玩弄著自己的指甲，一邊說：

“有人出500萬，只為了讓我救你一命。知道嗎？現在在我眼里，你就和等體積的黃金一樣貴重。”

“哦，是嗎？”

梅林閉上了眼睛，他知道，雇傭這位強悍美女的，應該是布魯斯的家人。

他一直不打算使用布魯斯留給他的號碼，但在昨夜的致命時分，他還是用了，而且那確實救了他一命。

唉，也不知道該怎么才能報答他。

“你叫什么名字？”

梅林稍顯艱難的靠在床頭，他看著眼前的美女傭兵。

后者挑了挑自己的黑中帶紫的頭發，慵懶的說道：

“問這個干嘛？看你的樣子，你也雇不起我。你也不算美型，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還是算了吧，等你安全之后，我們就沒有關系了。”

“我總要知道恩人的名字。你畢竟救了我一命，也許在你看來那只是一樁生意，但那是我的一條命...”

梅林輕聲但卻固執的說：

“雖然對于你而言，我可能幫不上忙，但如果你需要，我也必然竭力相助。我，不怎么喜歡欠人情。”

“...”

梅林的這一番話讓美女沉默了片刻，她看著梅林，她說：

“嗯...你不像個美國人，倒像是我家鄉那邊的人，知恩圖報，好，很好。”

這美女翻起身，毫不在意的將自己美好的身形暴露在梅林眼前。她趴在沙發上，在自己的小包包里找來找去，找到一張皺巴巴的名片，將其扔給了梅林。

她叉著腰，朗聲說：

“那就記好了，小子。”

“叫我靈蝶，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也是最漂亮的傭兵。哦，對了，另外提醒一下...”

靈蝶伸出手指，一團緋紅色的能量在她手中化為利刃，她甩了甩那能量刀，她說：

“我是個變種人。你似乎也是？”

“嗯...算是吧。”

梅林不想太多的解釋這個問題，他沉默的休息了幾分鐘，然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急忙掙扎著站起身，端起床邊的水，一飲而盡。

他回頭看著背后的鐘表，現在是清晨9點鐘，距離他上一次喝水，過去了5個小時57分鐘...

真懸啊。

正在這酒店房間中無聊的看著電視的靈蝶，略帶詫異的看了一眼梅林。

她并沒有在乎梅林的舉動，她知道，很多變種人都有古怪的怪癖，貿然詢問這個，是不禮貌的。

“你要帶我去哪？”

梅林站在窗戶邊，眺望著下方繁華的街道，這里應該還是奧克蘭，但應該是在城市的另一端，很靠近機場的位置。

“隨便去哪都行。”

靈蝶撕開一袋零食，一邊吃，一邊說：

“只要你安全躲過這一次追殺就可以了。”

“我打算帶你去加拿大，變種人兄弟會在那里有個基地，只要你愿意加入萬磁王的組織，這世界上就沒有太多不長眼色的雜碎敢來惹你了。”

“萬磁王？”

梅林搖了搖頭，他知道這個強大的變種人，據說是變種人社會里的兩個首領之一。

但由于萬磁王在過去十幾年里策劃了很多針對人類的襲擊，所以在人類心目中，萬磁王就相當于一個真正的大反派。

更何況，即便是萬磁王對變種人愛護有加也沒用，因為梅林根本就不是變種人。

他對靈蝶說：

“我不想去那里，我想留在這里。”

“？？？”

靈蝶回頭看著梅林，她驚訝的問到：

“留在這里干什么？送死嗎？”

梅林沒有回答，靈蝶便喋喋不休的說到：

“你知道冬日戰士在傭兵界多有名嗎？”

“過去十幾年，他為蘇聯政府服務，蘇聯解體后，他就開始為某個組織服務。他接手的任務完成率幾乎是百分之百，而且很多都是極其危險的政治暗殺任務。”

“被這樣一個狠角色盯上，就算是我，也會很頭疼。你...梅林，不是我小看你，你的能力很不穩定，而且明顯沒有成體系的開發過，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原來他叫冬日戰士啊，好名字。”

