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前奏

在充斥著金屬音質的咆哮聲中，機械神教馴養的5頭龐大的機械恐龍從自己的“窩”里走了出來。

這幾個大家伙已經適應了地獄的環境，而且喜歡上了可以任由它們肆意撒歡的焦灼大地。

在這里，它們不會用擔心會破壞什么，想怎么鬧就怎么鬧。

這些有亮晶晶的外殼的家伙們蠻力十足，永遠不會累，就被安置在廢土的工廠中，用它們的蠻力為渡鴉大君服務。

機械神教的護教騎士，強大的傳奇戰士天災正騎在機械恐龍的首領，金屬霸王龍鋼鎖背后。

這個目前機械神教里最能打的機器人很喜歡自己的坐騎。

而鋼鎖嘛，被打服之后，也老老實實跟著天災左奔右跑。

機械霸王龍大聲咆哮著，對自己的4個同伴告別。

它們要去各自的工廠里上班，而鋼鎖則要載著自己的騎士，朝著機械神教的智械戰士們的訓練場出發。

那訓練場在怒河守誓河和怨河苦惱河兩條冥河中間的大地上，距離末日火山下的大本營還有段距離，就算是以鋼鎖奔跑起來的腳程，也要十幾分鐘才能到達。

這頭蠻橫的機械霸王龍搖擺著戰錘一樣的巨大尾巴，搖頭晃腦的踩在地面上。

在如地震一樣的巨響中，它撒開雙蹄，仰頭噴出一股灼熱的火焰，在背負著沉重戰劍的天災的呵斥下，朝著目的地出發。

說起來，機械武士們似乎并不需要太多的鍛煉，它們完全可以用數據傳輸的方式，共享彼此的戰斗經驗。

但護教大騎士天災，卻對此嗤之以鼻。

他反復告誡伊卡洛斯，說那樣共享的戰斗經驗是虛假的！

是沒有靈魂的！

哪怕是機器人，也需要在不斷的實戰練習中，才能積累真正的戰斗經驗，數據的互相拷貝并不是萬能的！

而眼鏡娘既然將機械神教的智械戰士們的訓練工作交給了天災，那么她就完全沒有阻攔天災行動的打算。

在眼鏡娘的支持下，天災建了個訓練場，所有的智械戰士在走下流水線之后，都需要經過瘋狂的實戰訓練，才能稱為機械神教真正的中流砥柱。

機器人們的訓練場是蠻橫而可怕的。

作為機械神教的成員，它們覺醒了機魂之后，軀體就不再是必要，因此在天災的要求下，每一次的實戰對抗都會以某個智械的軀體徹底被擊碎宣告終結。

在這種瘋狂的訓練下，機械神教的智械武士們的戰斗力，尤其是作戰意志和進攻性飛快的提高。

再加上數個生產車間的建設完畢，機械神教終于熬過了最艱難的時間，開始進入“爆兵模式”了。

在現在這個階段，梅林麾下已經有了45支智械軍團，但這還不夠。

要參與到地獄戰爭中，區區45只軍團還遠遠不夠。

而在機械武士們開始每一天的訓練的同時，在焦土平原上的機械神殿里，梅林麾下的另一支力量也開始了自己的日常工作。

一群穿著暗紅色短袍的女人，陸陸續續的從一棟類似于宿舍樓一樣的建筑物中走出。

在各自首領的帶領下，她們換上了便于行動的工作服，就如工廠女工一樣，進入了機械神殿的工作間里，開始為機械神教制作用于承載數據靈魂的特殊魂器。

她們的人數很多，零零散散的大概有3000多人。

這些女人每一個都非常俊美，每一個都很符合傳統美女的形象，而且她們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苦修的氣質。

她們不喜歡說話，做事的時候干脆利落，除了偶爾的休息之外，她們將每天的時間都用于為渡鴉大君制作魂器。

為地獄君主準備戰爭。

哦，對了，這些女人每一個背后，都有古怪的傷痕。

就如擁有的雙翼被折斷的傷口。

她們來自另一方地獄里。

“別忘了還在受苦的姐妹們！”

在這些女人工作的車間里，在開始工作前，她們會高喊口號。

她們被仁慈而威嚴的渡鴉大君從海拉的冥府里解救了出來，脫離了惡毒天后的恐怖詛咒，在死后重新得到了生而為天使的尊嚴與自由。

但還有更多的姐妹們被困在那個恐怖的詛咒里。

那個被神王從世界樹上撕下來，扔進虛空的絕望世界中，還有數以百萬計的姐妹們在苦海中沉淪。

她們犧牲了自己的自由，向渡鴉大君奉獻一切。

只因為渡鴉大君承諾過，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將那些被放逐的天使釋放出來，送她們返回故鄉，那至高的神圣天堂。

