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求而不得最苦

景1侯府庭院深深，一重樓宇隔著一重，芷媒已經不是第一次過來了。.3344xs.com但是頭一次，侯府竟然安排了青帷小油車送芷媒到鄭秀蘭的院子。

她表面淡定，實則心內暗暗為這種貴客待遇驚疑。

下了車子，只見婉珠帶著幾個身著粉嫩春衫的丫鬟迎上來，行禮道：“葉姑娘來了，快請進來。…”

芷媒忙還禮，道：“怎么敢勞煩婉珠姐姐來接，我自己進去便可以……”說著，抬眸不經意的打量旋珠的神色，只見她臉上白白凈凈，但她眼尖的發現那粉是剛撲的，仿佛太匆忙還沒有撲勻。

婉珠微笑，但眼底卻是一片疲憊，她扶著芷媒一起走，讓余下的丫鬟們都退后幾步。

芒媒凝思，低聲問道：“瑣珠姐姐，你可是有話跟我說？…”

婉珠聞言，睫毛眨了眨，喃喃一般說道：“葉姑娘，你可知道我們小姐已經幾天沒有精神下床，今早還是知道你要來，才起床用了點粥。…”

芷媒一驚，“你家小姐怎么了？”。

婉珠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太后懿旨，封我們小姐做太子良姊，她………她知道后不肯用飯了。我們夫人說了幾回沒用，姑太太抱著病休也來勸她，還有長公主，郡主…………您還是她頭一個主動要見的人，求您一定要勸勸她，她這樣不止傷了自己的身體，也損了天家的顏面。若是叫太后和太子殿下曉得，我們小姐還有什么好日子……………”

說著，已經到了室內，婉珠怕自家姑娘可能會說一些冒犯天家的話，讓人聽見傳出去不好。因此趕了丫鬟們出去，獨自己和玲瓏守在外間侍候。

鄭秀蘭穿了一襲薦荷色左衽春衫，一條繡桃枝長裙，臉上淡施薄粉，頭上濃密的青絲隨意綰了一個偏髻，插著寶藍點翠珠釵。

簡簡單單比之以前的清雅這樣的打扮更可以說是素淡。

她的臉頰比之受寒癥所苦沒有血色的芷媒還要蒼白幾分，綺躺在榻上，趴在紫擅鏤空雕花小幾上看著芷媒送她的畫卷，神色認真投入。

聽到腳步聲，她抬頭看向芷媒，笑了一笑，道：“你來了……”她的笑容虛弱，聲音也失去了以前的柔美，變得暗啞。

芷媒眼睛一熱，道：“我們才多久沒見你就瘦成這樣子。”。

鄭秀蘭招手，讓她坐到榻上小幾邊來。聽到芷媒這么說，竟然還笑道：“我就是沒有心情吃飯，可能是天熱的關系。”。

芷媒坐下來，看到自己畫的西春園湖景，道：“你若是喜歡，下回我再為你畫一幅圖。”。

鄭秀蘭怔怔的看著湖上的小島，白皙瘦削的手指在上面輕輕撫摸著，道：“不………這副就很好了，我很喜歡。”。

芷媒心底隱隱知道她喜歡的人是安南王世子所以才如此排斥做太子良姊…………那個人，也是讓她心底牽系著的所以她對鄭秀蘭所承受的那種渴望而得不到的感受感司身受。如果家里也逼她嫁給康鵬舉，她的反應應該會比鄭秀蘭還要激烈。

眼睛忍不住濕潤了，芷媒拉住鄭秀蘭，掉淚道：“你怎么能這么糟蹋自己，我是多想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為了身上的病，多少日日夜夜睡不著覺。可是你健健康康的，還出生在這么好的家里，怎么能為一點點不如意就傷害自己。…”

鄭秀蘭見她哭了自己也撐不住那虛虛掛著的笑，泣聲道：“你不明白我有多難受，自那日從宮中回來，我就怕會有這么一天………我不敢跟母親說，也不敢跟菡姐姐講，就怕講了會一語成簧。結果幾天過去了，一天消息都沒有我以為就都好了，沒事了，可是沒想到宮中會下懿旨…………”。

她說著，斷斷續續磕磕碰碰，毫無條理頭尾但是芷媒聽懂了，她走過來抱住鄭秀蘭。

鄭秀蘭靠在芷媒的肩上，哭的稀里嘩啦，“我心里一百個不愿意入東宮，跟母親說，她只說我糊涂了，再有這樣的話就不配當鄭家的女兒。我也知道，太后懿旨一下，天下皆知，沒有反悔的可能，可是我根本不喜歡太子…………”。

坐在外間的玲瓏有些坐不住了，她咬著唇，不安的對游珠道：“這種話，讓這位葉姑娘聽了…，……要不我進去一下？”。

婉珠也有些怕，不過卻阻止玲瓏行動，道：“姑娘難得有個可以說話的人，說出來葉姑娘再勸勸她，說不定就想開了…………等葉姑娘走時，我會送送她……”以她的聰明，應該知道有些話是只能聽不能說的。

