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風起燕云(十九)

完顏設也馬個子不高，但是肩膀極寬。身形彪悍不說，更兼力大無窮，是女真族之中有名的勇士。

他不是一個完全沒有腦子的莽夫，要不然完顏宗翰也不會讓他去守重要的云州城。聽著麾下親信們熱烈的商討著等到南下之后要如何如何去尋開心，他并沒有插話。

此刻太原城依然沒有被攻占，北面軍需重地云州城又面臨巨大威脅。這個時候去談南下搶掠純粹就是在瞎扯。

不過，他并沒有打斷麾下親信們熱情的意思。行軍枯燥，而且談論這些可以緩解大戰之前的壓力，讓麾下兒郎們更加有斗志。這是好事情。

完顏設也馬并沒有輕敵的意思。他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完顏宗翰上戰場，哪怕能力不足，經驗卻是足夠多。高陽麾下數千大軍能夠從強大的右路軍手中安然逃脫，就說明他們并不是什么好對付的角色。

當然了，作為一名女真貴族，尤其是這個時期的女真貴族。他對自己能夠取得最后的勝利毫不懷疑！

現在這個時期的女真人正是兵鋒最盛，士氣最旺的時候！他們不懼怕任何敵人！他們有信心打敗任何人！

大隊大隊的女真騎士正源源不絕的從山道之中出來，后面的輜重大車上放滿了甲胄兵器，還有各種物資。

完顏設也馬的計劃是在前邊不遠處的一大片空地里面休整一個晚上。等到明天天亮之后，養精蓄銳完畢的大軍就直撲長青縣城。在縣城腳下一擊擊破那支流寇部隊。

在他的心里，長青縣城怎么著也能守上三五天吧？那可是一座城池！

現實總是殘酷的。遠出數十里地前往長青縣的硬探們回來了。二十二騎精銳硬探只回來了三個人！其中一個背上插著好幾支箭，回到大軍之前就已然死掉了。

長青縣城失守了！

這個消息讓原本歡聲笑語，興奮不已的女真大軍猶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一般頓時沒有了聲音。

雖說沒什么精銳兵馬駐守，但是那長青縣城怎么也是一座城池啊？這才多久的功夫？這就被攻陷了？！這個消息讓這些在太原城下吃夠了苦頭的女真軍士們全都閉上了嘴巴！

完顏設也馬干笑倆聲，對著周圍的親信們說道“那長青縣城年久失修，根本沒有什么防御能力。里面也沒有俺們女真精銳。都是一些廢物一般的新附軍，俺早就想到他們守不住的。”

“貴人說的是！”親信們急忙應聲。不過誰都知道這只是安慰自己的話罷了。看來那支流寇不簡單啊。

完顏設也馬笑了笑，聲音有些干澀。只是聽著那些硬探們的描述就能夠知道那支流寇非常有戰斗力！

二十二騎硬探在察覺長青縣城已然換了主人之后當即就開始撤退。被發覺的時候追擊他們的人并不多！

而且他們只追了十里地，就是這十里地就讓這支精銳硬探們損失慘重！

硬探們說追擊他們的流寇不但裝備精良，而且武藝射術還有戰術配合都很強。他們也曾返身交戰過一輪，敵軍全都身著重鎧，根本就打不過！

完顏設也馬心里明白，既然長青縣城已然被攻陷。此刻最好的決斷就是返身回去云州，憑借著堅固城墻等待著銀術可大軍的到來。

敵軍戰斗力很強，而且數量也不少。他現在心里并沒有底，對自己帶來的這四千軍馬能不能打贏也產生了動搖。

只不過，今年不過二十余歲的完顏設也馬不愿，也不能就這樣灰溜溜的跑回去！

氣勢洶洶的出來，被敵軍嚇的再灰溜溜的逃回去？那自己以后還有什么臉面去帶軍隊？遇敵未戰心先怯，以后自己還能在女真族里抬起頭嗎？誰還會服自己？誰還能看得起自己？！

最重要的是，銀術可就要到了！

自己違抗軍令率領大軍出擊，什么都沒做又逃了回去。日后還能在銀術可的面前抬的起頭嗎？

要是這樣，還不如就此回上京好了，從此之后整日里抱著海珍，亞海珍們飲酒取樂，還打什么仗！

不能回去！必須要打一仗！無論勝敗！

下定決心之后，完顏設也馬當即下令全軍安營扎寨，先在這邊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全軍出擊，決一死戰！

女真軍隊，從不畏懼和任何敵人作戰！他們堅信沒有他們打不垮的敵人！

跟隨大軍出征的輔兵和奴兵們忙著安營扎寨。正兵們照料戰馬，準備用飯。整片營地里面喧囂嘈雜，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誰都沒有注意到在自己的頭頂萬米之上有一架無人偵察機一直在不斷盤旋！

