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小巫師的信

在餐廳的那一晚，黑暗魔力突破界限之后，幾乎每一個小時，梅林都能感覺到，那股快速膨脹的力量在以一種“攻城掠地”的方式污染自己的靈魂。

這是魔化開始的階段，先是靈魂，就像是一張紙被扔進墨汁里，等到它完全浸潤了墨汁之后，它就會成為那墨汁的一部分。

等到靈魂被黑暗充盈，被扭曲，然后就是軀體的變化。

梅林可不想在一個月之內，就從一個正常人，變成一頭扭曲的半魔。

在和赫敏告別之時，赫敏取了梅林一滴血，作為某種魔法的道標。

而那個小丫頭的家，其實就在餐廳的下一條街，僅僅從赫敏小丫頭居住的公寓就能看出來，這個小丫頭也屬于家境優渥的那一類了。

梅林將赫敏送到樓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酒店，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衣服，就乘坐最近的一班的列車，離開了倫敦城。

他的目的地，是距離倫敦有1個小時車程的海邊小城布萊頓，那是本地著名的旅游勝地，在那里，梅林更好隱藏。

而且這還是個完美的休假理由，在電話溝通的時候，加勒特特工二話沒說就同意了梅林的休假請求，他像個合格的前輩一樣，告訴梅林，好好休假，好好休養。

可惜，梅林還是不能將自己的秘密告訴他。

離開倫敦的第三天。

夕陽時分，梅林穿著休閑的牛仔褲和襯衫，靠在床邊的椅子上。打開了一門的門后，被風吹動的窗簾不斷的搖曳，在這深秋幾近冬日的風中，讓整個房間都稍顯寒冷，但梅林的心卻稍顯焦灼。

一團聚散不休的黑色煙霧就像是某種詭異的裝飾品一樣，在他的手指上不斷的跳動著，讓梅林的手指看上去就像是被吹滅的蠟燭一樣。

這并非他主動的使用自己的霧化力量，并非如此。

是他靈魂中飛速增長的黑暗魔力在擴散，這聚散不休的黑煙，代表著梅林快速淪陷的靈魂。但好消息是，這些擴散開的魔力并不如2年前那樣不可控制，它現在顯得很溫和，并不會引發從前那樣的厄運。

壞消息是，梅林軀體逸散出的魔力太過龐大，導致海底人維科給他的貝殼吊墜已經有些不堪重負，哪怕梅林拼了命的喝水，這個吊墜的凈化力量，在那越來越龐大的魔力逸散下，也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那原本閃閃發亮的貝殼，現在已經黯淡無光，表面充滿了裂痕。

再這么下去，梅林很懷疑，最多再有1天的時間，這個吊墜就會徹底壞掉。而一旦這個梅林目前唯一能對抗魔力侵染的奇物損壞，那么梅林的情況，就會更加糟糕。

“砰”

一聲微弱的碰撞，讓陷入沉思的梅林猛地抬起了頭。在黑暗感知中，梅林察覺到了，一個小小的生命，正在試圖從另一邊進入梅林的房子中。

那個生命...有些古怪，帶著一絲微弱的魔力氣息。

梅林急忙起身，走到另一件房子中，然后他就看到了...

一只貓。

一只趴在寒風中，身上姜黃色蓬松皮毛不斷隨風搖擺的貓。

那貓的背后背著一個小小的，精致的背囊，就像是衣服一樣被扣在這貓的身上。老實說，這只貓有點丑，差不多算是梅林見過的最丑的一只貓了。

它的臉是扁平的，就好像是一頭撞在了什么東西上一樣。而且正面看去，這只貓好像總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但這只貓的眼睛卻很敏銳，而且在黃色的眼眸中，明顯有一抹智慧的光芒。

在看到梅林的時候，這只貓伸出爪子，就像是敲門一樣，在梅林的窗戶上拍了幾下。后者急忙走上前，將窗戶打開，那只貓很活躍的沖入房子里，然后迅速找到了最溫暖的地方，蜷縮成一團，還發出了舒適的喵喵叫聲。

看來，它這一路的旅程，并不算是太舒適。

“呃，你是赫敏的信使嗎？”

梅林有些拿不住該怎么處理這只聰明的貓，片刻之后，他走回廚房里，再出來的時候，手里已經多了一個牛肉罐頭。

梅林將罐頭撕開，嗅到香味的貓猛地抬起頭，它前肢撐在地面，以一個蹲伏的姿態，目光炯炯的看著梅林，尾巴還搖來搖去。

梅林將那罐頭，放在那聰明的過分的貓的身前。后者喵了一聲，轉過身，將背后的背囊暴露在了梅林眼前，而它自己，則低下頭，開始品嘗自己的晚餐了。

那背囊里，是一封信，在信封上，有赫敏寫下的一句話：

“梅林，我拜托克魯克山把信送給你。請務必好好照顧我的貓，并且在下次返回倫敦的時候，幫我把它帶回來。”

