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遲到的舞

晚上10點鐘，伴隨著黑暗中光線的扭曲，梅林和史蒂夫又回到了紐約。

這座城市的夜生活很豐富，在這個時間點正是男男女女們最放浪形骸的時候，不過可惜，不管是梅林，還是史蒂夫，都沒有加入年輕人們狂歡時光的打算。

“你知道鳥俱樂部怎么走，對吧？”

梅林推了推眼鏡，一條信息被發了出去，他站在這處稍顯偏僻的街道上，對身邊的史蒂夫說：

“要不要去換套衣服，我的意思是，你要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戀人了，也許該打扮的更正式一些。”

“這就夠了。”

史蒂夫穿著今天剛買來的花格子襯衫，寬松的牛仔褲，配黑色的作戰靴，還有一件黑色的飛行夾克，銀色的狗牌掛在脖子上，看上去非常年輕，非常瀟灑。

雖然他臉上帶著的偽裝面具讓他看上去不是那么英俊，但他身上那種稍顯憂郁的氣質，和他健壯的身板，總是惹人注意。

在他和梅林走在路燈下的時候，總會有很多姑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她們喜歡你，史蒂夫。”

梅林稍顯輕佻的吹了個口哨，對史蒂夫說：

“這些熱情的小姑娘們，會不會讓你想起當年的粉絲？我聽說，在二戰末期的時候，可是有很多漂亮姑娘給你寫情書的，據說連夢露小姐都...”

“夢露是我的朋友。”

史蒂夫隨口說道：

“我們曾經一起登臺表演過...那時候我還在賣債券，傳聞都是假的，我從沒有和夢露約會過，但我們確實一起吃過飯。”

“好吧，果然是有經歷的家伙。”

梅林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他站在一條十字路口邊，便不再向前走動。

“你在等人嗎？”

史蒂夫看著梅林，后者聳了聳肩，語氣輕松的說：

“不，我在等我的車。”

“轟、轟、轟”

話音剛落，低沉的引擎聲就從街道另一側傳來，在史蒂夫稍顯驚訝的注視中，一輛3米高，就像是小坦克一樣的黑色猛禽皮卡一路沖來，以一個完美的側擺，停在了梅林眼前，車門也在同一刻打開，就像是邀請梅林乘坐一樣。

但史蒂夫看得很清楚，駕駛室里空無一人。

“自動駕駛？”

史蒂夫好奇的問到：

“你們的科技水平已經這么高了嗎？”

“嗯，這個和你這樣的老年人解釋起來很麻煩。”

梅林踩著踏板坐入駕駛室里，他對史蒂夫揮了揮手，他說：

“所以就不解釋了，快上車，我們去鳥俱樂部。”

片刻之后，沉重的皮卡再次啟動，載著兩個人朝著老城區那邊前進。

梅林裝模作樣的打著方向盤，實際上，這是荷魯斯自己在駕駛自己。

但梅林不想這么早暴露汽車人的秘密，因為名義上來說，荷魯斯并不屬于神盾局，它是梅林的私有物。

而史蒂夫雖然值得信賴，但他的保密等級還沒定下來，規矩就是規矩，要按照規章做事。

“我今天和莎倫聊了聊。”

史蒂夫坐在副駕駛上，他看著窗外燈紅酒綠的城市，這座城市和他記憶中變得完全不同，他說：

“莎倫說這些年你們的主要工作是對付異類，外星人等等，這聽上去挺厲害的，最少我們那個年代，可沒有這么多古怪的東西。”

“不不不，史蒂夫，你弄錯了一個概念。”

梅林看向窗外，他看著街道邊一個孤身游蕩的吸血鬼，他回答說：

“異類不只是在這個時代活動，它們的活動軌跡幾乎貫穿了人類文明的整體，在你的那個時代也有異類，只是大規模的戰爭掩蓋了這一點。”

“你不是還和尤利西斯.血石大師合作過嗎？你也見過希特勒身邊的圖勒社團，還有紅骷髏那種瘋子，你應該能理解，這個世界不只是屬于人類的。”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

史蒂夫揉著額頭，他說：

“世界變化的有點快，冷戰、核威脅、登月...我錯過了太多事情。”

“想開點。”

梅林隨口說：

“這個時代只是看似絢麗，其實和你那時候沒什么區別。哦，對了，說起來，我們之前說的那件事，你還記得嗎？”

他說：

“關于紅骷髏那本骷髏之書，還有你記憶中的那幾個九頭蛇的秘密基地，你準備什么時候去找它們？”

“我隨時都可以出發。”

史蒂夫認真的說：

“但我估計你需要給我配個搭檔，不需要特別能打，只要能幫我處理好除了戰斗之外的其他事情。”

