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粒果子吞入腹,我命再也不由我

沒有別的意思，但黃尚確實都已經變化過了。

這個世界，真的有意思啊……

倒不是哭，是被澆水了。

蟠桃園的土地神和一眾力士，對他澆水施肥，無微不至。

或許是想要讓他真正融入蟠桃果園，大家成為伐木累吧，他們伐木得可來勁了。

僅僅是半天，一根根蟠桃樹的枝丫就修剪下來，做成了一個奇特的架子，進一步聚納靈氣，將元氣粒子剁得碎碎的，填入嘴里，確保快快生長。

黃尚被呵護得那是渾身難受。

他本來的目的，是來到蟠桃園后，找個機會溜走，留下一顆不可能成長的人參果種子。

反正就連王母也沒指望真的開花，僅僅是一個嘗試。

如此金蟬脫殼，神不知鬼不覺，回歸人界，逍遙自在去了。

不料領導嘴唇皮上下一碰，中層的小干部如臨大敵，下面的就跑斷腿。

這蟠桃園的護衛，竟然比瑤池還要嚴密，幾百個力士，里三層外三層，一天十二時辰看著他！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主要是他們也著急。

蟠桃果園這個環境，其實是不適合外來靈株移植的。

因為蟠桃樹同樣是天地靈根，更得瑤池培育，能夠量產。

單株的價值不及人參果樹，但這三千六百株一起，卻不是出產極少的人參果可比了。

它們已經形成了一個生態圈，一個奇特的生命力場。

可以稱為蟠桃領域。

毫無疑問，在這個蟠桃領域內，一切外來的存在，都要向蟠桃靠齊。

要么變成蟠桃，要么滾蛋。

人參果樹也不例外。

所以王母其實是高高在上久了，并沒有考慮到這點，土地和力士卻是很清楚，想要人參果樹在這個地方活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領導一拍腦袋，想出的歪主意，下屬如果辦不到，那就是下屬的鍋。

人間如此，天庭還是這般真實。

所以土地只能矜矜業業，加倍努力。

他對于蟠桃的習性已經了如指掌，到達每根枝干能結出幾個蟠桃，都算得清清楚楚的地步，在這個基礎上想盡各種法子，壓制蟠桃樹，給予人參果樹生長的環境。

無形中也把黃尚監視得死死的。

坐牢都沒這么夸張。

黃尚深深嘆息。

他也知道，這種待遇持續不了多久，等到應付好王母的檢查，亦或是實在無能為力之后，這些土地和力士，自然就不會關注他。

關鍵是……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啊！

天界和人界的時間差距太大，等到他在蟠桃園開花結果，下面滄海桑田，一個毛臉雷公嘴的就打上來了！

有鑒于此，黃尚的手掌化作條條根須，不斷撩撥旁邊的蟠桃樹，剖析其秘密，尋找破綻。

蟠桃樹很懂事，十分配合。

現在這個情況再危險，其實也比不過玉帝面前，太上老君宮前，土地和力士工作哪怕認真負責，修為卻是薄弱，黃尚在盤了蟠桃樹一段時間后，借機了解周遭的環境。

終于，半日之后，他使了個變化，真身先是鉆入泥土中，然后從數十外的一棵蟠桃樹下鉆出，變成了一只美麗的蝴蝶，展開翅膀，翩翩飛舞起來。

蝴蝶在桃園里并不罕見，此時不下數百只蝴蝶，在纏纏綿綿翩翩飛，黃尚悄悄地加入進去。

黃尚一直飛到蟠桃園的邊緣，雙翼一展，飛向了自由！

六耳獼猴變成蝴蝶飛走啦！

輕微的響動下，一只蝴蝶從桃園邊緣滑落下來，掉在地上，兩扇翅膀直抽抽。

“咦？”

土地和力士們百忙之中回頭看了一下，也沒有太在意，轉而繼續照料人參果去了。

“怎么會有陣法啊？”

