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風卷殘云(三)

鋼鐵頭盔的下面是一張張生硬而又掙扎的面孔。這些常勝軍軍士們大張著嘴，發出粗重的喘息聲。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不斷滑落，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緊張與疲憊！

長時間的作戰對于軍士們來說是一件極其困難和痛苦的事情。人的體力是有限度的，沒有人可以無限制的揮舞著兵器，穿著沉重的戰甲在戰場上來回奔波。

常勝軍的這些重裝甲士們已經做過了三次換陣。就是讓后排體力相對充足的軍士們上前替換累的不行的前排軍士到后排去稍作休整。他們之前還是處于防守陣型，氣力上的消耗遠遠少于那些個女真人。

現在，到了他們進攻的時候了。

當數量達到成百上千，乃至上萬好幾萬的身披沾滿了血跡的戰甲，結成密集軍陣的鋼鐵大軍緩緩逼近的時候。那種強烈的壓迫感足以讓面對這些的人心神惶恐，驚懼不已！

此刻女真甲士們就面對著這種讓人感到絕望的場面。不斷的戰斗讓他們的氣力消耗很大，士氣也已經在巨大的傷亡和沒有任何進展的情況下開始大幅度的下降。如果他們不是經驗豐富、極其精銳的部隊的話，那他們早已經崩潰。

仗打到了這個時候，這些女真甲士們已經別無選擇，只能硬著頭皮去死死抗住對面的常勝軍本陣！

近了，更近了！兩支龐大的軍陣再次劇烈的碰撞在了一起！在午后陽光的照耀下，如林般密集的兵器帶著致命的氣勢穿透空氣，給對手送上死亡的問候！

雙方交擊的地方無數桿長兵猶如毒蛇一般來回舞動，你刺我一下。我扎你一下。每一次的交擊都會帶走數不清的生命。倆邊都有大批的軍士慘叫著倒在地上，猙獰嚎叫的死神在這個戰場上帶走了無數條鮮活的生命。

這是一曲屬于死亡的完美樂章，每一個音符都是用生命與鮮血所譜寫。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是卑微的存在，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殺死敵人或者被敵人殺死。沒有人可以從這里逃脫，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擁擠的重裝甲士，他們唯有咬著牙堅持！直到有一方堅持不住之后，這場死亡盛宴才會結束。

兩邊都是重甲兵，鋒利粗長的長兵壓根就用不了多久就會在一次次劇烈的鋼鐵碰撞之下損壞。之后如果主人還活著的話，就會抽出隨身攜帶的戰刀繼續作戰，直到戰死拉到。

在這場硬碰硬的死戰之。常勝軍的軍士們大量裝備的步人甲發揮出了巨大的作用！這種冷兵器時代甲胄工藝最巔峰的代表作挽救了無數常勝軍的生命，也讓無數的女真甲士吃盡了苦頭。

在其它方面都相差無幾的時候，重型甲胄的價值立刻就被體現出來。

女真人的長兵之，那些個重錘狼牙棒什么的重型武器大力揮舞之下足以震死常勝軍這邊穿著重型甲胄的士兵。但是，這種重型武器根本就揮舞不了多少下，而且數量上也不多。實際帶給常勝軍的傷害并不大。

至于裝備其它兵器的女真甲士就麻煩了。堅固無比的步人甲幾乎能夠阻擋住大部分的攻擊，在保護了甲胄主人的同時，也給常勝軍軍士們反擊的機會。

常勝軍這邊幾乎都是統一裝備著身桿粗長堅硬，槍頭處安裝著高陽從現代時空帶過來的鍍鉻合金制成的開了血槽的三菱槍頭！

鋒利。是這種武器最大的優勢。一槍刺過去，不管是扎在了哪里都會在女真甲士們的身上帶出一個恐怖的血窟窿。哪怕他們披著雙層重甲也一樣！

大批的軍士倒了下去，后面的迅速補充上來。一波接一波，一層連著一層！地面上很快就堆滿了尸首。殷紅的鮮血匯聚成河，將整個戰場都染成觸目驚心的血紅之色！甚至多到淹沒了軍士們的腳面！

腳上滿是鮮血，踩下的步伐都已經變成血紅色的軍士們在怒吼，在拼命！這個時候誰也想不了別的事情。唯一的念頭就是殺光面前的敵人，殺！殺！！殺！！！

一波接著一波的箭雨劃破天際，越過雙方交擊的地方。沒入進女真軍陣的后方，帶走了眾多的鮮活生命。不僅僅是弩兵們在攢射，那些輔兵們也在拼命的拉弓射箭，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偷懶，這可是關乎著自己的身家性命！