“行。”

梅林說：

“等弗瑞處理好你的身份信息之后，我們就開始著手進行這件事吧。”

“咔”

梅林這輛拉風的車停在了路邊，在兩人眼前，是一條已經人去樓空的老街，沒有路燈，沒有人煙，安靜的就像是一條鬼街一樣，而在街道左側，有一間廢棄的俱樂部。

霓虹燈的大招牌顯示著它過去的繁華時光，但現在就連那些裝飾漂亮的玻璃，都已經破碎的差不多了。

那就是梅林和史蒂夫的目的地。

鳥俱樂部，在二戰時紐約最著名的軍人俱樂部之一，也是史蒂夫和他的咆哮突擊隊休假時最喜歡來消磨時間的地方。

但伴隨著市政建設的重新規劃，這間著名的俱樂部已經搬到了更繁華的地區，留在這里的只是等待拆除的舊址。

“它和你很配啊。”

梅林打開車門，跳到地面，對另一邊的史蒂夫說：

“固執的不想認輸的老頭子，還在堅持著等待客人的到來...你當時和卡特女士約好的地方就在這里？”

“對。”

史蒂夫深吸了一口氣，他走向那俱樂部，他說：

“一場舞會，我遲到了60年...”

“還是那句話，想開點。”

梅林跟著史蒂夫走向如鬼屋一樣的鳥俱樂部，他說：

“60年了還沒人放棄你，還有一群老兵在固執的等待你回來，你被人銘記著，人們還傳頌著你的故事，這是件好事，真的，你已經比99的老兵都要幸運了。”

“啪”

已經生銹的鎖子在史蒂夫的手指下輕易的被掰斷，兩人一前一后走入黑暗的大廳里，梅林伸出手，幾團暗紅色的光球從他手心升入空中，就像是電燈一樣，照亮了這片黑暗的地方。

嗯，里面的情況凄慘極了，所有有價值的東西都已經被拿光了，這里簡直就和戰后廢墟一樣，在黑暗中甚至還有老鼠在跑來跑去。

地面上積滿了灰塵，還有蜘蛛網，那些破碎的門和柜臺，讓這里就像是那些恐怖片發生地一樣。

“你們最喜歡去的舞廳是哪個？”

梅林問到，史蒂夫指了指二樓，他踩著咯咯作響的樓梯快步向上，梅林一閃身，在黑霧縈繞中出現在了二樓過道邊，他抽出魔杖，輕輕一揮，一個大范圍的清潔咒被扔在了前方。

在狂風呼嘯之中，那些灰塵，污痕和雜物都被魔力卷起，被統統扔向了一樓的大廳中。

他感覺到了，在眼前的舞廳里，正有個人在在等待著他們。

“佩吉...”

史蒂夫跑動著來到舞廳前，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緊接著就看到了在蠟燭的火焰跳動中，那個坐在椅子上，背對著他的身影。

那是佩吉.卡特，已經垂垂老矣的卡特女士。

她就坐在黑暗中，穿著黑色的長裙，白色的頭發被梳成史蒂夫記憶中的樣子，她手里拄著手杖，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舞池。

和梅林記憶中相比，卡特女士似乎并沒有比離開時更蒼老，相反，那種病秧子的氣息也被從這位女士身上祛除了，她看上去很健康。

但她依然老了。

和年輕的史蒂夫站在一起，不像是戀人，反而更像是祖母和孫子一樣。

“佩吉...”

史蒂夫念著她的名字，下一刻，在燭光閃耀中，佩吉女士回過頭，她那雙重新變得清澈的雙眼看著站在門口的史蒂夫，她看著那張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一抹幸福而又惋惜的笑容在這位女士臉上浮現出來。

她如年輕時那樣，對史蒂夫揮了揮手，她說：

“你終于來赴約了，史蒂夫...我已經等了你好久了。”

“唉...”

梅林看著年輕的史蒂夫和垂垂老矣的佩吉女士對望的場景，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悄然隱沒于黑暗中。

他雖然有很多問題要問佩吉女士，但現在...