黃尚變成蝴蝶，就是蝴蝶的強度，哪怕是蟠桃果園里的蝴蝶，還是弱雞，這突如其來的阻礙，把他也給撞懵了，半天沒緩過勁。

等到搖頭晃腦，重新飛了起來，試探性地接觸過去，發現蟠桃園內外，真的有一層隱形的屏障，分隔內外。

陣法。

無論是四海龍宮，還是靈山大雷音寺，亦或是萬壽山五莊觀，都沒有陣法開啟，再加上對于勢的研究，黃尚已經默認，這個世界是不用陣法的，結果天庭偷偷安排上。

其實也不是偷偷，人家是三界正統，有這個資格。

“這是天道賦予其的大陣，跟天河相連……”

黃尚反復接觸之后，終于明白，這蟠桃園的屏障確實是陣法，但不是單屬于蟠桃園，而是遍及整個天庭的護持陣法，其內有群星閃爍，銀河入九天，正是天界群星之力。

天庭的建筑是位于清氣之上，而清氣之下，則由星辰支持，星辰彼此相連，又形成諸曜星系，橫貫蒼穹，是真正的根基。

清氣是磚塊，星河就是地基。

蟠桃果園屬于天庭的一部分，當然也受其庇護。

“如此說來，豬八戒這天蓬元帥相當重要啊！”

黃尚揚了揚眉頭。

天河是個很容易被忽略的存在，誰都知道有那么個存在，但似乎就那么回事。

可從許多蛛絲馬跡中，卻能發現天河的重要性。

就好比如意金箍棒，最初的名字其實不是定海神針，而是天河鎮底神珍。

它的原材料，就是從天河中取來的。

現在又有陣法的基礎。

而統領天河八萬水軍的，正是熟悉的二師兄前世，天蓬元帥。

天蓬元帥在道家的地位本來極高，是紫微大帝所屬部將，統理北斗及酆都的神將，但在西游世界中，則削弱了許多，成了天河里的神將，掌管八萬天河水軍，至始至終這八萬水軍還都沒有派上用場。

現在想來，這個位置看來只是中游，充其量比起四大天王高上些檔次，卻是非心腹不能用之，相當于凡世皇朝里面皇城的守將，這要是所托非人，皇帝睡覺都睡不安穩。

再聯想到沙僧是卷簾大將，相當于玉帝貼身保鏢，又是心腹……

取經隊伍有意思了。

遠的不說，先看當前。

黃尚與天庭神陣第一次接觸后，當機立斷，掉頭回去。

想要變成蝴蝶飛走，是不現實的事情了，為今之計，只有從正途離開。

“還是變成人參果！”

黃尚準備讓人參果樹，以最快速度開花結果。

一旦結出了新的人參果，土地他們肯定要呈上去，這個過程中，他總能找機會脫身。

“發芽了！發芽了！”