等到一切都安頓妥當的時候，清冷的月牙兒已經高掛天邊。密密麻麻的氈帳之中呼嚕之聲不絕于耳，金軍大營很快就陷入安靜之中。只剩下巡夜的哨探們持兵縱馬拉回巡視。

略顯昏暗的夜色之中，在金軍大營東邊數里之外。一名躲在一處齊腰高的灌木叢中的金兵暗哨張開嘴想打個哈欠的時候，一支精鋼長箭直直的射進了他的嘴里！這名暗哨滿是錯愕不甘的倒地，身子不停的抽搐著。

生命消逝之前，他感受到大地上傳來輕微震動。垂死的眼神看到遠處涌現出大批大批的巨大黑影！

想要做些什么來示警，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撲向金軍大營的就是高陽親自率領的大軍！

高陽壓根就沒有想過留在長青縣城等著完顏設也馬到來。他決心發起夜襲，擊潰這支金國軍隊！

古代戰爭之中很少會有夜襲戰的發生。原因其實很簡單，并不是什么古代人缺乏維生素有夜盲癥。而是因為軍隊不夠精銳。

嚴格來說，古代人的確是有夜盲癥，不過其實并不多。在封建社會經濟最發達的宋朝時期那就更少了。亂世之中，最占優勢的軍隊里面夜盲癥幾乎就沒有。

之所以很少有統帥選擇使用夜襲作戰，除了敵軍防守嚴密、地形復雜不利于作戰、交通狀況非常不變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夜襲一定要使用精銳部隊。

夜間作戰困難很多。人數越多，夜襲難度越大。想要在黑暗之中指揮好大軍，那就需要軍隊的素質非常高才行。一般性的軍隊很可能還沒到敵營就自己走散了。

而精銳部隊哪里有那么多？再加上如果敵軍防守嚴密的話，幾乎就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高陽不害怕失敗。首先他麾下軍隊幾乎都是老兵，這段時間的嚴格訓練之后，就算還不能全部達到精銳的標準，但是也不至于在夜間行軍的時候會走散。

最重要的是，高陽有著現代時空的高科技物品。

無人偵察機定下坐標方位之后，高陽帶著大軍按照路線指示一路直撲而來。路上的金國暗哨們無論躲的有多么隱蔽，在夜視儀的面前全都無所遁形。

處理掉暗哨之后，大軍很快就來到距離金軍大營數里地的地方。數千之眾都悄然隱藏在黑暗之中。

所有人都靜悄悄的不發一言。戰馬全都摘去懸鈴，馬口上套上籠頭，馬蹄上也包裹在厚厚的棉布。將隱藏行跡做到了最好。

“將主。”陳方亮就跟在高陽身側，看著遠處的金國大營，低聲說道“金狗們戒備森嚴，前面一片平坦不好隱匿蹤跡啊。”

“嗯。”高陽點點頭，應了一聲。舉起手中的夜視儀，仔細觀察起來。

這個時期的女真軍隊的確是一支強軍。夜晚宿營的時候將防備工作做的非常好。

大營外面擺放著拒馬、鹿角，還在不少地方挖了壕溝。大營之中高立的哨臺上燈火通明，哨兵們借著火光能看的很遠，幾乎不可能讓大股軍隊悄然靠近。

更別說大營外面那些潛伏著的暗哨們了。

如果是在這個地方發起攻擊的話，雖然說贏的面很大，但是損失應該也不小。一旦有了示警，那些女真人就會立刻據營死守，給高陽的軍隊帶來大量傷亡。這是高陽一直以來極力避免的事情。

“將主，俺們是不是現在就開始？”陳方亮帶著憂慮的語氣說道。

這邊的距離有點遠，但是再近的話就很可能被發現。

女真人有多精銳陳方亮的心里清楚的很。年初從南邊撤退的時候，有好幾次數萬，數十萬之眾的宋軍前來夜襲，全都被打退了。

那些女真人在戰場上哪怕是夜間睡覺的時候兵器都不離身的。這邊過去的話，時間上長了點，足夠那些女真精銳們作出反應。借助堅固的營寨據守。

高陽微微側頭看著他，笑了笑，輕聲說道“別擔心，我既然決定夜襲，那就是有著成功的把握。”

“是。”陳方亮急忙行禮，說道“將主英明。”

高陽仰起頭，看著逐漸隱入濃厚云層之上的彎月，無聲的笑了起來。

他來夜襲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通過儀器分析之后推測今天晚上回下雨！只要下起雨來，就能極大的削弱金兵的警戒力量，對于掩護大軍靠近非常有幫助！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陣陣夜風開始逐漸加大，吹動野草呼呼作響。天色也愈發黯淡起來，月牙與繁星全都消失不見。

當天空之中的雨滴開始淅淅瀝瀝的滴落下來的時候，常勝軍的軍士們全都興奮起來。作為上過戰場的老兵們，他們都很清楚在雨夜之中悄然靠近敵營的機會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