再慘烈的戰斗也會有終結的時候。這種極高的消耗生命的速度誰也受不了，現在就看誰先扛不住了。

沒有意外的，女真甲士們扛不住了。他們原本人數就處于劣勢，之前撲陣的時候損失慘重，被連綿的箭雨打亂了陣型，而且此刻的士氣已經非常低落。

他們，扛不住了。

一名身處在女真軍陣后方的甲士被天上飛落的箭雨洗禮了一番。他的運氣不錯，不是重型破甲箭，只是普通的狼牙弓箭。雖然扎穿了戰甲的弓箭沒有能夠要了他的命，但是這名軍士卻已經被眼前大批被重型箭矢射穿的慘烈場景嚇到了。

長時間的連續作戰之后，他的心里承受限度已經下降了很多，這一次則是越過了底線。那些射穿了戰甲，扎在他身上的利箭帶來的疼痛感覺讓他猛然間想要放棄了。

“啊”那名軍士呆呆的在那里站立了片刻，隨后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喊叫，隨手拋掉手的兵器，猛然轉過身子，無視甲胄上面還在微微發顫的箭桿，瘋狂向著后方逃去。

女真本陣之的軍將雖然很快就將這名崩潰的軍士斬殺，但是被這名軍士的行為帶動的，那些原本就在極限之處苦苦掙扎的軍士們同樣開始動了。

一個，兩個，三四五個，隨后就是百個千個！潰退的風潮一旦形成，那就不是軍將們手的戰刀能夠阻擋的了的！

經過慘烈的搏殺之后，常勝軍笑到了最后！

女真本陣，那支由兩萬余名重裝甲士組成的核心主力被擊潰了。還活著的女真甲士們全都撒開腳丫子瘋狂逃竄。這個時候他們什么都顧不上了，他們只想逃出這片尸山血海，他們只想活下去！

女真軍本陣的崩潰是災難性的，他直接影響到了整個戰局！

本陣的崩潰讓這場戰斗勝利的天平瞬間就倒向了常勝軍！最明顯的就是兩翼原本還占據著優勢的新附軍們的氣勢猛然間一頓，之后就迅速開始由盛轉衰，不少人已經開始逃竄。

相反的，常勝軍這邊經歷了苦戰之后的軍士們士氣猛然間就上去了。他們都能夠感覺的到，這場戰役，他們要贏了！對于身處戰場之上的軍士們來說，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消息了。

看著前方已經完全崩潰了的本陣，快要被氣瘋了的完顏宗望幾乎就要摔下馬來！

他不是沒有看出本陣面臨的危險，恰恰相反，他在本陣崩潰之前就已經看出了巨大的危機，當即就親自帶領著身旁的精銳們和最后的預備隊快速上前，準備去做支援。

還是之前說過的問題。這么大規模的作戰戰場上，這么多的分布在廣大區域之的軍士。完顏宗望的命令下達之后想要順利的傳達到每一名軍士的耳朵里，那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才能夠做到。

而等到完顏宗望將這一切都準備妥當，支援大軍已經快速出擊的時候，他猛然間發現原本被他寄予厚望的本陣已經被擊潰了。

“氣煞我也”看著漫山遍野般四下潰逃的軍兵，完顏宗望睜裂了眼眶，咬碎了牙齒，猛然間伸出手捂住胸口，噴出一口老血！之后就直挺挺的摔下了戰馬。

周圍的親衛們慌忙將他扶起來，看著已經暈過去的主將，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掩護著昏迷不醒的完顏宗望逃跑。戰場上的形式太混亂了，這些親衛們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就是保護自己的主將。

“成了！”看到最為核心的金軍本陣被擊潰之后，高陽興奮的重重拍了一下巴掌，交擊的金屬手套發出刺耳的撞擊之聲。

“前軍換陣，讓開間位置。向倆邊攻擊支援兩翼，弩兵也一樣！”高陽立刻就抓住了這個好機會，下令讓前軍讓開道路，他準備親自帶領預備隊給與金軍致命一擊。

伸出手推開面甲，調轉馬頭看著身后那密密麻麻的騎兵群。深吸口氣，目光堅毅的大聲吼道“回頭看看你們的身后！那里是你們的家，是你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你們的家人，你們的親人們此刻都在那里！今天，如果我們戰敗了，那你們的家園就會被這些金國強盜洗劫一空，變成荒蕪的白地！你們的家人就會慘死在金賊的屠刀之下，或者成為他們的奴隸，凄慘的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

高陽身后有著被他當做殺手锏的數千名騎兵。因為將大批老兵派入各支軍隊之做基層骨干，這些騎兵里面大部分都是新入選的優秀軍士。

高陽需要他們跟隨著自己去給那些敗象已露的金軍們補上致命一刀。在這之前，他需要將這些幾乎都沒有真正作戰過的新兵們鼓舞起來。

用家人來鼓舞士氣，是最為常見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