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風起燕云(四十三)

這兩種方案，要么成功，挽救出大部分軍隊。要么失敗，最慘的結果就是全軍覆沒！

完顏宗翰憤怒了。以前幾千軍馬的時候百戰百勝，從來沒有遇到什么難事。現在兵馬多了，麻煩事情緊接而來，反倒更難打了！

不過，名將畢竟還是名將。短暫的深思熟慮之后，完顏宗翰當機立斷的選擇了攻城！他還是選擇相信自己手中的戰刀！

也對，沒有哪個統帥能夠這么有魄力，拋棄自己一半的軍事實力！這已經不叫壯士斷腕了，這tm的是直接切掉五肢啊！

大規模的攻城作戰開始了。

這次撲城沒有什么試探了，一上來的就是四面八方的包圍。主攻方向是有城門的南北兩處。其余兩面城墻則是牽制攻擊。

大隊大隊的金士開出大營，推著無數趕制出來的攻城器械沖向了應州城。金士們高聲吆喝著、怒吼著為自己打氣。

攻城戰在一瞬間就達到了。

床弩、投石器、滾木礌石、密集的箭雨全都猶如不要錢一般的向外揮灑。粗大的弩箭和沉重的石塊將前排的盾車摧毀之后，猶如蝗蟲一般布滿天空，帶著呼嘯之聲的箭雨將覆蓋了后面的女真軍隊！

哪怕是身披重甲的女真精銳甲士也扛不住床弩的重箭和沉重的巨石！一片接一片的金隊被掃倒在地，短短時間之內沖在最前面的幾乎全部死絕！

幾乎沒有停頓的，跟在后面的軍隊好似洶涌而來的巨大浪潮一般噴涌而出。沒有停歇，沒有休整，一波接一波的連綿不絕。

從應州城墻上向下看去，黑壓壓的一大群無邊無岸也似的隊伍讓城墻上的守軍全都頭皮發麻！

這種毫不在意戰損，完全是玩命一般的蟻附蛾博攻城極大的震撼了守城軍士。這種場面實在是太過慘烈了！

應州城墻之下，密密麻麻的尸體幾乎鋪滿了大地，泉水般泊泊而出的殷紅鮮血將整片大地染成了鮮紅之色。

拒馬鹿角上面都掛滿了死尸。又深又寬的壕溝早就已經被尸體填滿。匯聚成小溪一般的血流灌進壕溝之中，都已然冒了出來。

數不清的利箭插在地上，密集猶如鋼鐵叢林。好一副尸山血海的地獄場景！

城墻上面不少新近招募的新兵蛋子們都被眼前的慘烈場景嚇壞了。有不少人都直接崩潰。或是四處亂穿想要逃離這處鬼蜮，被附近的軍將們斬殺。或是精神失常，直直的從城墻上摔下去。

高陽對這一切全都視若無睹，冷靜的觀察著戰場。調派著手中的軍士來來回回，或是增援，或是撤回城中休整。

他本人坐鎮南城墻。這里是金隊進攻重點中的重點。前仆后繼的金隊洶涌而來，一架架云梯密集的搭在城墻箭剁上，身披重甲的女真精銳們持刀舉盾的爬了上來。

高陽想要大量消耗女真人的有生力量當然不會只有滾木礌石、床弩箭矢這些東西了。他最強的殺手锏就是汽油。

當城下聚集了大批金隊之后。一個個裝滿了汽油的陶罐就被扔了下去。無論是砸在地上還是砸在金士的戰甲上，‘乒乒乓乓’摔碎之后，汽油四濺。每一名被濺上汽油的女真軍士全都會被嚇的肝膽欲裂！

他們已然見過之前那些撲城的精銳們是如何被這些散發著怪異氣味的水給活活燒死的！那種場景凄慘的讓人不忍直視！他們腳邊上那一具具渾身烏黑通亮，擺著稀奇古怪造型的燒焦的尸首就是明證！

哪怕已經被燒成了枯骨，那臉上怪異的表情依然能夠顯示出他們在死前所遭遇的巨大痛苦！

當陶罐被扔下去之后，緊接而來的就是一個個火把！城墻之下當即就變成了人間煉獄。兇猛的火焰吞噬一切生靈，無論你是否著甲，無論你身前是何等榮耀。在著滅絕一切的永業之火面前，大家都一樣！

雙目之中早已經布滿了血絲的完顏宗翰揮舞著手中的戰刀將身前一名逃竄回來的猛安一刀砍死。猶如野獸一般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歷聲喝道“接著上！上！！上！！！”

身旁幾名女真貴族撲倒在地上，死死的抱住他的雙腿，厲聲哭嚎著喊道“大帥！大帥！！不能再死了！不能再死了！給俺們女真留點種子吧！”