這些可憐的女人，已經沒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當然，作為曾經至高天堂中最精銳的天使戰士，在梅林需要的時候，這些女工們同樣也能再次拿起武器，為她們新的主人贏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

但現在，梅林只需要她們用自己的魔力，為機械神教制作更多的魂器。

這些折翼天使們的工作效率很高，每天都可以生產出最少1萬枚魂器，這就讓機械神教的智械武士們誕生的速度更快了。

而原本被困在這片絕望廢土里的那些惡魔和不死生物們...已經沒有啦。

它們都被殘忍無情的渡鴉大君殺死了。

當然這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自由”。

這些極惡者的靈魂被制作成不同規格的靈魂碎片，用以和數據靈魂融合誕生真正的“機魂”。

它們罄竹難書的罪惡過去已經被統統抹掉，以最純粹的原始靈魂的姿態，在機械之軀中得到新生。

為萬機之神的榮光而戰，并且在未來的戰爭中獲取最后的救贖。

這就是機器人們的行事原則。

物盡其用！

在梅林的廢土里，是不會有被浪費的東西的。

這里已經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個機械的地獄，機械神教的下級智械們還在毫不停歇的改造著這方廢土大地。

它們似乎是打算用金屬和機械，布滿這個世界的每一寸地面。

當然，這也得到了仁慈的渡鴉大君的允許。

這里是智械們的家，并不溫暖，并不美麗。

但卻完全屬于它們。

而任何膽敢入侵這片世界的邪惡生命，都會遭到機械們毫不留情的痛擊！

啊，贊美萬機之神！

贊美渡鴉...

維克多.斯通茫然的站在末日火山的山口邊緣。

在昨日，他匆匆告別了自己的父親，跟隨著眼鏡娘和渡鴉大君來到了這方地獄里。

他要在這里接受機械神教的賢者們的教導，以此更好的使用自己新得到的軀體，發掘屬于機械之軀的奧妙，并且學著以這副新的姿態生活下去。

他也從父親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并不是機械改造了他，而是機械拯救了他，把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了人間。

于情于理，他都該感謝那個古怪的母盒，以及為他完成了改造手術的伊卡洛斯和機械神教。

但死里逃生的維克多，卻高興不起來。

“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坦然接受這一切的。”

維克多看著自己機械的十指，他看著那活動的銀白色的金屬，再沒有以前那樣血肉相連的感知，只有冷冰冰的數據信號的發送與回應。

再不是感性的生理控制，取而代之的是機械的運作。

更直觀。

也更冰冷。

更方便了。

但卻難以形容。

維克多曾是個有天賦的，前程遠大的橄欖球運動員，在自己的大學里叱咤風云，雖然還沒畢業，但已經被職業聯賽的球探關注。

按照原本的人生軌跡，他很有可能會成為名垂青史的運動員，那也是他的理想，他所選擇的道路。

他其實頗具科學家的潛質，但因為父親和母親的緣故，在高中時期，維克多就對那些試驗，那些科學知識失去了興趣。

他想有自己的人生，只屬于自己的。

可惜，現在這一切都離他遠去了。

“咔”

維克多活動著手指。

他扣緊了十指，他能以清晰的數據感知到自己體內現在爆炸性的，非人的力量。

以這副機械之軀去參加橄欖球比賽，維克多可以肯定，哪怕是對手一起上，也無法阻止他將橄欖球送入球門。

但他還去的了嗎？

自己曾經的伙伴們，那些粉絲們，還能接受一個半機械半生物的怪物和他們一起上場比賽嗎？

就算他們能接受，維克多敢嗎？

以這副軀體的力量和堅固程度，只需要在奔跑時輕輕一撞，就能把一個成年人撞成全身癱瘓。

這只是他面對的關于今后人生的所有問題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項。

這太恐怖了。

這一切，都太恐怖了。

他還是個孩子，而且和從小見過“大世面”的梅林家的孩子不一樣，他過往的人生中，并沒有接觸過太多超凡的事務。

眼前的一切都讓他措手不及。

就比如，他現在正站在貨真價實的地獄里...

“其實你可以...”

