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風起燕云(四十二)

此次行動的目標位置早就已經確定，翻過柵欄之后，前面百余步的地方就是一圈一圈圍在一起、上面高高堆滿了糧秣的大車！

大車周圍圍滿了大量的馱馬、御夫還有值夜的哨兵。高陽甚至還看的有許多乘滿了水的水桶！金隊已經將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都預料到了，未雨綢繆已然做到了極致！

只不過，這一切在此時此刻都顯得毫無意義。

高陽完全無視周邊所有防御力量，直愣愣的跳上大車，踩著歡快的步子跑到運糧車大陣的最中央。

放火的時候用什么最好？當然是高純度汽油了。如果再加上一些鎂粉和白磷那效果就更好了。

高陽樂呵呵的將一個個裝滿了混合物汽油的大型塑料袋按照一定距離在運糧車上面四面擺放。每一個塑料袋都通過導火線連接。他總共放置了超過一百二十個袋子，重量超過兩噸的汽油！

這些袋子幾乎將所有的運糧大車都籠罩在了燃燒范圍之內。而且幾乎沒有被撲滅的可能。

高陽拍了拍手，站在糧堆上面掏出根香煙，點燃，美滋滋的抽了起來。

沒有了這批糧食，應州城外的完顏宗翰要么向著云州方向逃竄，要么就直接拼命攻城，期待能夠拔掉這顆釘子，重新打通糧道。除此之外，他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南邊太原城下的那支金馬也在等著糧秣呢！他們的距離太遠了，就算是現在開始撤軍，也幾乎不可能撐到云州。這里可不是物流方便的現代時空。這個年代除了一條破敗不堪、常年無人維護的大道之外，全部都是荒郊野嶺！

以萬為單位計算的大軍在沒有糧食的前提下，在七月里的炎熱天氣下，跋山涉水的行進數百里野地？能有多少人活著回到云州城？

沒有軍糧之后想要吃東西，那除非是殺馬。只是，這些動輒都是以萬來計算的軍隊要殺多少匹馬才夠吃飽肚子？沒有了代步的馬匹，只是用步行的話，那只能是死的更快。

甚至都不用高陽去攻打，他們自己就能夠散了。他們可不是用現代思維武裝起來的國家軍隊！

這還沒算上高陽的瘋狂攔截呢。既然布下了這么大的一個陷阱，高陽怎么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獵物們逃出生天呢？

太原到應州城，再到云州城，數百上千里地處處都是殺機！

微微仰起頭，看著掛在天空之中的一輪明月，還有那點點閃爍的耀眼繁星。高陽心頭沒來由的生出一陣煩躁之意，他想家了。

這次過來的時間有些久，他已經有段不短的時間沒有和家人還有女朋友相聚了。

身處在這個不知道多少個時空維度之外的世界。這一刻，在這個寧靜安詳的夜晚，高陽心頭不可抑止的涌出了濃烈的思鄉之情。

“等打完這一仗，回家去一趟吧。”高陽輕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隨即好似想起了些什么，突然笑了起來。

“你怎么了？沒事傻笑什么？”原點疑惑的出聲問道。

高陽咧了咧嘴角，輕笑著說道“我剛剛想到，我說的這句話一般都是配角龍套們在領便當之前的臺詞啊。什么打完這一仗就回家結婚什么的。真是有趣。”

“你最近可能是壓力大了，有時間回去放松放松吧。”原點無奈的說道。

“嗯。”高陽點點頭，應了一聲，說道“好了，不扯這些了。開始辦正事吧！”

環顧四周，看著戒備森嚴的大軍營帳。勾了勾嘴角，冷笑一聲。將手中的煙頭伸向導火索。點燃之后，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這里。

“嘶嘶嘶”猶如毒蛇吐信一般的詭異聲音在夜色之中響起。

“什么聲音？”一名看守糧車的金軍士兵聳了聳鼻子，滿臉疑惑的問道。

他身邊的那名軍士明顯是個老兵，一看就是走南闖北過的。聲音什么的沒有聽出來，但是那股奇異的味道他倒是感覺有些熟悉。

“這個，這個嗯？！”那名老兵一開始還不敢確認，不過隨著味道越來越濃烈，他那原本黝黑褶皺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是火石！！！”那名老兵突然間大聲吼了起來，“有人放火！！！”

凄厲的喊叫聲驚動了所有人，響鑼之聲當即響起，將整座大營從沉睡之中喚醒。

快速燃燒的導火索很快就將一個接一個的裝滿汽油的塑料袋點燃。猶如黑夜之中的耀眼火炬，巨大的火焰騰空而起！

密密麻麻圍成一圈的運糧大車幾乎全部都被點燃，形成一個圓環狀的火炬，開始瘋狂燃燒。驚慌失措的金國士兵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嚇傻了。怎么可能!