一個上午的撲城下來，不算新附軍。單單是女真精銳就至少折進去了近三千之眾！

這些都是最為寶貴的女真本族之兵啊。他們大部分都是被那恐怖的大火給燒死的。無論多么的勇猛無畏，無論穿著怎樣厚重的戰甲，全都躲不過被大火化為枯骨的命運。

這些殺人如麻的女真貴族們也被這眾殘酷的場面嚇到了。這根本就沒有撲進去的可能啊！不過是在白白送死罷了。

完顏宗翰此刻已經陷入一種近乎于狂暴的狀態之中。手中戰刀揮舞，短短幾息之間就將抱著自己的幾名女真貴族砍翻在地。戰刀前指。高聲吼叫著讓麾下軍馬繼續絕望的去撲城。

此時的完顏宗翰雙眼血紅的嚇人，嘴唇早已經被咬破，略帶咸腥味道的血液流進嘴里。讓他直感覺陣陣抽心般的疼痛！他的心也在滴血！這些可都是他的兵啊。是他在女真一族之中立足的最大保障！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這是在白白送死！只要撲城的勇士們一靠近，那種讓人絕望的火攻就會從天而降！將一切的一切全部化為灰燼！

可是完顏宗翰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撲城，那就不可能因為傷亡而輕易放棄！

他不能走。一旦退走的話，先不說已經遭受的損失，還有應該怎么順利的回到云州城。單單是太原城下的那數萬軍馬鐵定是完蛋了。他受不起這么巨大的損失。在這里死幾千，總好過日后死幾萬！

一個早上他就已經親手殺掉了一個猛安和九個謀克！全都是受不巨大損失而找他乞求撤兵的。

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用人海去撲城，把那種恐怖的永業之火全部消耗殆盡！

“這種逆天改命的東西你能有多少！？”完顏宗翰咬牙切齒的對著應州城墻的方向怒吼著。

他不會明白什么叫做存儲空間。這種幾塊錢一升的東西高陽要多少有多少，哪怕是將整座城市都給點燃都夠用了。

死亡還在蔓延，恐懼在急速升騰。面對這種無堅不摧的攻擊，沒有人能夠淡然面對！

軍將們畏懼了，軍士們開始蹉跎不前。人人都畏懼死亡，尤其是這種恐怖的死法。應州城墻下面已經布滿了被燒焦的尸首，只是看著都讓人惡心想吐！誰也不想成為其中一員。

完顏宗翰沒有時間再去鼓舞士氣了，他直接祭出了督戰隊！

在雪亮的戰刀面前，沒有人敢于退縮。大隊軍士再次出擊，他們要用血肉之軀去消耗高陽的汽油！

明朗的天空都已然被濃濃黑煙所籠罩，太陽都已經躲進了云層之中，好似不愿再看著下面的人間地獄。

整個戰場的空氣之中都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詭異味道。那是一種足以讓人聞到之后幾個月都不想吃肉的味道！

此刻就連應州城墻都被大火熏的漆黑一片，城墻上空的空氣熱浪滾滾，濃煙翻騰，好似天地之間都已然被全部籠罩在這無盡熱浪之中。

城墻上的守衛們被劇烈的熱浪撩干了須發。不少人都被熏壞了眼睛，不得不暫時回到城里去休整。

應州城外的地面上是一種詭異的慘白之色，間或中混雜著那層層疊疊的漆黑尸首，讓人感覺猶如身處鬼魅地獄。

城墻上不時有無法忍受的守軍跪倒在地上，大口嘔吐。不少人別說隔夜飯了，就連胃液都給吐出來了。

不時就會有脫力的守軍倒地，當即就會被抬下城去，要不了多久就會有精神飽滿的預備隊頂上來。

應州城不大，高陽手上的軍隊充足，而且有了汽油火攻之后損失暫時還在高陽的承受范圍之內。輪戰起來壓力不是太大。

帶著防毒面具的高陽安靜的站在城墻上面，直直的對著遠處的金軍大陣。詭異面具后面的神色誰都看不到。

遠處的金軍大陣相比早上剛剛開始撲城的時候已然薄弱了不少。此時金軍已經不再去無謂的撲城了，只有一些身穿破舊半身皮甲的輕騎兵們稀稀落落的在應州城外晃蕩。

這些騎兵們神情恍惚，就連胯下戰馬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完全沒有上午的時候，那番拿出無懼傷亡、悍不畏死的和城墻上對射時的彪悍之意。

完顏宗翰終于抗不住了。在應州城墻上好似用之不竭的汽油火燒攻擊之下，他最終只能選擇放棄！

一整天的時間里，先是一個個的謀克的往里面填，后來就變成了一個個的猛安往里面填！那種巨大的傷亡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心里承受底線！完顏宗翰也不行了。

粗略統計一番之后，臉色慘白，雙手微微發顫的書案將戰損報告交給了完顏宗翰。

就在這一天的時間里面，前前后后總計向著應州城投進去了超過一百二十個謀克！那至少是一萬五千人以上！

回來的有多少？不到三千！

這在冷兵器時代的攻城作戰之中絕對算的上的殘酷至極的血戰了！要知道這些可不是毫無意義、只是數字的填命牲口，他們可都是精銳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