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芨贖身（上）

呂家。(下載樓)

天剛剛蒙蒙亮，初春的清晨帶著絲絲涼氣。

霍怡婧已經醒了，她睜開了眼睛，迷蒙的眼睛盯著帳頂看了半響。慢慢的，眼神開始清醒，惘然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怨恨。當她慢慢轉頭，看到睡在身邊還打呼呂五郎時，眼中的嫌棄和痛惡濃的仿佛能夠流出來。

她咬著唇，慢慢的起身下床。這點動靜并沒有影響呂五郎的睡眠，他轉了個身，又呼呼大睡。

霍怡婧站在床邊，冰寒幽深的目光盯著呂五郎一陣瞧，神色詭異的讓進門的白芨心跳加速。

白芨動作慌，不小心碰到了架子，水盆一陣晃動，熱水濺了出來。

霍怡婧這才慢慢轉過身來，那狠毒的眼神消失了，卻滿是深沉的慍怒，冷冷看了白芨一眼，道：“小聲些。”

白芨低下頭，“是。”將水盆放到架子上，絞了毛巾侍候霍怡婧洗臉。

霍怡婧洗完臉，便帶著白芨去廚房準備早飯。

本來這種事，自由劉嬸和白芨可以做，但是呂老太太卻板著臉說“進了我們家，別管以前你是不是千金小姐，就要按我們家的規矩來。你大嫂以前入門就管了廚房的事，如今你嫁進來，也該負責家中的飲食。”這廚房的事就落在了霍怡婧的身上。

別看呂老太太跟康氏學了些官話，如“家中的飲食”之類。若這句話在葉家，康氏對高氏說，高氏只會高興，廚房比不上庫房之類，也是數一數二有油水。有方便的地方。

至少自己想吃小灶就沒問題。

但是呂家不過披了薄薄一層的斯文皮，實際上還是呂家坡的莊戶人家規矩。在清水縣時有五六個下人。但帶到上京來的就一個劉嬸，加上白芨，一家子主子比下人多幾倍。霍怡婧掌管廚房，自然是實打實的洗菜，切肉，燒火，下鍋……

上京繁華，出了巷子就是長橋街，這條街雖不是上京最熱鬧的。也屬于中上。街上集合了天南地北各色食材，有生有熟，光是早點攤子就有不下幾十家。其中各色吃食，包括北方大周的特色食物。最南方州郡的食品。應有盡有。

有一次呂七郎挑燈夜讀，到天亮了仍不覺疲憊，興致極好的出門去買早點。八戒中文網高品質更新

結果看到了安順出名的魚圓子。他買了回來給眾人當早點，進門看到廚房正燒火，笑著吩咐了白芨一句“今日請嫂嫂不用做了，我買了現成的。”

結果呂老太起來看到，筷子一甩，臉一下。便是最疼的兒子也不疼了，直接訓了一頓“家中不易。尤其上京物價貴出清水縣十倍，照他這般享受法，全家挨不到他做官就沿街露宿了”這樣嚴重的話。

呂七郎羞愧，他們如今住的這座三進院子，地段在上京算中等，一個月的租金是六十五兩，壓了三百兩的抵金。在清水縣，三百六十五兩可以買到上好的三進宅子附帶個小院子。

好在這錢不是他們出，若不然，便是清水縣全部家當也才千多兩，呂家根本消受不起上京的居住飲食。

但幫著呂家付這三百六十五兩的人是為了讓呂家娶霍怡婧，如今已經娶了，之后的租金根本不會幫忙付。呂七郎上京時落水，丟了一百多兩銀子，呂老太帶兒子媳婦過來，身上帶了二百兩銀子，付了長途馬車費用，只剩一百九十兩。

原先住在葉家是一分不需要用，呂老太并不曉得外頭物價，現在才知道上京物價多貴。

一個肉餡的包子，清水縣兩文錢一個，上京八文錢一個，肉還沒有清水縣給的足。

這些還算小，但是其他零零碎碎日常用度，才叫人驚懼，只覺銀箱里的錢長腳會跑，不知不覺就少了小半。

呂老太因此特別看重各色開銷，一厘一毫都算的清清楚楚。她讓劉嬸和宋氏一起去菜市買菜，買完了故意分別問價格，如果叫她發現有不對的地方，便是多年的長媳也不留情教訓。

劉嬸照例正在收拾食材，看到霍怡婧就笑道：“五奶奶起來啦，今日有些冷，你可以再多睡會兒，我先把粥煮上。”

霍怡婧對她感激的笑了笑，道：“謝謝劉嬸，我醒了也睡不著，早點把事情做完，免得萬一娘起來沒東西吃，又要生氣。”

劉嬸歸納干貨到高架子上，免得叫貓或老鼠偷吃了，聞言道：“其實太太以前不是這樣，我剛來她們家時，七郎剛剛中舉，人都善著呢，沒如今這許多規矩。吃飯一起吃，活一起干，一般時候，也不讓我叫她太太，姐姐妹妹的叫的可親熱……”