梅林點了點頭，他并不在意靈蝶說的那些。

在靈蝶的注視中，梅林扭頭看向窗外，他看著自己的手，他說：

“那些人都是因我而死的，靈蝶。”

“在你來之前，我藏身在一棟公寓里，冬日戰士為了殺我，朝著那公寓發射了一枚火箭彈，他的下屬們還在那街區里扔了很多炸藥。”

“他們不該遭受這樣的命運，他們之所以會得到這個結果，只是因為我在那里藏身，而且還沒能及時離開。”

梅林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眺望著窗外，他說：

“我不是個壞人，我只是運氣不好，我的運氣一直不好。”

“我牽連了他們，我牽連了很多人，我厄運纏身...我這樣的怪物，居然還奢望自己有一天能回家，我早就該知道，我沒有家了，并不是家不接納我，而是我不配擁抱那個家。”

“我只會傷害他們...”

“所以你覺得內疚？你想犧牲自己來維持秩序？”

靈蝶語氣譏諷的對梅林說：

“我活的時間比你想象的要長的多，梅林，我見過很多像你這樣的人。你想知道結果嗎？讓我來告訴你吧，就算你死了，爭斗也不會停歇。像冬日戰士那樣的人，只要他還活著，他就不會停下制造殺戮，你想結束這一切？”

“可以...殺了他，一切就會暫時結束的。”

“但問題在于，你能做到嗎？梅林乖寶寶，我問你，你殺過人嗎？”

靈蝶舒舒服服的躺在沙發上，將自己如超模一樣的身體舒展開，她說：

“以暴制暴固然低級，但在現實世界里，這永遠是解決問題最好的方式，別和我扯什么世界和平...連查爾斯教授那樣強大的變種人，可以在瞬間控制世界所有政要的強者，都無法真正實現世界和平。”

“在我漫長的一生中，如果說有什么是亙古不變的，那就是人對同類之間的憎恨...這是原罪，你知道嗎？無法消弭的原罪！所以別快有那種幼稚的想法了，好好活下去才是真正重要的。別忘了，你可值500萬呢！比普通人貴多了。”

被靈蝶以長者的身份一番訓斥，梅林沉默的點了點頭、他似乎放棄了自己幼稚的想法。

片刻之后，在靈蝶的注視中，他轉過身，一瘸一拐的走入了衛生間里。

靈蝶繼續將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肥皂劇上，直到近8分鐘之后，梅林還沒從衛生間里出來。靈蝶這才突然意識到，她好像在幾分鐘之前，就再沒聽到衛生間里傳來的水聲了。

“見鬼！”

靈蝶一腳踹開衛生間的大門，里面果然空無一人。

與此同時，在這酒店的樓下，街邊，梅林坐進一輛出租車里，他對那司機說：

“奧克蘭火車站，謝謝。”

30分鐘之后，帶著墨鏡和棒球帽的梅林走到了火車站的儲物柜前，他從靴子的夾層中，取出一把鑰匙，打開了眼前角落的儲物柜，在那里，正放著一個黑色的保溫杯。

他將那保溫杯取出來，扭開，將里面融化的水倒掉，然后將那小袋的藍色液體倒入了一根剛買來的注射針管里。

梅林將針管放在眼前，他看著針管中那粘稠的藍色液體。

在那液體上倒映出的，是梅林蒼白如紙的臉，以及他墨鏡下的雙眼。

火焰在那充滿陰影的眼睛中跳動著。

“你讓我怎么才能心安理得的看著無辜者因我而死？過去的負擔壓得我已經快喘不過氣了...”