“PS：別給它吃太多肉，它最近在減肥，謝謝。”

“哦，原來你叫克魯克山，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梅林看了那胖胖的貓一眼，后者沉溺于食物中，以一種貓咪應有的高傲，將梅林無視了。而梅林也沒有打擾它的享用，他帶著那封信，回到了陽臺上。

他將信紙打開，上面滿是娟秀的字體，就像是古老的書本里那種帶著一絲優雅的文字一樣。

“梅林：”

“我現在正在我的朋友羅恩家里度假，他的家族是著名的純血巫師家族之一。你應該感謝羅恩父母的慷慨，他們允許我翻越他們家族的藏書，我也終于找到了解決你目前魔力的方法。”

“請不要急于翻到信最后尋找方法，耐心的讀完我摘錄的這一段話，它應該對你很有幫助。”

看到這里，梅林終于松了口氣，終于，赫敏終于幫他找到方法了。

太不容易了。

梅林按照赫敏的叮囑，并沒有立刻打開第二張信紙，而是耐心的繼續看了下去。

下面的這一段話，應該是赫敏從一本書里摘抄過來的，充滿了一種教科書一樣的嚴肅口吻。

“在麻瓜的世界里，無知是一種普遍現象，而無知所引發的災難，更是數不勝數。”

“麻瓜們會排斥一切和自己不一樣的現象，哪怕那是他們真正的同胞也不例外。從中世紀的迫害女巫，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種族屠殺，乃至今時今日的紛爭，都證明了一點，那就是麻瓜與麻瓜之間的憎恨，是永遠不會停歇的。”

“今日，我們要討論的，是歷史上，一個因為無知引發的災難現象。”

“在數百年前的很多時候，當一個有魔法天賦的孩子，由于受到生理或心理上的虐待，而被迫壓制自己的魔法天賦的時候，這些可憐的孩子們，自然會在情感上產生極度痛苦的情緒。而哪怕是剛剛學習魔法的小巫師們都知道，扭曲的痛苦搭配卓絕的天賦，就會誕生出真正的怪物。”

“那些被虐待，被壓抑的孩子們，在長期的痛苦情緒中，會自我制造出一種危險的，屬于黑暗魔法的寄生性力量。”

“而當他們達到情緒或者意志層面的崩潰點時，他們會失去對身體和魔力的控制，那種失控將他們會將體內的黑暗力量，以一種毀滅性的姿態釋放出來。而那種被釋放的力量，在常態下，會形成一種麻瓜看不見的，但極具破壞性的風。甚至在極端的情況下，他們的身體，會直接融入這種黑暗風暴里。”

“根據當代最著名的大煉金師尼克.梅勒的研究，我們將這種現象稱其為‘Obscurus’，隱藏起來的‘黑暗之影’，或者用一種更通俗的翻譯，默默然。”

讀到這里，梅林的表情變得非常嚴肅，他知道為什么赫敏要他讀完這段東西了。

這片文章里描述的那種黑暗力量，簡直和他身上的黑暗魔力的某些特征一模一樣。

梅林舒了口氣，他看向遠方，任何恐懼都來源于未知，而一旦知道了底細，再恐怖的東西也顯得不那么驚悚了。

等到他的情緒平息后，他再次讀了下去。

“黑暗之影，或者叫默默然，它誕生于強烈的自我壓抑與自我憎恨，它是痛苦和魔力結合后的產物，它代表著人性中最悲慘的一面，即對于自我的否定與憎恨。按照古老的文獻記載，攜帶著黑暗之影的孩子，無法活過10歲，但我堅信，任何災難中都會有奇跡發生。”

“也許那些奇跡已經發生了，就隱藏在我們還沒發現的歷史中。”

“當然，麻瓜的世界和文明也在發展進步。他們發明的心理學理論，能有效治療這種心理疾病引發的災難現象。”

“而與此同時，在魔法部的大力干預下，歐洲地區的默然者早在上個世紀就已經絕跡，而北美地區的最后一名默然者，也在1926年左右徹底消亡。雖然有消息稱，直到20世紀50年代，還有默然者在歐洲活動，但這個說法，并沒有官方的證據證明。”

“回望歷史，能為我們指引前路。但愿類似于默然者這樣的悲劇，永遠不要在出現了。”

“——-節選自著名巫師霍拉斯.斯拉格霍恩1985年著作-魔法的史詩”

第一頁信紙到此為止，梅林讀完了這片節選文章，他內心感慨頗多。

他低下頭，在夜色中，看著自己張開的手指，他回憶著自己過去4年多的經歷，片刻之后，他嘆了口氣，輕聲說：

“自我憎恨與自我否定。”

“所以我越是憎恨你，越是否定你，你反而越強大嗎？”

“怪不得...”

