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宸親自下廚

正文陸宸親自下廚

她連牙齒都在打顫，卻強撐著鎮定與他談判：“我不是故意的，這只是個意外。剛更新了／你不要動我的家人。”

他一動也沒有動，整個人隱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過了良久，他甚至笑了一笑：“這種時候你最擔心的還是他們。”

她默然不語，他的聲音十分的平靜：“你放心的養病吧，我不會動他們。”

他的反應很出乎她的意料，既沒有嗤之以鼻，也并沒有勃然大怒，只是非常平靜的注視著她，可是這種平靜卻使她愈加疑惑。

棵她看了他一眼，扭過頭去：“我不會再相信你。”

他沒有辯駁，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孩子的事，是我有欠考慮。你還小，本來就不該這么急，沒了也好，反正你本來就不想要。”

平凡倒有些意外。她轉頭看他，他卻已經背過身去，空留一副背影對著她，她看不到他臉上此時是什么表情，只覺得他的背脊線條跟他的人一樣冷硬，冷到人心里去。

追她覺得手腳發寒，終于還是無法忍耐：“為什么？”

她頓了一下，聲音有些哽咽：“為什么要殺死我MaMa？她并不是死于空難，或者說，她是死于你一手設計的‘空難’。”

陸宸的身子猛的震動，他回過頭來，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平凡毫不畏懼的仰起頭直視他，他的眼睛發紅，沁滿了血絲，也許是錯覺，她竟然在他眼瞼下面看到淡淡的濕痕……是眼淚？

怎么可能？她長這么大從來沒有見過男人的眼淚，更何況是陸宸？

她覺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受的打擊太多了，所以一時間腦子發熱不正常了。可是看著他臉上沉痛的表情，她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迷茫仿佛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她對陸宸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于是又問了一遍：“為什么？”

他覺得心灰意冷，突然笑了笑：“你覺得為什么呢？你認為是怎樣，就怎樣吧。”

平凡迷茫而困頓的看著他：“我承認MaMa對你是不好，那是出于對婚姻破散的恐懼，她并沒有對你做出實質Xing的傷害。你為什么這么狠，能下得了手？”

他還是笑，這樣的笑容真是可惡，讓她恨不得撕裂。他說：“我為什么下不了手？你不是一直說我沒人Xing，我當初可以逼得你的同學自殺，而那個女人一直沒有給過我好臉Se，我想她死很久了，她不死我怎么回到許家？怎么伺機取得許東憲的信任？怎么把你騙到手？”

平凡只覺得急怒攻心：“陸宸，你不得好死！”

死？有什么可怕？想讓一個人痛苦，并不用讓他去死，因為死亡往往是一種解脫。只要讓他絕望，就會生不如死。“平凡，很好，你做到了。”

他說了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她根本沒聽懂什么意思，卻覺得撲面而來的仇恨，將她擊打得潰不成軍。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最疼愛她的哥哥，即使在他做了那樣天理不容的事之后，也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恨他！

自己真是瞎了眼，父親也是瞎了眼，為什么會有這樣一個人？為什么陸宸會出現在她的生命里？

。剛更新了／

她笑出聲來，眼淚伴隨著支離破碎的笑，她詛咒他：“你殺了我MaMa，上天奪了你的孩子，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陸宸，這就是你的報應！你注定了一輩子孤獨，永遠也沒人愛，永遠也不會有親人！”

充滿恨意的詛咒，每一句，都像一根刺，狠狠的扎進他的胸口處，還沒完，還要再狠狠的擰上幾圈。能有多痛？不過是胸口里撕扯掉一塊，不管有多痛，都已經麻木了。

平凡激動的說完這些，手指就拽著被單，緊張的擰成一團。她以為他一定會撲過來，掐死她，或者直接把她從窗戶扔下去，一了百了，多好。但他卻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的站著，并沒有看她，凝視著地上被燈光照出的一圈光暈，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他就一直這么看著。

他又有好長時間沒說話，平凡忽然覺得氣悶，好像一個打腫臉充胖子的拳手，對著空氣霍霍揮舞了兩拳，就以為挑釁到對手了，誰知對手連看也不看她一眼，根本是不屑，不屑理會她。她翻了個身，又在病床上躺下了。病房里安靜得如同深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縈繞鼻端，仿佛能聽到藥瓶里滴答滴答的掛水聲。

