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善意

他穿著輕薄的風衣，帶著手套，用一頂牛仔帽遮著臉，靠在靠窗的位置上，似乎是在休息。

他腳邊放著一個旅行包，而在他手邊，是一個裝滿了水的小水壺。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普通的游客，似乎被漫長的旅行弄得心神疲憊。

整個車廂里靜悄悄的，大部分旅客都在休息，一兩個還醒著的人，也沒有發出聲音。

這輛車開往美國中部，它的目的地是威斯康星州的麥迪遜。

在走遍了這片大地之后，梅林最終決定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

他還沒想好以后要干什么，他也不知道以后還有什么故事在等待著他，但經歷過那么多事情之后，梅林終于決定面對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情緒，他要再回去看看。

看看爸爸，媽媽，和他的弟弟菲爾，盡管，他們已經不記得他了。

“咔”

列車車廂的門打開，一個提著手提箱的人走入車廂。

他邁著穩定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梅林。在那人越來越近的時候，似乎已經陷入沉睡的梅林的左手動了動，悄無聲息的握住了插在靴子里的刀柄。

來人的目標是他...這一點很容易感覺到。

但出乎梅林意料的是，那人并沒有發動襲擊。

相反，他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梅林對面的椅子上，將手提箱放在腳邊，取下帽子，摘下蛤蟆鏡，然后伸出手，敲了敲桌子。

就像是在打招呼一樣。

梅林摘下擋住臉的牛仔帽，他坐直身體，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人。

一個健壯的黑人，留著短發，雙眼銳利有神，看樣子當過兵，身上散發著一股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氣息。而在他的額頭上，還貼著止血繃帶，那傷口似乎是最近留下的，好像剛剛經過縫合。

這個不該出現的傷口，嚴重的破壞了眼前這家伙的冷漠氣質，讓他看上去稍有些滑稽。

他看著梅林，梅林也看著他。

“我認識你嗎？先生？”

梅林問到。

“不，你不認識。”

那個人聳了聳肩，對梅林說：

“但我認識你，2年前就認識了。”

他從口袋里取出一樣東西，放在了梅林眼前。

那是一張被減下來的報紙，已經有些泛黃了，那上面寫的是芝加哥爆炸案的新聞。

那確實是2年前發生的事情，就是由梅林引發的事故。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尼克.弗瑞。戰略科學軍團高級特工，從2年前開始，我就一直在關注和你有關的消息，89084號先生，或者...我應該叫你，梅林？”

尼克.弗瑞看了一眼梅林的姿勢，他搖了搖頭，耐心而平靜的對梅林說：

“把你的手從刀柄上移開吧，梅林。我孤身一人到這里來，就是表達我的誠意。”

“你和冬日戰士在奧克蘭郊外的戰斗瞞不過我們，實際上，我的傷，就是在那一夜里留下的，我當時去幫你，結果我損失了7個最好的戰士，就連我自己都差點葬身在那爆炸里。”

“你一直在追查我？”

梅林放開了握著刀柄的手，他靠在座位上，看著眼前的弗瑞，他說：

“為什么呢？那時候的我應該還是個被厄運籠罩的無名小卒。”

“因為這是我們的責任，梅林先生。”

弗瑞解釋到：

“戰略科學軍團是一個保衛組織，這個機構的雛形建立于二戰時期，曾經幫助過美國隊長史蒂夫.羅杰斯打倒**。在二戰結束之后，我們從**德國那里收繳了很多危險的東西，那些東西不該流入民間。”

“從那時起，戰略科學軍團除了繼續自己保衛人民的使命之外，我們還在世界范圍內尋找各種危險物品，加以收容。”

“這其中包括一些危險的超自然物品和不該被傳揚出去的科學制作物，比如你在芝加哥遇到的那個鈴鐺。又比如冬日戰士戰斗時使用的那種‘內爆’炸彈的設計圖等等。”

“當然還包括一些危險的生物。”

弗瑞特工瞥了一眼梅林，他意味深長的說：

“這個世界不是普通人看到的樣子，在秩序的表象之下，這個世界隱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力量。變種人，異人以及其他特殊生物，幽靈、魔鬼、惡魔，甚至是不懷好意的外星人等等，你已經見到了這個真實世界的一部分，你甚至參與其中，成為了他們的一員。”

