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是恣意造謠最爽的時期之一,因為文盲太多,所以但凡有謠言冒出來,那必須是文化人干得事情啊!
陰鄉鄉帥李解,這能是文化人?!
“蛤?!鹽城縣師居然已經面見大王?!”
公子巴身軀一顫,剛到姑蘇,連一碗莼菜羹都還沒有喝呢,就聽到了一個“噩耗”。
這羿陽君也太不講究了吧,報仇哪有從早到晚的!
“巴,還是先打探鹽城縣師面見大王說了何事。”
嬴劍很冷靜,這時候急是沒有用的。
“隨吾去拜訪公子丑。”
“不可。”
攔下了姬巴,嬴劍正色道,“鹽城縣師之前便見過公子丑,吾等再去,公子丑必不相見。”
禮物說不定會收,但是事情,未必會辦。
因為有先來后到,鹽城縣師先來的,自然是先給鹽城人辦事嘍。
“那……直接求見大王?”
“亦不可,鹽城縣師先至,吾等后到。如今尚不知鹽城縣師所言何事,若是問答有誤,恐為大王所怨。”
見姬巴愁眉苦臉,嬴劍又問道,“姑蘇諸大夫,何人最喜財帛?”
“自是太宰子起。”
“那就備厚禮以訪太宰起。”
嬴劍畢竟是做過卿士的人,雖然是菜雞小國的卿士,但好歹這點貪污受賄的經驗還是有的。
熟門熟路嘛,屬于專業業務范疇。
二人沒有直接前往太宰宅邸,而是在姑蘇城外的“市瀆”等著陰鄉船隊抵達。
找了一家逆旅休息,嬴劍和姬巴聊起了太宰子起的過往,從太宰的姓,就能看出來他的根腳。只不過聊了之后,嬴劍才愣神道:“太宰起,竟是從楚國遷徙來吳?”
“其王父,正是已故楚國太宰伯禽。”
“子姓伯氏?”
“正是。”
“唔……如此說來,吾倒是能跟太宰起攀些交情。”
舒龍國的根腳,也要從周天子奪了天下說起,作為嬴姓血脈,跟宋人攀交情,半點壓力都沒有。
再者,舒龍國早年主要還是朝貢楚國,伯禽為楚國太宰時,沒少跟“諸舒”打交道。后來舒龍國吳楚兩邊上貢,是因為吳國屬于“后起之秀”。
這兩代吳王當真是各有側重,上代吳王是攻城略地開疆拓土,這一代吳王勾陳,則是把吃下去的地盤消化干凈,鞏固既有勢力的同時,對外開始輸出影響力。
整個江淮地區,吳國的國際影響力,已經初步壓倒楚國。
甚至在吳楚爭霸的這幾十年中,大王勾陳最近執政的這十年,兩代楚王稱吳王為“兄”“伯父”,這種國際地位,算是吳國建制以來的巔峰。
正因為吳楚互相影響,交流自然就頻繁,吳國太宰子起的祖父,就是原先的楚國太宰伯禽。而伯禽早年又時常處理“諸舒”變亂問題,跟“諸舒”中的嬴姓,自然打得交道極多。
此時嬴劍跑去吳國太宰子起家門口喊一聲“故人之后求見”,哪怕禮物再少,子起也是會見一面嬴劍的。
只要能見面,事情就算是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看太宰子起愿不愿意答應。
“噢?若如此,當送何禮?”
“美玉、黃金、鹿蜀、麋鹿、上苧、沙鱔,此六種,可謂‘六寶’,太宰起必定欣喜。”
“這‘六寶’從何而來?”
公子巴一臉疑惑,“若去陰鄉尋首李索要,只怕也是有心無力啊。”
“此‘六寶’……”嬴劍盯著姬巴看了好一會兒,“巴,你不是都有么。”
“吾何來……嗯?!”
一臉懵逼的姬巴頓時不爽,“這美玉、黃金,在吾手中連一日都不曾有,你……你怎可這般行事!”
“咳嗯,千金一諾公子巴。”
“……”
無語的公子巴一臉悲憤,尋思著還是自己去求見吳王算了。可一想,嬴劍這王八蛋說的……有道理啊。
為什么我的雙眼飽含淚水?因為我對這些黃金愛得深沉!
“給給給!拿去拿去拿去!把美玉黃金都拿走!拿走——”
“巴,何必痛惜這一塊美玉兩塊黃金呢?此事若成,以首李秉性,還能少了你的好處?”
“唔……此言倒是深得吾心,首李輕財,世所罕見啊。”
嬴劍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世人不愛財者,必愛其余!
二人既然做好了決定,就準備了美玉一塊,黃金兩根,驢子三匹,麋鹿四只,上苧五石、沙野黃鱔六筐,湊了一個吉利數字,直接驅車前往太宰府邸。
姑蘇見過驢子的人不多,只看到公子巴和嬴劍兩人的禮品,就覺得這是無比珍貴。
他們人還沒有到,太宰府中的人,就開始琢磨著,這外面的禮物,是送到哪里去的?最好是送來太宰之家的啊,那可是鹿蜀,罕見的珍獸。
“聽說外面有珍獸招搖而過?”
“主上,聽聞是鹿蜀獸。”
太宰府中,一個身穿華服須髯飄逸的中年人面帶好奇,問著家人。
“鹿蜀獸?”
聽到鹿蜀之名,中年人眼睛一亮,他本就相貌堂堂,是個俊朗儒雅的中年男子,此刻雙眼放光的樣子,更顯神采。
“老夫少年時在上郢東郊,曾見過楚王之珍獸,其中就有鹿蜀。”
似乎是在回憶過去的時光,片刻,他閉目微笑道,“此等珍獸,不為老夫所有,著實可惜啊。去,問那行人買上一只。”
“是,主上。”
家人正要出去,卻見一個下仆過來稟報:“主上,有人自稱‘故人之后’,特來求見。”
“可備禮物?”
“有美玉黃金。”
“此類俗物,庫房皆是。”
“有鹿蜀麋鹿。”
“啊呀,既是‘故人之后’,自當見面敘舊!”
說罷,太宰子起正了正衣冠,步子略微有點快,連須髯和衣帶都飄動了起來。
中門大開,迎接貴客。
作為大國的重臣,這是相當的給面子了。一般來說,能夠讓吳國太宰中門大開,來者必定是大夫、公子之流。
像商賈豪富,連側門都沒資格走,只能走旁門。
公子巴雖然也是公子,但在吳國這里,基本也就是比商賈豪富稍微強一丟丟,有資格走個側門。
嬴劍是舒龍國卿士,可在吳國這里,連個屁都不算。
此刻,二人面面相覷,萬萬沒想到居然是中門大開。
一時間,嬴劍面露苦笑,感慨道:“此誠乃人不如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