她以為陸宸已經走了，回過頭來，才發現他仍舊站在那里。

這一次他沒有看著地上，而是在看她，但她一轉過臉來，他已經避開了她的目光，她根本來不及看清他的眼神，但他的臉Se仿佛很蒼白，也許是累的。

他說：“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等陸宸的身影徹底從病房消失，她才覺得整個人都軟下來，好像打了場硬仗，筋疲力盡。伏在床上，除了累，還是累，體內某個地方似乎被掏空了，讓她覺得心里發緊，然后還是疼，連五臟六腑似乎都碎掉般的疼。她難受極了，可是哭不出來，她把臉側貼在枕頭上，因為這樣哭不會被人看見，她抓著被單一直小聲的抽泣，直到哭著睡著。

這一覺她睡了很久，只覺得天昏地暗，滄海桑田。如果睜開眼，世界真的變樣了，該有多好。她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父親抱著她拋向半空，Mu親在一旁擔心的直叫，而小小的她根本不知道害怕，只是覺得身體飛起來的感覺很奇妙，輕盈的仿佛生了翅膀。而她發現自己竟真的漂浮在半空，而且不是孩子的模樣，是現在的她。她徜徉在云端，飛過千山，跨過彼海，她一直在找，找一樣東西。迷失在歲月的長河里，又或者只是不小心弄丟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意識卻總在提醒她，丟失了一件重要的東西。她使勁的想啊想，迷迷糊糊中，有滾燙的東西落在她的手背上，那樣大的一顆，落在手上哧的一聲，就化開了。她覺得難受，動了一下，又有滴眼淚落在她臉上，她拿手背去抹，滾燙的，灼得她手背發燙，她終于醒過來，陸宸就坐在病房里，遠遠的與她隔了一兩米，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疑惑的想，剛才落在自己臉上的眼淚該不會是陸宸的？但又立刻摒棄了這個想法。因為他坐得離她還有點遠，而且他面Se平靜，眼神幾乎冷峻，根本不像哭過的樣子。

魔鬼會掉淚嗎？她覺得自己在異想天開。

她睡得不分晝夜，其實已經過了48個小時，陸宸一直守在旁邊。見她醒了，他走到床邊，剛要坐下，平凡立刻縮進被單下面，臉Se煞白的瞪著他。

他嘴角牽扯了一下，仿佛是笑，遞給她紙巾說：“擦擦吧，你做夢都在哭。”

她摸摸自己臉上，果然冰涼的全是淚，原來剛才不是誰的淚滴在她臉上，是她自己哭糊涂了。剛更新了／她將信將疑的接過紙巾，在干澀的眼睛上緩慢的擦著。

他又說：“你別哭了，老人家說這個時候哭不好，將來落下病根的。”

她的眼淚卻再次涌出來，怎么也忍不住，本來恨透了這孩子，恨透了他，可是一失去了那個胚胎，她卻覺得痛，錘心刺骨的痛。明知道是孽種，是兄妹的產物，根本是天理不容，卻還是舍不得，那是她身體里的一塊肉，如今失去了，也等于從她身體里挖走了一塊，就像是什么最緊要的東西不在了，而且明知道將來是再找不回來。

麻藥的藥效過去了，真的像他說的一樣，有點疼……不，是很疼，又冷，又疼，她的身體一直在發抖。他察覺了，彎下腰給她蓋被子，這些事其實以前他經常給她做，她從小睡覺就很不老實，睡到半夜被子多半在地上，但每次早上起來被子都好好的裹在身上。不是不知道，陸宸半夜常常起來給她蓋被子，有幾次她醒過來了，還裝睡，等他剛給她蓋上，就假裝翻身又踢下去，黑暗里能聽到他低沉的笑，再次拾起來為她蓋好。

那些片段，黑暗里的剪影，仿佛與此時的男人重合，她幾乎要脫口叫出“哥哥”，卻顫抖著咬住了唇。

等他起身要走開時，她終于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服，緊緊的抓著，也不說話，只是不停的抽泣。

陸宸怔了一下，站在原地沒有動。她像是嬰兒一般，一直哭，一直哭，他于是坐下來，試探著將她抱住，她沒有掙扎，于是他半倚半靠在床頭，她躺在他懷里，這姿勢并不舒服，以前她也沒這樣依靠過他，但她始終覺得溫暖，只是忍不住眼淚，一直涌出來，浸濕了他的襯衣。

