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梅林的準備

餐桌上擺滿了食物，除了外賣送來的披薩之外，還有一些剛剛做好的菜，廚房里還有叮叮當當的聲音，梅林回過頭，就看到一個小胖子正帶著圍裙，在廚房里忙碌著。

他穿著西裝，把自己打扮的很精神，那雙眼睛總是帶著笑容，洛娜站在他身邊幫忙，看樣子是在學做菜。

他叫富吉，家住在地獄廚房的喬茜酒吧不遠處，他家經營著這幾個街區里最好的熟食店，梅林和孩子們經常會去那里買一些肉類。

他還是馬特的朋友，嗯，唯一的朋友。

“小富吉，你終于來家里做客了。”

梅林脫下風衣，隨手一丟，精準的將衣服掛在了門邊的衣架上，他對小胖子打著招呼，他說：

“我還得感謝你幫我照顧我家的馬特，你知道的，他這個孩子不怎么喜歡交朋友，這讓我很煩惱。”

“哦，梅林先生。”

那個討喜的小胖子年輕人一邊翻炒著鍋里的火腿，一邊回頭對梅林說：

“別這么說，馬特和我總是互相幫助的，嗯，另外說一句，你家的貓和狗真可愛，它們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寵物了。”

“嗯，當然。它們當然很聰明。”

梅林看了一眼蹲在富吉腳下的弗蘭克，傻狗回頭對梅林露出了一個諂媚的笑容。

而咕咕就趴在沙發上，就和被施加了魔法幻象的火箭浣熊和樹人坐在一起，那兩個家伙正在暢飲啤酒，看上去有些放浪形骸。

瑞雯和勞拉坐在餐桌的另一邊，孤僻的小狼女在到新家之后，看來已經交到了第一個朋友。

“馬特呢？”

梅林伸手解開了袖口的紐扣，他對瑞雯說：

“怎么不見他下來吃飯？他朋友來家里了，他難道不招待他嗎？”

“馬特在書房等你。”

瑞雯幫勞拉墊好餐巾布，她推了推圓框眼鏡，對梅林說：

“他有些事情和你說，嗯，他好像不太高興。”

“好吧。”

梅林的表情微微變化了一下，他回頭對富吉說：

“你們可以先吃飯了，富吉，不用等我和馬特，我們估計要聊一會。洛娜，別纏著富吉哥哥，讓他好好做菜。”

“沒事沒事。”

富吉笑呵呵的接過洛娜遞來的盤子，順手把一塊火腿丟給腳邊的傻狗弗蘭克，他揮著鏟子，對梅林說：

“你先去忙吧，梅林先生，我還得再做幾個菜呢。”

“嗯。”

梅林點了點頭，伸手抱起慵懶的咕咕，一邊撫摸著咕咕的皮毛，一邊走上二樓。他推開書房的門，就看到馬特正坐在椅子上，拄著導盲杖，一臉的平靜。

他和富吉的大學錄取通知書被放在桌子上。

梅林看了看馬特的表情，然后伸手關上了房門，他嘆了口氣，他說：

“你發現了？”

“嗯。我聽到了那些教授之間的交談，他們以為我聽不到。”

馬特點了點頭，他木著臉說出了自己之前聽到的事情。

“這不是我做的，是我的一些朋友幫的忙。”

梅林把咕咕放在一邊，他伸開酒柜，取出一瓶葡萄酒，又拿出兩個杯子，然后看了看馬特，又放回去了一個杯子。

未成年人，是不能喝酒的。

“朋友之間會互相幫助，我也沒辦法拒絕他們的好意。我知道你會覺得我欺騙了你，你會覺得我不信任你，你總是這么敏感，又很獨立，有自己的想法，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梅林給自己倒了杯酒，他低聲說：

“在家里的所有孩子里，你是讓我最省心的，所以，就當是一切都沒發生過，你和富吉乖乖去上學，然后未來當個好律師...怎么樣？”

“這是不對的。”

馬特伸手摘下自己的墨鏡，他那雙無神的眼睛轉向梅林，他固執的說：

“我們兩不需要額外的幫助，梅林，我很感謝你關注我的學業，我的人生，但我不喜歡這種插手的方式...這會讓我覺得這些都不是我應得的，我打算和富吉放棄提前錄取，然后再去參加考試。”

“如果我要做個律師，如果我想用法律的力量去幫助別人，我自己就得先遵守它。”

馬特指著桌子上的錄取通知書，他說：

“而不是通過我監護人的人脈關系和權力...這和那些偷東西的罪犯有什么區別？”

“區別就是...”