“就當我...幼稚吧。”

“噗”

針管精準的刺入手臂的血管中，藍色的液體一點一點的注入梅林的軀體。

他不知道這血清就這么注入軀體會引發什么后果，但也許靈蝶說的不錯，在這和童話不一樣的真實世界里，也許，以暴制暴，才是他應該選擇的贖罪方式。

但以暴制暴，需要力量！

“砰”

空掉的針管掉在了地上，被梅林一腳踩碎。

他的軀體開始顫抖，血清起作用了。也不知道，這種身體劇烈的顫抖是不是正常反應。

一股痛楚在梅林的意志中爆發開來，那是身體結構在細胞層面開始撕裂的征兆，致命的危機再次顯現，黑色的煙霧在他手臂上翻滾開，但卻沒能完成黑霧的完全顯化。

有種力量在梅林軀體里綻放開，它在阻止黑暗魔力對梅林軀體的繼續侵蝕，它也在阻止梅林的軀體化為黑暗的煙霧。

梅林蜷縮在角落里，感官更清晰的陰影如流水一樣覆蓋了他，就像是將他拉入了另一個維度一樣。

他雙手抱著身體，一股股劇烈的痛苦從身體深處沖出，很疼。

就像是2年前，在威斯康辛州的荒野上，在他失去一切的那一晚，遭遇到的痛苦一般。

黑暗的力量就像是繭一樣，在煙霧的升騰中，將梅林一點一點的包裹了起來。

超級士兵血清的吸收需要巨大能量給予催化，梅林沒有那些精密的設備。但幸運的是，他注射的并不是滿劑量的血清，而且如果只是能量的話，他并不缺。

“如果，這是一場游戲...”

“那就讓它...變得公平一些吧。”

—————————

一個小時后，換了一身寬松打扮的靈蝶沖入火車站里。

她藍色的眼眸里有光芒在微微閃動，就像是無形的道標，指引著靈蝶一路來到了火車站，她順延著看不到的道標前進，直到走到儲物柜的邊緣。

她能感覺到，一個痛苦的生命就隱藏在這里。

靈蝶左右看了看，她伸出手，將緋紅色的能量覆蓋在手指上，然后向那空無一物的角落狠狠一抓。

伴隨著輕微的，類似于玻璃破碎的聲音，蜷縮在陰影中的梅林，就被靈蝶一把抓了出來。

“跑啊！你再跑啊！”

靈蝶罵著，一手揮起，緋紅色的能量纏繞在梅林軀體上，將他死死捆住，似乎就打算這么將這500萬的家伙帶走。

梅林并沒有反抗，他情況并不太好。

全身涌出的汗水已經將他的衣服徹底打濕，看上去就像是從水中撈出來一樣。他低著頭，用沙啞的聲音問到：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靈蝶瞪了他一眼，不耐煩的說：

“我能感應到其他人的心靈，雖然我不喜歡這個能力，但不代表著我不會使用它。我還真是小看了你，梅林，你居然能從...等等，你的眼睛！”

梅林的眼睛發生了變化。

他眼中原本像是跳動的火苗一樣的光芒，在這一刻已經徹底凝固成了暗色的橘紅光點，就像是火焰燃燒結束后留下的，即將熄滅的煤炭余燼一樣。

靈蝶這才注意到，梅林的臉色不再像之前那么病態的蒼白，反而變得紅潤起來。

他稍有些瘦弱的軀體，也變得健壯。

甚至連他的個子，都在這短短一小時之內，向上猛漲了15公分。原本合身的褲子和衣服，就像是憑空小了一號。

“你對自己做了什么？”

靈蝶詫異的問到：

“你是接受了什么邪惡的改造？還是喝下了魔法藥水之類的東西？”

“沒什么。”

梅林活動著雙臂，伴隨著黑煙在手臂上微微滾動，靈蝶束縛他的能量環，被一點一點的擠開。

他重新帶上墨鏡，對靈蝶說：

“我只是...微微擁抱了那些，一直在呼喚我的東西，我發現了，當你越是想要逃避，就越會和命運不期而遇。”

“于是我決定讓自己活得危險一點，就像是你一樣。”

“一條通往黑暗的道路確實很糟糕，但對于無路可走的人來說，它最少也是一條路。”

“現在，我在路上了。”

梅林回頭看向稍有些詫異的靈蝶，他瞇起眼睛，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他說：

“說起來，你有心靈感應，對吧？靈蝶女士...”

“能幫我一個小小的忙嗎？”

“幫我找到冬日戰士吧。這一切，該結束了...”

“當然，在那之前，我得先洗個澡，吃點東西...瞧瞧這味道，可真難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