黃尚一回歸，泥土鼓起，不多時一個小樹苗鉆了出來，土地和力士們狂喜，齊齊松了一口長氣。

奇跡發生了！

有交代了！

這一發芽，就算最終結不出人參果，只要長出棵果樹來，相信王母娘娘也會鳳顏大悅的。

他們不用擔心受到責罰，丟掉鐵飯碗了。

當然，如果能結出人參果，就更是大功一件。

因此土地更加努力，在他的指揮下，整個蟠桃園的地氣都發生了傾斜。

之前是不讓蟠桃干擾人參果樹，現在則在蟠桃園這個小天地里，再開辟了一個專屬于人參果樹的小天地，以蟠桃樹的力量來供養它。

把你捧在心上，虔誠的供養。

如此形成一個上下級關系，蟠桃樹不僅管不了人參果樹，無法強迫它長成自己的形狀，還得反向輸血。

三千六百舔狗……

黃尚其實不是一個喜歡被舔的人，勉為其難地接受了蟠桃的供養，開始對它們進行心理疏導。

待遇落差太大了，明明是蟠桃園的主人，結果參大人一來，突然變成了二等靈根……

必須抗議！

壞消息是，蟠桃樹的自我靈性太差，像是最老實的坐騎，逆

來順受地承受著壓迫和剝削。

好消息是，黃尚借著這個機會，悄無聲息地將自己的毫毛送入蟠桃樹中。

這些毫毛是得救命毫毛啟發，再加上九頭獅子傳授的神通所成，和悟空一抓毫毛，變化出一群分身，效果是相似的。

于是乎，當周圍的數百棵蟠桃樹，都留下他的毫毛后，人參果樹也越長越快。

三尺！七尺！九尺！

一丈！兩丈！三丈！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拔升。

土地神期待地看著，并不覺得奇怪。

人參果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三千年一成熟，共計九千年，那卻是在正常的靈氣供應之下。

也就是不損害環境，自然生長，成熟果子，需要九千年之久。

如果加大力度輸入靈力，這個過程自然大大縮減。

現在一整個蟠桃果園，三千六百株蟠桃果樹的靈氣，供養一棵小樹苗，長得快才正常，長不快反倒不對了。

于是乎，在最短暫的時間內，一棵十丈高大的人參果樹成型，兩根枝干延伸出來，一左一右，開出了兩朵黃色的小花。

“兩開花！好啊！好啊！”

土地笑得合不攏嘴。

似這種靈根，換了全新的環境，第一批開花結果，能有一個獨苗苗，就已是很了不起。

沒想到直接能開上兩朵，這要是結出兩個人參果來……

土地神左右掃視了一眼。

大部分力士一無所覺，唯有一位力士敏銳地察覺到了領導開不了口的話，眼珠子一轉：“既然此樹開了兩花，為保穩妥，是不是要先品嘗一枚，以便發現問題，加以改良？”

土地看著這位力士的目光，頓時變得溫和起來，準備趕明兒提拔提拔它，頷首道：“言之有理！”

其他力士這才反應過來，心中悔恨，七嘴八舌地支持起來。

三千六百株蟠桃果樹，是登記在冊的，土地要是敢吃一個，那就是貪污重罪。

但現在這棵人參果樹，卻是領導私自培育的，為了讓領導能夠吃到更美味的人參果，土地自己先勉為其難地吃上一顆，很合理吧？

請把合理打在公屏上！

“不愧是天庭腳下的土地，這皇城當官的，思想覺悟就是比下面的高，貪污都是貪得這么清新脫俗！”

黃尚樂了，念頭一轉，露出了笑意。

很快，兩開花的果子真的結出了，白白胖胖，如傳聞一樣，像是個嬰兒。

只是表情有些不同。

之前的人參果：▽

現在的人參果：乛乛

不過土地已經顧不得這許多，喉頭聳動著，無比激動地用金器將果子打落下來，然后先是聞了聞。

就像是品紅酒一樣，先要聞一聞，然后晃一晃酒杯，閉上眼睛陶醉一下，再輕輕抿進去，土地也是如此，嗅著果子的香氣，深深陶醉……

這什么味？

別說土地表情不對勁，其他力士們也發現這果子的味道很是不妥，有股不同于仙靈的騷氣，一位力士趕忙道：“或許是聞起來臭，吃起來香，咽到肚里暖洋洋？”

土地緩緩點頭：“有些道理！”

他轉了轉人參果的身子，對準嬰兒的屁股，張開了大口。

吧唧！

一口，半個屁股沒了。

咕嘟！

確實，吃進嘴里之后，是一股難以言喻的香。

果肉說不出的鮮甜，簡直有世上一切美食的滋味，更具備著龐大靈氣。

這一枚人參果吃下去，可是能讓凡人活四萬八千年啊！

仙人吃了，對于修為也大有裨益！

土地神美滋滋地享用，滿臉的享受，情不自禁地道：“好靈果，跟蟠桃一個滋味……”