還是把時間留給這對苦命情侶吧。

“啊，你還和我記憶里一樣年輕，一樣英俊。”

佩吉女士坐在椅子上，她看著眼前的愛人，她伸手撫摸著自己臉上的皺紋，她說：

“而我已經老了。”

“對不起，佩吉。”

史蒂夫握緊了拳頭，隊長眼中滿是痛苦與自責，他用溫柔的，顫抖的聲音對佩吉女士說：

“我讓你等的太久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不，不。”

佩吉女士搖了搖頭，她說：

“只是命運使然，我的史蒂夫，你注定要經歷這些磨難，你注定要成為偉大的人。我很榮幸能在你的人生中留下一段痕跡，但你人生中屬于我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你應該向前看，史蒂夫，過去是枷鎖，你應該拋掉那枷鎖，繼續你的人生。”

“我做不到。”

史蒂夫低下頭，他不想讓佩吉看到自己眼眶中的淚水，這會讓他看上去很懦弱。

他說：

“從我蘇醒的那一刻，你的身影，那些故事，那些過去，就一直在糾纏。就像是一個幽靈一樣，我無法擺脫它，我不愿意擺脫它。”

“梅林告訴我，另一個我陪在你身邊...這是真的嗎？”

史蒂夫問到，卡特女士輕笑了一聲，她認真的點了點頭，對史蒂夫說：

“是的，另一個你，來自未來的你，他替你赴約，就在這里，我們一起跳舞，然后互訴衷腸。在戰爭結束的那一天，我們結了婚，然后一直到現在。”

卡特女士伸出手，撫摸著史蒂夫的臉，她溫柔的說：

“你其實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史蒂夫，不要因此自責。”

“但那不是我...”

史蒂夫握住了卡特女士的手，他輕聲說：

“我更希望那是我。”

“會有機會的。”

佩吉的語氣中戴上了一絲輕松與關懷，她說：

“我們會在未來彌補過去的遺憾，你并沒有虧欠過我。”

“聽我說，史蒂夫，聽我說，你還有更重要的責任要去承擔，你曾保護的人民比過去更需要你，在黑暗籠罩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會再次成為勇氣和希望的象征，一次次力挽狂瀾...我知道你有多么偉大，我不能成為你的負擔。”

“我...”

史蒂夫還想說些什么，但卡特女士的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阻止了他繼續的問題。

卡特女士站起身，她拉著史蒂夫的手，她低聲說：

“不要再問了，史蒂夫，我不能再告訴你更多，未來會因現在而改變...來吧，讓我們跳最后一支舞，遲到了60年的舞。”

“咔、咔、咔”

黑暗的舞廳中，幾束燈光突兀的打起，還有舒緩的音樂聲，就好像是專門為這場遲到的舞會準備的舞臺。

卡特女士伸出手，如曾經年輕時那樣，將手放在史蒂夫的腰間，史蒂夫也挽住了卡特女士的腰，兩人互相對視著。

卡特女士眼中滿是懷念與祝福，而史蒂夫眼中，滿是痛苦與糾結。

他的眼眶紅紅的，臉上也有淚痕。

這個被世人傳頌的英雄，似乎從未有如此脆弱的時候，就像是一個痛苦的，即將經歷離別的孩子一樣。

在悠揚的音樂聲中，史蒂夫和卡特旋轉著，女士的長裙擺動，就像是光芒中的精靈，兩人60年沒見，但依然保持著曾經的默契，就像是最好的舞伴，腳步沒有一絲的錯亂。

梅林靠在黑暗中的柱子邊，帶著一種欣賞的目光看著這無人觀賞的最后一支舞，在他身邊，穿著黑色西裝的老史蒂夫也靠在那里，同樣用欣賞的目光看著這一幕。

“看著另外一個自己和自己的妻子跳舞是什么感覺？”

梅林輕聲問到：

“會有嫉妒嗎？畢竟，他比你年輕，比你英俊，比你更有活力。”

“我會嫉妒我自己嗎？”

老史蒂夫呵呵笑著從口袋里取出兩根雪茄，分了一根給梅林，他說：

“想問什么就問吧，但那些你不該知道的，別指望我告訴你...梅林，就如上次告別時我說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噓。”

梅林在黑暗中點燃了雪茄，他對老史蒂夫做了個禁聲的動作，他說：

“安靜點，別打擾我欣賞眼前的舞...我們之間的事情，可以一會再說。”

幾分鐘之后，音樂聲和燈光緩緩散去，這支遲到了60年的舞跳完了，卡特女士和史蒂夫相擁著站在舞臺中央，她溫柔的將頭埋在史蒂夫的肩膀上，她低聲說：

“暫時忘了我吧，史蒂夫...我這一生過得挺好，唯一的遺憾是沒能看到你過自己的人生，但這一次不會了，這一次我會祝福你，史蒂夫，別辜負它。”

“不。”

史蒂夫淚流滿面的，固執的說：

“我忘不掉...我不想忘。”

“該說再見了。”

卡特女士的手撫摸在隊長的脖頸上，在跳動的電弧亮起的那一刻，被重擊的史蒂夫失去了意識，癱軟在了地面。

佩吉溫柔的將他放在地板上，她撫摸著史蒂夫的臉，她輕聲說：

“史蒂夫，我會在過去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