這么嚴密的防守之下還有誰能夠悄無聲息的來上這么一大把火？看那劇烈的火勢幾乎映亮了整個夜空！

夜間的晚風呼呼的吹著，風助火勢，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就已然形成了燎原之勢，將金隊的命根子給全部籠罩起來。

“快去救火！快去！！”沖出大帳的完顏婁室看著遠處的沖天火勢被嚇的肝膽欲裂，雙目圓睜的幾乎要并出血來，發瘋般的拉住身邊的每一個人，怒聲吼著去救火。

刺耳的鑼聲響徹大營，所有的金士都奔向運糧車。用水桶、用泥土、用一切可以用的東西想要撲滅糧車上的大火。

汽油哪里是水能夠撲滅的？當一桶桶的河水被澆上去之后，非但沒有撲滅大火，反倒是助長了火勢！蔓延的火焰四處沸騰，整個大營一片混亂。

已經回到河對岸的高陽饒有興致的坐在地上，手中舉著望遠鏡觀看著對岸自己的杰作。看著那金黃色的沖天火焰，聽著風中隱約傳來金士們絕望的喊叫，滿意的點著頭。

“這下沒有了糧秣，金隊就被你逼上絕路了。”原點出聲說道。

“嗯。”高陽應了一聲，說道“這就是我的目的，逼著他們用人命去填城。消滅女真人的有生力量才是我的主要目標。”

放下望遠鏡，挑了挑眉梢，輕笑著說道“一名普通軍士從出生到能夠拿起武器去作戰，怎么著也要十八年吧？就算古代成年早，也至少需要十六年！女真一族能有多少男丁？殺一個少一個！等到他們的成年男丁不足以壓制那些新附軍的時候，不用我動手，就會有無數滿腔憤怒的人們去把那些女真人全部撕成碎片！”

“嗯，你說的對。”原點難得對高陽表示贊同。出聲說道“女真軍隊完全是依靠血腥殺戮的殘暴來恐嚇數量遠比他們多的多的人群。一旦他們出現頹勢，那被壓抑住的怒火就會如同火上一般猛烈爆發出來！那個時候的場景一定是非常恐怖。”

高陽微微瞇起眼睛，冷聲說道“再恐怖的事情他們都做過。報回在他們自己身上又能算個什么事？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你能做，別人為什么不能做？”

抬頭看著河對岸被熊熊火焰映亮，猶如螞蟻一般的瘋狂亂竄的人群，冷然一笑，伸出手捏了捏下巴，淡然說道“好了，現在我的事情都做完了。接下來就要看完顏宗翰要怎么決斷了。回去吧。”

完顏宗翰沒有決斷。他在接到軍糧被燒毀的消息之后當即將掀翻了桌子，抽出戰刀在中軍大帳之中瘋狂的劈砍著任何看到的東西，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他沒有心情去追問軍糧為什么會在嚴密防守之下被燒毀。他只是知道這個結果將他還有數萬左路軍將士們給逼到了懸崖邊上。

完顏婁室在確認軍糧全部被燒毀之后，當即就將當夜看守軍糧的守衛們全部斬首。緊接著就連大營都沒有來得及拆卸就帶著軍馬向著云州城趕回去。他要去追時間，盡可能的再運上一次！

完顏宗翰在瘋狂爆發之后終于冷靜下來。在失去了糧秣之后，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可以走。

一是趁著現在軍中還有部分糧秣儲備，當機立斷的帶著大軍趕回云州城。如果這樣做的話，那太原城下的軍隊就完蛋了。他們的距離太遠，根本不可能在糧秣耗盡之前趕回來。而且道路難行，路上必然會遇到大軍堵截。

還有一條路，那就是傾盡全力猛攻應州城。只要打通了這座位置極其重要的城池，那就能消滅這個巨大的威脅，重新打通糧道。

只要沒有了敵軍騷擾，哪怕是用快馬運糧也能趕在完顏希尹大軍糧秣耗盡之前給他們供給上。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但是，應州城哪里是那么容易打的？那得填進去多少條人命？！一個不好，很有可能就連應州城下的大軍都得給填進去。他們的糧秣也只夠吃上三天的了！

如果三天之內拿不下應州城，同時完顏婁室新運的糧秣沒到。那就只能殺馬，再耽擱兩天，那就所有人都不用走了。

哪怕是完顏宗翰這種身經百戰的統帥在遇上這種情況的時候也會變的有些手足無措。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以前要么是搶敵軍的，要么就是去打草谷。糧食哪里都能弄得到。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卻是敵軍都躲在城防堅固的城池里面，他搶不到。或者是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至于游牧民族的傳統保留節目打草谷，在這一刻也成了笑話。附近能夠劫掠的地方早就都被來來回回掃蕩了不知道多少遍！別說糧食了，連個鬼影子都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