他把臉轉開了，一直盯著窗外那一株掉了葉子的海棠，這個季節，什么都奄奄的，醫院樓下的梧桐葉子厚厚的鋪了一地，不是不傷感，只是人生總有比生老病死更可怕的無奈。

她抓著他的衣服，哭了又哭，一直哭到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迷迷糊糊睜開眼，陸宸已不在床邊。她坐起來想倒杯水，窗簾外有車燈的光一掃，忽然映出黑暗里一個人影，嚇得她差點尖叫。

那束光停留下來，慢慢勾勒出劉瀟瀟的輪廓，平凡這才長舒口氣，按著胸口問：“瀟瀟，你怎么來了？”

她沉默不說話的時候，從這個角度看，表情Yin（左耳旁的Yin)森森的有點可怕。不過她很快打開了燈，明亮的白光一掃，她嘴角明明是熟悉的笑。

“我這不擔心你嗎？”她走過來坐到床邊，邊給她剝橙子邊說，“你丫真不夠意思，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玩失蹤，叫我們好找。”

她捶了她一下，平凡有些無奈的干笑了一聲，她知道這個‘我們’是指劉瀟瀟和任曉風。終究是一對，才能冠上這個‘我們’。

見她沉默不說話，劉瀟瀟又問：“你那天放學見著誰了，我認出來，那不是你家的車。”

平凡沒打算瞞她，老老實實說：“袁皓。就上回BBS上幫我澄清的那個。”

“喲，大銀行家啊，那你見他怎么會見到上醫院來了？”她把剝好的橙塞了一片到她口中，涼涼的，空氣里都溢滿了酸酸甜甜的清香。

她尚未察覺劉瀟瀟怎么會知道她住院，甚至連病房床號都知道，只苦笑著搖頭：“我命不好唄。”

“瞧你這說的，又不是絕癥。對了，你啥病啊，都住院了？”

“呃，這個，闌尾炎，可惜不是絕癥，就是個小手術。”她隨口敷衍道。

“怎么沒見你哥來看你啊？”她隨口問道，剛問完就拍了下腦門，感慨起來，“有錢人多半挺忙的，估計抽不出身來看你。”

平凡沒敢說她流掉了陸宸的孩子，正和他鬧別扭呢。只好附和著點頭。

劉瀟瀟又待了一會兒才離開，臨走時囑咐她好好養病。

她剛走沒多久，陸宸就來了，手里擰著個保溫桶。她有點不敢置信，猜想里面會不會是湯……

結果陸宸說：“廚子燉了點雞湯，你這幾天都在喝醫院里的粥，一定沒什么胃口。”

陸宸幫她拿了靠枕墊著，她坐在床上，用近乎詫異的眼光看他打開保溫桶，用一只精致的小瓷碗盛了，再用調羹舀起一點，放在唇邊試了試溫度，覺得正好了，才端到她面前，說：“多少喝一點吧。”

一連串的動作，并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頂多是倒湯出來的時候不小心灑了一點。可是她呆呆的看著，連眼皮也沒眨一下，直到陸宸說話，她才有驀然魂歸的感覺，僵硬的點了點頭。

湯已經撤去了浮油，而且已經晾得正宜入口，他一勺一勺的喂著，她機械般的張口，后來她終于知道是哪里不對，因為端著碗的人是陸宸，正拿著調羹一勺一勺喂她的男人也是陸宸！這樣的事發生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叫人覺得別扭。

她吃不下去了，蹙著眉搖搖頭，陸宸的表情似乎有點失望，將碗勺收到一邊。

其實她想說：你請的廚子廚藝退步了，煲個湯都火候不到。后來她想想本來自己這兩天就喝粥喝的嘴里發苦，也許是自己味覺問題，何苦為難人家廚子？

陸宸坐在她對面，說：“醫生建議你留院一周，但是你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你想不想回家？”

今天她遭受的雷擊已經夠多了，所以此時陸宸用這種商量的口氣跟她說話，她爺覺得見怪不怪了。

大概是怕她又逃跑吧。她閉上眼，躺進被子里：“隨便你。”