力士們齊齊一怔。

你怎么知道蟠桃什么味？

然后他們齊齊轉過頭去。

我們什么都沒有聽到，什么都沒有聽到。

可力士們并沒有察覺到，當土地神將人參果吃完，享受的神情突然僵住。

因為一道聲音，從他的身體里面響起：“好吃嗎？”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土地神下意識地問道：“你是誰？”

那聲音回答：“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第六天魔王！”

繼鬼車之后，第六天魔王光榮上崗。

而土地神如同受了一下重擊，簡直魂飛魄散。

他知道第六天魔王是誰，那是連佛祖成道都敢干擾的魔頭！

這樣的魔王，居然神不知鬼不覺，進入了自己的身體里面？

“小神……小神……”

“不用怕，怕也沒用，按照本魔王的命令，好好去做，保你無事！”

“是！是！”

“現在將另一枚人參果摘下，送入瑤池吧！”

“遵命！遵命！”

“我第六天魔王，對此次襲擊負責！”

“明白！明白！”

怪不得悟空總喜歡待在妖怪的身體里，這種控制簡直是為所欲為，再加上第六天魔王的天魔之力，黃尚窺視土地的內心，放大貪生怕死的念頭，牢牢控制。

這當然還是要冒風險的，但沒辦法，變成蝴蝶飛不出去，唯有出此下策。

“你們在此不要走動，我將人參果送去瑤池！”

一粒果子吞入腹，我命再也不由我，土地心里悲傷成了天河，卻也不敢怠慢，對于眾力士下了命令，將另外一個人參果打下，放在盤子里，端著出了蟠桃園。

這天庭里面的土地神，活動范圍都比下界那些限定死的大，而土地神出去，陣法肯定是不會阻攔，暢通無阻。

“終于出來了！”

黃尚長松一口氣，開始尋找下界之路。

從人界升上天界，進入天庭，道路很明確，就是四座天門。

入了四天門，才是天庭所轄，其外就是無盡的清氣和下方浩瀚的天河群星。

而從天庭下凡塵，卻不是那么好下的。

不是說往下一跳，就完事了。

黃尚好不容易在天庭游了一遭，臨到最后關頭，當然也不能瞎來，琢磨著怎么體面地下界。

只可惜現在這個年代，九九八十一難還沒有開始，否則機會可太多了，盯著那些準備下凡塵的坐騎，搭個順風車就行。

“土地這是哪里去？”

正想著呢，后面突然響起一道冷清的聲音。

土地轉身一看，一道無限美好的身影現于身后，趕忙道：“見過嫦娥仙子。”

嫦娥看著他盤中的人參果，眉宇間露出詫異之色：“人參果種出來了？如此之快！”

土地按照黃尚的吩咐，回答道：“當不得人參果之稱，只是那果核成樹，第一枝結出的果實，既碰到仙子，可否煩勞仙子敬奉給娘娘？”

嫦娥一怔：“我？”

土地點頭哈腰，請求道：“不瞞仙子，小神本不該輕離蟠桃園，只是果子關系重大，不敢交托力士，如今遇見仙子，也是小神之福，仙子可稟娘娘，小神沒有怠慢……”

“娘娘清修，這等小事，不會見你，這果子也是放入寶庫，也罷，我就替你送去吧！”

嫦娥觀察了一下這個人參果，發現它并沒有之前所見的靈韻，透出低配的氣息，微微點頭。

王母不是隨便見得，如果是真的人參果，肯定能驚動她，區區一個低配版的果子，根本不值得過眼。

既然土地神有請求，舉手之勞，就幫一下吧。

“多謝仙子！”

土地將盤子遞上，如蒙大赦，立刻離去。

嫦娥也沒有當一回事，眉宇間又掛上淡淡的憂愁，朝著瑤池而去。

可剛剛飄了沒多遠，一道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自在不自在，我自觀自在！”

嫦娥嬌軀一震：

“觀音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