梅林喝了口酒，他走到馬特眼前，伸手拍在兩份錄取通知書上，他認真的回答說：

“你們本就有能力得到它，我只是確保了這個過程不會被其他力量干擾。馬特，不是所有人和你有一樣的想法，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和你一樣遵守規則。”

梅林解釋到：

“如果我的朋友不插手，你和富吉這兩個來自地獄廚房的，沒什么背景的窮小子就會被給學校捐款的富翁的孩子們頂掉名次，如果你需要，我甚至可以給你看證據，那兩個不學無術的家伙的父母可是捐了很大一筆錢...”

“聽著，馬特，我的朋友只是確保這個過程對于你們兩個更‘公平’一點。”

他將酒杯放在桌子上，他將兩份通知書推到馬特面前，他說：

“你們參加考試了，你們的成績很優秀，所以這是你們應得的。”

“我是公職人員，我負責維持社會秩序，保護無辜者不被傷害，保護規則不會被挑戰，我保護其他人的生活，我也保護你們不會被區別對待，這事理論上并不違法，所以不要有什么心理壓力。”

梅林對馬特說：

“過一段時間給我老老實實去上學，畢業后和埃里克一樣，去找份體面的工作，再找個查莉那樣的好女人結婚生子，這會讓我感到欣慰，也會讓杰克感覺到欣慰。在我花了這么多時間給你解釋清楚之后，你還有什么問題嗎？”

“以及，馬特，我在你心里的印象就這么糟糕嗎？”

梅林喝了口酒，他假裝悲傷的說：

“來自孩子的不信任，這可真讓我傷心。”

“我只想要弄清楚，梅林，我并沒有不信任你。”

馬特伸出手，摸著通知書，他說：

“我原本以為你動用關系確保我們能被錄取，我...”

“好了，不用解釋了，對自己有點信心，孩子，你們的成績都很真實，你們可以去查。”

梅林拍了拍馬特的肩膀，他說：

“下去吃飯吧，富吉他們在等你呢，我很快就下去。”

馬特沒有再說什么，他拄著導盲杖離開了書房，目送著馬特離開之后，伊卡洛斯的聲音在梅林耳中響起，她說：

“馬特就不說了，他的成績高出錄取線幾十分，但富吉...他只是剛剛越過錄取線吧？”

“但富吉也有資格被錄取了，伊卡洛斯。”

梅林看著手邊的錄取通知書，他說：

“雖說落選的幾率挺高，但看上去，小胖子運氣不錯，馬特和他的好朋友又可以一起上學了，有個人替我照顧他這總能讓我更放心一些。”

“你對他們還真是好。”

伊卡洛斯說，梅林聳了聳肩，他喝完了最后一點酒，他說：

“這不是監護人應該做的嗎？杰克的遺愿是希望馬特成為一個體面人，不用在地獄廚房的泥潭里掙扎一生，馬特做的不錯，杰克肯定會很滿意的。”

“好了，我們該下去吃飯了...洛根到哪了？”

梅林又問到：

“他今晚能趕到嗎？如果時間太晚就讓自己在外面睡一宿，明天早上再過來。”

“洛根的飛機在5分鐘前降落的。”

伊卡洛斯將一份時間表投影到梅林眼前，又把洛根在紐約市移動的坐標標了出來，她說：

“他應該會在30分鐘之后到達這里，你可以讓勞拉提前做好準備。”

“沒什么需要準備的。”

梅林說：

“只是見個面而已，我又不會讓洛根帶走她，那家伙自己的生活都是一團糟，我可不相信他能照顧好一個有交流障礙的小女孩。”

“那你為什么要節外生枝呢？”

伊卡洛斯疑惑的問到：

“洛根知不知道勞拉的存在，對于他和勞拉的生活而言都不會有什么影響。”

“我只是提前做準備。”

梅林將酒杯放在桌子上，他輕聲說：

“萬一某一天我突然消失，洛根就會幫我照顧勞拉，那孩子也不至于無處可去。”