陸宸大概出去辦出院手續了，他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張毛毯，隔著毯子把她抱起來。車子已經等在醫院外，陸宸抱著她上車，司機在前排，他抱她坐在后排，這幾天她一直掛水，點滴掛得她迷迷糊糊，于是上了車又犯困。他把她往自己懷里按了按，說：“睡一會吧，到家我叫你。”

結果到家了他也沒叫醒她。等她醒來的時候，偌大的睡房，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她覺得害怕極了，掙扎著爬起來，似乎牽扯到身體里某一處，又開始疼。她扶著墻，蹣跚地往前走。外頭靜悄悄的，屋子里仿佛除了她沒別人，管家，傭人，廚子，一個人也沒有。她猜他是不是打算把她扔在這，一個人自生自滅了。

她又驚又慌，攀著樓梯的扶手只想放聲大哭，慢慢摸索著下樓梯，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找過去。

沒人……一扇門接一扇門地被她推開，都沒有人，她越來越覺得心慌，扶著墻喘了口氣，卻聽到走廊盡頭有響動。那里好像是廚房……她掙扎著扶著墻走過去，門事虛掩著的，她心里又慌又亂，慢慢把門推開。

她以前從來沒進過這里的廚房，廚子煮什么，廚子長什么樣，她一點也沒留意過。可是看著廚房里那個背影，她愣住了。

料理臺上亂七八糟，胡亂放著砧板和菜刀，旁邊又擱著一只洗菜婁。水槽里水放得嘩嘩響，陸宸兩只袖子卷起來，低頭在水槽里洗什么。一只紫砂煲Cha著電，正噗噗地冒著熱氣，他將水槽里的東西都撈起來，她才知道他原來在洗蔥，他動作笨拙，把蔥一根根撈起來，放進菜簍中瀝干。

平凡只覺得嗓子發澀，站在那里，幾乎虛弱地依靠著門，他望著那紫砂煲出神，仿佛是在想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沒想，紫砂煲的熱氣蒸上來，隔在兩個人中間，她連他的背影都看不清了，過了好久才聽到他的聲音：“小火三十分鐘后，把蔥打結……”原來是在念菜譜，不知道從哪里抄來的，他弓著身子低頭細看，一個字一個字喃喃念出聲來。

平凡只覺得腮邊癢癢的，伸手去抹才知道是眼淚，陸宸還在認真地鉆研菜譜，根本沒有留意別的，她沒出聲，默默的扶著墻又退回去了。

她花了好長的時間才上完樓梯，疼得又出了一身汗，摸索著進睡房里去躺下，整個人都疼得卷縮起來，她一直在掉眼淚，也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因為冷，終于又慢慢睡著了。

后來是陸宸把她叫醒的，叫她起來喝湯，還是雞湯。她看著那碗湯發呆，他于是有點不自在：“不知道味道怎么樣？”

她問：“這湯哪來的？”

他很快的說：“廚子一直小火煨在爐子上的。”

她嘗了一口，其實湯里蟲草放得太多，微微有點苦，她一口一口地喝完：“還有沒有？”

“還有，我去盛。”

他又盛了一碗湯上來，因為燙，所以站在一旁先輕輕地吹著，她看著他做這樣的事情，那樣笨拙，只讓人覺得心里發緊，仿佛有什么地方生疼生疼。他把湯吹得涼些，然后再給她，她卻沒有接：“孩子真不是你的。”

他沒有抬頭，也沒有看她，她又說了一遍：“所以你不用內疚。”

他終于說：“你先把湯喝了，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她又開始哭，先是哽咽，到最后泣不成聲，他卻站在那里沒有動，只是看著她，眼淚流得滿臉都是，她說：“我從來沒有這么討厭過你，你覺得你做這些事有用嗎？我恨透了你，你從一開始就騙我，你殺了MaMa，又威脅爸爸，還把我關在這里不讓我出去！我真不知道我欠了你什么，如果是上輩子的債，那我也還夠了！”她歇斯底里，“你為什么要做出這副樣子？陸宸，你為什么這么狠，我已經這樣了你還不放過我，你到底想要怎么樣，你到底想要怎么樣？”

他什么也沒有說，把湯放在床頭柜上，說：“你把湯喝了，休息一會兒。”

他轉身往外走，她抓起湯碗向他扔過去，終究手上無力，沒有砸到他。哐當一聲摔在地上，湯水濺了一地，他停了停，沒有回頭，很快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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