“這就是我為什么從一開始就會注意你，梅林先生。難道你覺得，放任你這樣一個人物在城市里行走，是一件不需要被當局擔心的事情嗎？”

弗瑞的解釋讓梅林點了點頭，他能理解這個邏輯。

任何一個政府都不可能允許不可控的因素融入民間，在知道世界上有超自然生物的存在之后，政府成立一個專門應對這些因素的機構也是合情合理的。

唯一讓梅林還保有疑慮的，是這個機構的目的。

他直白的問到：

“那么你們準備怎么處理我這個怪胎呢？弗瑞先生？”

“是抓住我，把我扔進監獄里？還是尋找到某這些方法，將我徹底抹掉？或者干脆是，把我當成瘋狂科學家的試驗品？”

梅林的問題帶著惡意，但弗瑞應對的卻很輕松，他敲了敲桌子，對梅林說：

“都不是！”

“我們會提供給你一份工作，一份遠離民眾的工作，將你吸納到我們之中。如果不想接受，那么我們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在某些安全區為你準備一套房子，一種新的生活，前提是，你得接受我們的監管。這是一種...嗯，謹慎的保衛措施。”

他看著梅林，他說：

“當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介于你剛剛幫我們解決掉了上個時代最危險，最丑名昭著的瘋子殺手，我想，我們之間，應該可以心平氣和的談談，對吧？”

梅林沒有立刻回答，他做了個“請”的姿勢。

弗瑞的身體前傾，他趴在桌子上，他看著梅林：

“1991年12月17日那一晚，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霍華德夫婦被殺死的全過程。”

梅林沒有任何隱瞞的說到：

“他們的車剎車失靈，撞在了路邊的樹上。我想去幫忙，但當時已經重傷的霍華德先生讓我帶著他的夫人和后備箱里的一些東西離開。不過冬日戰士來的太快了，我想帶他們逃走，但我做不到。冬日戰士擊中了霍華德先生，在我和他的纏斗中，那些東西，也碎了。”

“那是什么東西？”

弗瑞語氣嚴肅的問到，梅林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的反問到：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嗎？”

“我不能確定。”

弗瑞說：

“霍華德先生在戰略科學軍團里的地位超然，他是機構的建立者之一，他擁有極高的自主權，他想研究什么，他研究出了什么，都很難被其他人知道。但我認為，能給霍華德先生引來殺身之禍的，肯定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超級士兵血清，對吧？”

“嗯”

梅林點了點頭，對弗瑞說：

“一共有5袋血清，在我引發的爆炸中，大部分液體都被蒸干了，最后只剩下一小袋，只是一點點的殘留。霍華德先生在垂死的時候，告訴我，將那東西直接喝下去...”

“你喝了？”

弗瑞頓時瞇起了眼睛，而梅林則搖了搖頭：

“我沒有直接喝。”

“我注射了它...”

在弗瑞的注視中，梅林伸手拿過了弗瑞放在桌子上的墨鏡，伴隨著五根手指收緊，那墨鏡發出了低沉的咔咔聲，片刻之后，一堆玻璃粉末出現在了桌子上，而那蛤蟆鏡的邊框，則已經被梅林用兩根手指，揉成了一個小金屬團。

“真可惜。”

弗瑞看著那團粉末，有些遺憾的說：

“那可是我最喜歡的眼鏡...”

“呃，我會賠給你的。”

梅林小小的囧了一下，他對弗瑞道了個歉，然后坦然的看著他，他說到：

“我并不想這么做。實際上，我一直在考慮著是不是要將它還給你們。但可惜，冬兵一直在追殺我，走投無路之下，我只能冒險一搏。”

“不，我們并沒有怪你的意思，梅林先生。血清被你注射，總比落入冬日戰士那樣的人手中好得多。”

弗瑞站起身，他似乎已經問完了，他提起自己的手提箱，下意識的想在口袋里抓自己的墨鏡，卻抓了個空。

弗瑞后知后覺的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粉末，他聳了聳肩，對梅林說：

“但既然你已經注射了血清，那就跟我來吧。”

“接下來的談話，就不該我和你說了，有一位值得尊敬的人在等你。我猜，你應該聽說她的名字。”

“如果我不想去呢？”

梅林坐在座位上，沒有起身，他看著弗瑞，他說：

“也許我覺得，我不該和你們扯上關系呢？”

聽到梅林的話，弗瑞前進的腳步停了停，他回頭看著梅林，他那銳利的眼睛閃耀著勝券在握的笑容，他說：

“你要知道，梅林先生，科學研究是一件很復雜的事情，像是超級士兵血清那樣的東西，雖然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出現了，但它的構造和成分在今天都是個迷。”

“那種東西，不只是注射完就完事了...如果你想安全的度過即將到來的轉化期，那么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畢竟，你要去見得，可是當年幫助美國隊長完成了轉化訓練的人...”