劉嬸有些可憐霍怡婧，眼見呂老太和宋氏故意擺架子折騰她一個千金小姐，就心里偷偷不平了。覺得雖然霍家原先誑了呂五郎，讓丫鬟代嫁，但如今人家小姐也嫁進來了，還有什么話好說的，一家人就該好好過日子才是。

因此常常寬慰霍怡婧，又在呂老太面前夸霍怡婧雖然手生，但是學得快，能干之類的話，多少緩和了呂老太憤怒的心境。

白芨去洗衣服，過來廚房找了一個大盆，偷偷覷了一眼自家姑娘。只見她面色和善，笑容溫柔，跟劉嬸閑話著。

對比她站在床邊看呂五郎的眼神，白芨忍不住背脊一陣發涼。

“……你也別多心，新媳婦都是要受一番磨難的，除非上輩子燒了好香，遇上個特善的婆婆。那種啊，百里難出一個。等這段日子過去，七郎娶了媳婦，你就好過許多了……”

霍怡婧只溫溫柔柔的笑著，道：“我知道，娘和嫂嫂是怕我不知道家里規矩，磨練我也是為了我以后不犯錯，雖然辛苦了些，也是我該做的。”

劉嬸大是感動，道：“太太真該惜福，有你這樣賢惠的兒媳婦。她可是不知道大奶奶以往還會背后說兩句，也就你了，從不見你有任何抱怨，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媳婦，還不當閨女一般疼的……”

霍怡婧將切好的豆角擺在一邊，把鍋里的油化開，開始炒酸豆角。聽了劉嬸抱不平的話，只是說：“娘對我也是好的。”

豆角下了鍋，那邊粥已經翻滾，劉嬸不再添火，自然粥慢熱著。

門外突然“砰砰”兩聲響起來，劉嬸將手放在藍布裙子上擦了擦，道：“我去開門。”

廚房就在第一進西邊，劉嬸繞出去就到大門，“來了來了。”

她開了栓，只見一個穿著褐色短打的三十多歲男子，和一個穿著靛青色棉襖，頭上花布包了發的婦人站在門口。

劉嬸問道：“你們這是找誰呢？”

呂家上京沒有親友，所有的不過是不來往的霍家，和關系最近冷淡的葉家。也就是呂七郎大比得利之后，才有與他同科的進士來尋他。但面前兩人這鄉里人打扮的，顯見不可能是找呂七郎。

那男的一臉急切的是：“這里可是清水呂老爺家，可有一位霍姓五奶奶？”

劉嬸聞言笑了，“正是我們家，你們找我們五奶奶？”

那婦人頓時淚眼婆娑，拉住男人的手，直道：“當家的，可算是找到了，可算是找到了……”

男人也激動，“這位大嬸，你們家是不是有一位叫白芨的女孩兒？”

劉嬸心下疑惑，“我們家五丫鬟就叫白芨，你們是要找白芨？”

婦人將抱在懷中的，一個藍布打結有兩個拳頭大小的小包遞到劉嬸懷中，抹淚道：“大嬸，求您給通報一聲，我們是白芨的哥哥嫂嫂，今天來贖她來了。”

劉嬸驚訝的瞪大眼睛。

呂老太坐在大堂中，請了這名叫李慶吉和他妻子王氏坐下，眼睛毫不掩飾的打量他們。

只見這兩人面容都是方方正正，臉上還有風塵之色，含著激動的淚水，不住的看著給他們上茶的白芨。

先忍不住，拉住白芨的袖子，“妹子，你可還認得哥哥？”

白芨偷偷瞧了一眼呂老太，面上是一片迷茫，微微搖頭，低首道：“那時候還小，不記得了。”

李慶吉說道：“你那時候才五歲多，牙婆帶你走的時候，你哭著喊著不肯走，現在想起來，我都覺得對不住你……”

呂老太聞言，放下茶杯問道：“這話怎么說？”

李慶吉仿佛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趕緊道歉，“太太恕罪，我們夫妻找了妹子半年，好容易尋到了線索，一時失態。”

呂老太在家內是一家之主的模樣，但是因為愛面子，面對外人極為有禮，在呂家坡時這一點一直受鄉人稱贊。

她笑了笑，道：“無事，不過你可要弄清楚，你妹子五歲上被賣的，現在也有十幾年了，你怎么能確定白芨就是你妹子……我看她倒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她瞥了一眼在旁束手低頭，老老實實的白芨。

李慶吉的妻子王氏開口了，她眼眶還紅著，道：“太太有所不知，我們也不是貿貿然找上門的。從鄉里接走妹子的牙婆那，一路問，最后尋訪到上京，找了杏花巷的霍家還有慶保巷的葉家，都說妹子在您家里，絕對錯不了了。”()

競春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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