伊卡洛斯沉默了片刻，她又說到：

“所以，你放任洛娜和旺達小姐接觸，確保小胖子富吉和馬特一起上大學，早早的把埃里克和查莉趕出去獨自生活，又遲遲不使用三魔器，還一直隱藏你和小彼得的關系，甚至讓我隱藏了小彼得的背景信息...這些都是你給家里的孩子們準備的后路？”

“梅林，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察到了什么？”

“沒有，征兆還沒出現。”

梅林推了推眼鏡，他說：

“但早做準備并不是壞事。孩子們總是大人的弱點，我竭力保護他們，他們的存在能讓我心靈放松，如果...如果我某一天會消失，那我應該確保我的孩子們能繼續自己的人生。”

“還有你，伊卡洛斯。”

梅林打開書房的門，他開玩笑的說：

“如果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我也一定會給你選個好主人的。”

“我可不需要。”

伊卡洛斯低聲說：

“這眼鏡只是一副載體，我不需要它依然能存在于數據網絡的世界里，如果你死了，梅林，從某種意義上說，那意味著我就自由了。”

“但自由于我，又有何用呢？”

“別這么悲觀，伊卡洛斯。”

梅林說：

“你總會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的，你要相信，你的誕生絕對不只是協助我處理那些繁雜的事情。好了，孩子們該等急了，我們去吃飯吧。”

梅林走下樓梯，披著魔法幻象的火箭和格魯特正在大呼小叫的試圖勸小胖子富吉和他們喝酒，盡管格魯特翻來覆去的就是那一句話，但火箭的口才很好，在梅林走到餐桌邊的時候，小胖子已經喝了好幾杯，都有些醉眼惺忪了。

“你這混蛋！”

梅林對坐在他手邊的火箭說：

“在這個世界，未成年人是不能喝酒的。”

“哇，梅林，你真是掃興啊。”

火箭似乎有些不太適應人形態的魔法幻象，它別扭的握著勺子和叉子，將一大塊肉叉到盤子里，然后粗魯的切開，一邊吃，一邊挽著小胖子的肩膀，它說：

“你剛說你考上了什么大學？聽上去像是件好事，來，再喝一杯。”

“這是我做的，梅林，你嘗嘗唄。”

洛娜獻寶似得將一盤看不清楚原材料的食物放在梅林眼前，她期待的看著梅林，后者猶豫了一下，然后將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放進嘴里，幾秒鐘之后，梅林對洛娜露出了一個很虛偽的笑容：

“嗯，口味...很獨特的樣子，不能算難吃。”

“嘁，不喜歡就直說。”

洛娜翻了個白眼，她故意擠在梅林和勞拉中間，這讓勞拉很不滿意，但小狼女并沒有說什么，而是認真的吃著自己的東西。

她顯得很安靜，孤僻，多少有些不合群。

“多吃點蔬菜，對身體好。”

梅林用筷子架起蔬菜，放在勞拉盤子里，小狼女抬起頭，對梅林露出了一個別扭的笑容，但也是稍縱即逝。

“砰、砰”

在20多分鐘之后，房門被敲響了，梅林拿起餐布擦了擦嘴，他站起身，走到房門前，打開門，就看到許久不見的金剛狼洛根正靠在門邊。

他的頭發還是和以前一樣有個性，胡子拉碴的，穿著黑色的皮夾克和牛仔褲，叉著腰，嘴里還叼著雪茄。

哦，這家伙還知道上門拜訪需要帶禮物，所以他手里提著兩瓶酒。

“怎么了？”

梅林看著洛根晦暗的表情，他問到：

“心情不好？遇到糟糕的事情了？”

“很糟很糟的那種。”

洛根說：

“唉，一言難盡。”

“那就進來吧，先吃飯。”

梅林招呼洛根進入房子，他說：

“滅掉煙，有孩子在呢。”

洛根進門就看到餐桌邊圍著好些人，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披著魔法幻象的火箭和格魯特身上，他摘下雪茄，在手心里摁滅，又看向低頭吃東西，在人群中都顯得很孤獨的勞拉，似乎是血脈的牽引一樣，他將手里的酒放在桌子上，然后對梅林說：

“那就是...”

“對，她就是你的‘女兒’。”

梅林說：

“也可以理解為是你的妹妹，她叫勞拉，但，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