“她，大概是這世界上最了解超級士兵血清的人。”

“所以，你確定，你要拒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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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梅林很想拒絕弗瑞，但十幾分鐘后，他還是老老實實的跟著弗瑞，回到了奧克蘭市區的一家高級賓館里。

而那位弗瑞口中的大人物，就在賓館的某個房間里等著他。

那是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女士，穿著黑色碎花的裙子，黑色中混雜著白色的頭發被盤起來，臉上有了些許皺紋，但笑起來，卻依然有種風韻猶在。

就像是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家一樣。

但她房間之外，那十幾個氣息兇悍，佩戴武器的護衛，以及這座被徹底清空的賓館，都代表著她的身份和權力。

“你好，梅林。我叫佩吉.卡特，戰略科學軍團的局長。當然，你們這些孩子可能更熟悉我的另一個身份...”

這位女士笑了笑，她平靜的說：

“我確實是美國隊長史蒂夫.羅杰斯的女友，不過那已經是40多年前的事情了。”

“坐吧，梅林，不需要緊張。讓我們好好聊一聊，關于你身上的血清，關于你的過去，以及，關于你的未來。”

梅林老老實實的坐在了女士對面的沙發上，雖然卡特女士說話很和氣，但作為帶領了戰略科學軍團長達40多年，還經歷過戰爭洗禮的實權人物，她和氣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意味。

在面對這樣的女士的時候，不管她說什么，梅林都會下意識的服從。

也許，這就是人們經常說的人格魅力吧。

“我從弗瑞那里聽說了你的故事，梅林，他們都說你是個危險人物，但我不這么看。”

卡特女士看著梅林，她說：

“我看到了你救人的事跡，在中央城，在慈恩港，還有這一次在奧克蘭。是的，確實有很多人因你受傷，甚至死去，但你也救了很多人，更難能可貴的是，沒有人要求你這么做...”

“是你自己決定去做的。”

“被逼著做好事，和自愿去做好事，可能結果都是一樣的，但對于施救者本身而言，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在看到你的時候，我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史蒂夫...雖然你和他，可能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

卡特女士雙手疊放在腹部，她對梅林說：

“摘下眼鏡吧，梅林，讓我看看你的臉。”

這個要求讓梅林有些遲疑，他說：

“卡特女士，我的眼睛，可能會嚇到你...”

“嚇到我？”

佩吉.卡特發出了一陣笑聲，她看著梅林，她說：

“孩子，我這一生已經經歷了太多太多奇怪的，糟糕的，惡心的，或者是悲傷的事情，我見過太多東西了，但沒有一樣能嚇到我...瞧瞧，多么漂亮的一雙眼睛啊，就像是火焰燃盡后，最美麗的余燼一樣。”

卡特女士旋轉著輪椅，來到梅林身邊，她伸出手，溫柔的觸摸著梅林的臉頰，觀察著他的眼睛，就像是看著世間最美麗的寶石一樣。

在卡特女士眼中，梅林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厭惡或者抗拒，這是他第一次被陌生人如此友善的對待。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么回應這份真誠的善意。

直到好幾分鐘之后，卡特女士的輪椅后退了一些，她瞇起眼睛，帶著一絲柔和的笑容，她對梅林說：

“梅林，你想做個英雄嗎？就和史蒂夫那樣。”

“我...”

毫不夸張的說，這片大地的每個小孩，都是從小聽著美國隊長的傳奇故事長大的，面對卡特的問題，他一時語塞。

卡特女士笑著對梅林說：

“我知道，我知道，史蒂夫那樣完美的人可能只有那一個。”

“但他有的東西，你都有。你們都見識過黑暗，你們都向往光明，你們都愿意幫助其他人，都對受害者們抱有憐憫之心，甚至連力量之源都是一模一樣...”

卡特女士伸出手，溫和的握住了梅林稍有些冰冷的雙手，她輕聲的，帶著一絲鼓勵的說：

“梅林，給自己一個機會，試一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