溫和的聲音從茫然的維克多身后傳來。

就好像是精準的捕捉到了維克多內心的茫然與無措，他內心中回蕩的所有問題，并且給出了一個答案。

“你也見過伊卡洛斯身上的仿生材料，維克多.斯通，你也可以擁有那樣的仿生材料，這并不難。”

那個聲音說：

“它完美的貼合你身體的每一寸鋼鐵，完全模擬你的每一寸皮膚，只要你自己保守住秘密，我可以保證，哪怕與你同床共枕的小妞，也絕對分辨不出你的秘密。”

“你可以和以前一樣生活，和以前一樣運動，和以前一樣享受人生。”

“只要你在這里學會控制力量，前提是你要接受現在的自己。”

維克多不為所動。

他甚至沒有回頭。

他知道那是此地的主人，強大的地獄大君梅林.萊利，虛榮之王渡鴉大人。

他對他并不了解。

但現在哪怕只是他站在身后，他的機械之軀承載的思維中，都在不斷的發出致命的警示。

那個組成了第二心臟的母盒，就像是遇到了天敵。

“為什么你們這些人，總是把一個人的命運改變說的這么輕松...就像是在說今天晚餐吃什么的小事一樣。”

維克多低聲說：

“我失去的是我的人生啊。”

“我以血肉之軀活到現在，又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另一種生命，我無法接受這一切。但我想，這對你們這樣的大人物來說，其實并不重要，對吧？”

“你要聽實話嗎？孩子。”

渡鴉大君懸停到維克多身邊，他順延著維克多的目光看向遠方的廢土。

他說：

“真相總是這么傷人，確實，對于我眼前的世界而言，你的命運，并不重要，你能否接受這一切也不重要...”

“你已經來到這里，這對我而言就已經足夠了。”

梅林停了停，他看到了維克多眼中閃耀的一絲黯然。

他輕笑了一聲，背負著雙手，朗聲說：

“但你可以努力的讓自己變得重要，維克多.斯通，一個人的命運，除了個人的奮斗之外，也要考慮到歷史的進程。”

“我能告訴你的是，不僅是你，這個世界也生逢大變，你的命運改道，只是這個世界向前行駛的命運轉移的一小部分，一個偉大體系中的一絲。”

“你可以讓自己在這個體系中變得更重要，這取決于你做出的決定，孩子，只要你決定沿著改變的梯子一路向上，你總會看到更高處的風景。”

“就如現在這樣...”

梅林伸手搭在維克多的機械肩膀上。

他說：

“任由自己在悔恨與舊日的懷念中墮落為廢物。”

“還是迎著改變一路向前，以英雄的姿態重臨于那個被你懷念的世界...你可以做更多，你已經有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可能。”

“你真的是個地獄魔王嗎？”

維克多.斯通扭頭看著梅林。

這個悶悶不樂的年輕人心里有了一絲波瀾，他甚至咧開了一個微微的笑容。

他對梅林說：

“你真的是個邪惡的人嗎？傳說中的魔鬼，為什么我覺得你說的這些，更像是那些老英雄給菜鳥們打氣的話...”

“我是個地獄大君，孩子。”

梅林說：

“如假包換，至于這些話為什么你會喜歡，大概是因為...”

渡鴉大君臉上閃過一微笑，他說：

“大概是因為，我也曾是一名英雄，而你內心里也有成為英雄的渴望吧。”

“畢竟，在成為英雄之前，我們總是幻想著自己是英雄...哪個年輕人不喜歡這種幻想呢？”

虛榮之王輕笑了一聲，他說：

“好了，心理輔導到此結束，跟我來，我要把三個母盒合而為一，完成我需要你做的最后事情，在那之后，你就自由了。”

“到那時，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說完，梅林轉身漂浮向機械宮殿。

維克多遲疑了片刻，跟在他身后，在機械碰撞的咔咔作響聲中，跟了上去。

直到這會，維克多都沒發現，一抹桔色的光芒在在他機械之軀中閃耀著。

理想和自尊只能束縛自己，但虛榮...

卻能玩弄他人。

不過，以梅林的性格來說，剛才說的那些...

估計，可能，也許，大概，也不光是在欺騙吧。

“你得有個新名字，保護好自己身份，保護你的老爹，用新名字跑出去行俠仗義...這樣吧，我給你個新名字，你覺得，‘鐵拳’好聽嗎？鋼筋鐵骨。”

梅林問道。

維克多皺了皺眉頭，他說：

“為什么不叫‘鋼骨’？我覺的這個更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