里頭芷媒正讓鄭秀蘭喝水，聲音斷了一會兒。

良久，鄭秀蘭心情平靜了些，拿著繡梅花白綾帕捂住臉，聲音含糊道：“真丟臉，讓你笑話了。”。

芷秦自己也在擦眼睛，聞言傷感的低聲道，“我哪里會笑話你，我只是為你難過。”。

鄭秀蘭眼眶紅紅，依靠在引枕上突然笑了，道：“也就是你會這么說，其他人都罵我傻，魚躍龍門，一早飛天………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別人求都求不來………”。

她含糊的說著，沒有將未來一國之母這樣的話透露。

芷媒并不知道，暗暗心酸，以為這一人之下是鄭秀蘭自傷。在她看來，入了太子東宮雖說是良梯，也不過是皇家的貴妾。日后太子登基，她便是封了貴妃，其上還是有個皇后壓著。

實際上，鄭秀蘭卻是知曉了太子妃毛氏的病癥，一人之下，指的不是太子妃而是太子。

兩人靠在一起，親密的說著話，中間旋珠趁機送了兩份血燕粥進來，芷媒勸著鄭秀蘭一起吃了。

到鄭秀蘭累極睡了，芷媒出來，瑣珠和玲瓏正坐著打開一盒子名貴頭面邊看邊說話。

玲瓏道：“蘇六小姐送來的，她想必是得意了。”。

婉珠冷笑，道：“讓她得意，我不信世子看的上她。”。

玲瓏撥弄著一對寶藍耳此，道：“她姐姐是世子前未婚妻，雖然那次事情鬧得難看，可如今看來蘇家還是想續上這段姻緣…………世子受過蘇老太爺教誨，一向敬重蘇老大人，他親自跟世子提了，難說世子會拒絕。”。

婉珠不認司她的看法，道：“憑他什么恩情教誨，有思柔公主在，女人是別想近世子身邊的………，。”說著，她嘆了口氣，“你看我們小姐，運氣還算好，是太子…，……若是如蘇家大小姐一般………”。

堂堂清貴世家的大小姐，打小與安南王世子定下婚約，京中人五稱羨的蘇月塔，最后嫁給了她那個名不見經傳的表哥季桃。

玲瓏一驚，道：“難道蘇家大小姐也是思柔公主…………”。

婉珠“噓。”了一聲，“你聽聽就好，莫多說，當時鬧得很大，思柔公主整整半年沒有出現在書齋中。”。

玲瓏不可思議的感嘆，“她那時候才十二三歲吧，竟然能做出這種事情。”。

婉珠笑，道：“所以蘇家大小姐嫁給她表哥后不久，宮中便下旨恩賜忠順伯加襲一代，也算是對蘇家大小姐的補償。”。

“但畢竟沒落了，聽說還見過忠順伯家偷偷賣京郊土地的…………”。

芷媒站在珠簾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她的二姐姐葉芷蓮嫁入忠順伯，跟婉珠和玲瓏二人口中的蘇月塔正是她姓。她記得還沒有離開上京前，在忠順伯府中遠遠見過幾次這位大少奶奶，明麗高貴，才華橫溢，神色淡漠，輕易并不肯說笑的…………原來她竟然還曾是世子的未婚妻子。

夫婿從安南王世子這樣的薦薦耀目的天之驕子，換到沒落伯府的無名大少爺，那種感覺…………芷媒能夠理解她臉上的冷漠了。

這時候，瑣珠發現了芷媒，忙打住話笑道：“姑娘怎么出來了，也不出個聲。”。

芷媒回過神來，道：“你家小姐睡著了，我不想吵她，你送我出去便可，等過兩天有空我再來。…”

婉珠聞言點頭答應，因為芷媒的休貼，讓她的神色都帶了一份感激，道：“您這邊請，我讓人叫黃橘妹妹過來。

從景1侯府回來，芷媒都沉浸在季家大少奶奶是趙永牧未婚妻的消息中，心情也變得酸酸澀澀，偷偷猜測他是不是曾經為這位蘇大小姐傷心過。

你真傻，你有什么姿格想這些。

芷媒暗暗罵自己，希望趕走心頭這片陰沉的酸雨。

沒有這位蘇大小姐，沒有秀蘭，沒有那位蘇六小姐，還有游珠和玲瓏口中的思柔公主…………任意一個，地位都比她高出幾節，誰都可能，唯獨她沒有這個可能。

心沉沉的墜了下去，芷媒強忍著眼眶中的淚不留下來，看向油彩木壁上。

但是這異樣的安靜還是叫黃插發現了，她驚訝又緊張的喊：“姑娘，天吶，你怎么哭了。”。

芷媒拿了帕子捂住半張臉，哽咽道：“沒事，我就是………”。半句話都淹沒在了哭嗝中。

黃楠頓時慌神了，害怕的過來抱住芷媒，道：“姑娘，你別哭，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哭了，快別哭…，……”。

芷媒也不想哭，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那股傷心和絕望，控制不住眼中那奔流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