梅林內心對于自己日漸糟糕的情況有了種明悟，雖然他的情況和節選文章中描述的“默然者”有很多的不同，但這種極其相似的魔法現象，其成因應該也有相似之處。

在梅林從三宮魔的強迫中得到黑暗魔力之后，他沒有一天不憎恨它。

他渴望回到平凡的人生中，他渴望徹底消弭這股力量，但越是這樣極端的思維，反而會越發催生黑暗魔力的增長。

那是一頭真正的怪物，它以憎恨為食，又在痛苦中一點一點的壯大。

梅林想要阻止它，卻用錯了方法。

“但，你要讓我，怎么才能心平氣和的接受你呢？”

梅林搖了搖頭，將第一張信紙放在一邊，拿起了第二張。

而相比第一張的大篇幅文字，第二張信紙上的信息就少了很多。

“梅林，如果你耐心的讀完了我抄給你的那些知識，我想，你應該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問題之源。”

“我想告訴你的是，我翻閱了很多典籍，但你的情況是最特殊的。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你并非一個‘默然者’，你不符合那種魔法現象的判別條件，甚至在魔法百科全書里，也少有你這樣的情況的記載。”

“也許比我智慧和知識更多的正式巫師們會知曉你目前的狀況成因，但我認為，如果一種方法能治愈默然者，那么它對于你現在的情況，應該也有幫助。”

“所以，聽我說，梅林...”

“從現在開始，學習魔法吧！現在還不遲。”

赫敏的這個建議，讓梅林瞪大了眼睛，他向小丫頭請教如何褪去黑暗魔力的影響，但沒想到，小丫頭給他的建議，居然是要他主動去接受它。

換句話說，赫敏給梅林的意見，和當初海底人維科給梅林的意見是一樣的。

他需要的不是救贖，而是接受這個冰冷的現實！

他們要他，從內心深處，真正開始接受自己身體里的黑暗魔力。

“治愈默然者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們學習操縱魔法的技巧，讓他們能正確的控制魔力的釋放。我問過亞瑟叔叔，也就是羅恩的父親，他是一位睿智的正式巫師。”

“他告訴我，如果一名默然者一直壓抑自己，不使用魔法的話，他很快就會被默默然徹底吞噬。目前來看，這也是唯一能拯救你的方法。”

“但問題是，梅林，我只是個二年級的小巫師，我沒有得到允許能教你魔法，我甚至連自己的魔法書都不能借給你。不過羅恩幫我想了個辦法，他告訴我，魔法教材按道理是不能外傳的，但有一種情況是例外。”

“在魔法界，我們把毫無魔法天賦的人稱之為‘麻瓜’，這是一種蔑稱。而在巫師和麻瓜之間，還有一種古怪的人群，被稱之為‘啞炮’，意思是那些有魔法天賦，但卻因為種種原因，不能釋放魔法的人。”

“啞炮在正式巫師眼中是一群可悲的人，他們介于魔法界和現世之間，不被雙方認可。”

“但有些啞炮不甘心如此，他們總會偷偷摸摸的，用各種方式試圖突破桎梏。在這些人手中保存有魔法教材，并不被認為是一種罪過...而即便是魔法部，也會對這種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大概是出于巫師們對于啞炮的憐憫。”

“這就是你的機會，梅林。”

“我把你的情況告訴給了亞瑟先生，我告訴他，我有一名啞炮朋友想要得到一些教材，而亞瑟先生雖然不怎么愿意幫忙，但是在我答應和羅恩約會后，那個討厭的家伙就答應幫我勸服他父親。”

“記住這個地址，梅林，2天之后，在這里去尋找亞瑟先生...千萬別說漏嘴！就當自己是個倒霉的啞炮，好嗎？”

“抓住這個機會，然后成為巫師吧，梅林先生，我敢肯定，你會成為最優秀的巫師的！”

“最后，祝你一帆風順！”

“————赫敏.簡.格蘭杰，1992年11月4日，于陋居。”

梅林讀完了信，他記住了赫敏告訴他的那個地址，那是個有些古怪的地址，就在布萊頓附近，在一個有些偏僻的鎮子上。

“嗯...躍馬酒吧。”

“謝謝你了！小赫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