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風卷殘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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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新近入選的新兵們絕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長的汴梁本地人，高陽的這番話直直的說到他們的心里去了。

不少軍士們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遠處的汴梁城，再轉過身來看著神情冷峻的高陽，這些軍士們的眼神之中都起了微妙的變化。這個時候他們不在單單是為了自己而作戰，更是為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故鄉在拼命！

“呼”長長的舒了口氣之后，高陽再次提起氣息，放聲怒吼“你們現在沒有別的選擇！要么殺光金賊，要么看著金賊毀滅你們擁有的一切！現在！跟著我，將這些無惡不作的蝗蟲們全部殺光！”

調轉戰馬，看著前方逐漸開闊起來的寬大正面戰場，雙眸之中閃過寒芒。重重的長出口氣，伸出手拉下面甲，在堅硬的胸甲上面敲了幾下。雙腿用力，催動胯下戰馬開始緩緩前行。再他的身后，是數千名已經燃燒起無窮戰意的強兵！

在這場戰斗出現倒向常勝軍這邊的優勢的時候，高陽準確的把握住了這個絕佳的時機，迅速的放出了自己的勝負手。而他的對手則已經沒有了機會。

完顏宗望吐血暈倒之后，戰場上的金隊就沒有了最高指揮官。雖然六部路都統完顏昌迅速接過了戰場指揮權，但是他所要面對的局面已經糟糕到了極點。

中路作為核心的本陣已經被擊潰，大隊慌亂無比的潰兵們四下逃竄。不但將中陣的豁大缺口給讓了出來，使得高陽親率的騎兵群可以直面金軍中軍，而且四下潰逃的潰兵們還將整個中路給堵住。

那些原本想要上前支援作戰的預備隊們全都被潰兵們的沖擊給攪亂了陣型，上不去，也下不來。整個場面上一片混亂。

至于兩翼的那數萬新附軍們在看到本陣被擊潰之后，原本還占據著優勢的局面當即就被翻了過來。已經有許多的新附軍開始大批大批的玩命逃跑。軍隊沒有戰意，無論局面如何都只有戰敗的下場。

數千名最為精銳的女真騎士和近兩萬名由新附軍組成的預備隊被本陣的潰兵們堵在了半路上。進退倆難。再加上完顏宗望突然昏迷，他們的士氣和戰意全都將至最低谷。

整個金陣敗象已露，哪怕想要盡可能完整的撤退都已經做不到！

與之相反的就是，原本看起來還處于劣勢之中的常勝軍此刻已經開始反過來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兩翼的軍陣在扛過了開頭的艱難局面之后，看著已經開始潰逃的金軍，瞬間就士氣爆棚，在本陣甲士和弩兵們的支援下開始發力，一舉將兩翼的金軍擊潰。

高陽的想法很簡單，不但要擊敗面前的這支金軍，更要在這場大規模的野戰之中盡可能的擊殺女真人的有生力量。從而為以后的全面反擊奠定堅實的基礎。

消滅有生力量。就是高陽的目標。沒有了能戰的軍士，國土再大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不過是老虎嘴邊的肉而已。

完顏昌不傻也不笨，他的戰場經驗也非常豐富。單單是看著面前的局勢他就知道這次敗了，繼續硬抗下去的下場就是全都得留在這里。在此刻已經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完顏昌只得下令全軍撤退。能跑一個是一個了。

逃跑的時候當然是女真人優先撤退，讓新附軍們去做拖延時間的炮灰。完顏昌是這么想的，他的命令也是這么下達的。

可是，現在這個時候已經和開戰之前可不一樣了。生死關頭，再加上現在女真人大勢已去。本來就是因為各種原因不得不勉強為女真人賣命的新附軍們爆發了。

幾乎所有的新附軍都無視了完顏昌的命令，紛紛奪路而逃。這也和完顏昌沒有完顏宗望那樣強大的威望有關系。之前在常勝軍的猛烈反擊之下早就已經岌岌可危的兩翼防線在撤退的命令下達之后果斷的崩潰。其速度甚至比女真人崩潰的還要快。

眼睜睜的看著全線崩潰的完顏昌無論怎樣跳腳怒罵都沒有任何作用。他只能就這么看著對面的高陽親自率領的騎兵集群山崩地裂般的碾壓而來。這是最后一擊，也是致命一擊。

最先交戰的不是由高陽親自率領，快速靠近的騎兵集群。而是那數千名之前一直游離在大陣之外的那支炮灰敢死營。

這些個除了跟著高陽之外已經別無去路的異族軍士們遵照著高陽的命令兜了個圈子堵在了金軍撤退的道路上。

高陽的命令很簡單。擋住那些金軍騎兵。步兵全都可以放過去，反正他們沒有了馬匹代步的這些軍士們憑借著十一路公交車也跑不了多遠。

為了活命而亡命奔逃的金國騎兵對上了收到高陽的嚴令，一步都不敢后退的敢死營。這場發生在異族對異族之間的短暫而又殘酷的交戰瞬間就爆發了。

刀關劍影，箭矢紛飛。人喊馬嘶。人影交錯之間這群人開始了血腥的搏殺。

此刻經過長時間的暴曬，地面上已經干燥了許多。但是經過這么多雙大腳和馬蹄的踐踏之后，地上依然泥濘不堪。

雖然勉強可以讓戰馬行動。但是遠不足以支持大規模的騎兵沖鋒。雙方有很多騎兵在還沒有交戰的時候就因為戰馬摔倒或是扭傷了腿而不得不退出戰斗。

對常勝軍來說，失去了戰馬不過是改成了步戰。但是對于金軍來說，失去了戰馬就意味著幾乎必死無疑！

這場短促的阻擊戰非常殘酷。金軍要逃命，敢死營這邊沒人敢不去嚴格遵守高陽的命令。倆邊都要玩命。

沒有重甲騎兵，雙方都是貼身肉搏，以命換命。刀砍槍刺，血肉橫飛。呼喊著各族方言的軍士們紅著眼將手中的兵器放到敵軍的身上，慘叫之聲不絕于耳。

這種沒有什么戰甲防護的作戰傷亡極其恐怖。在非常短的時間里面倆邊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沉重的落馬之聲不絕于耳。

最終的結果就是在高陽親自率領的騎兵集群以雷霆萬鈞之勢撲入金軍軍陣的時候，大部分的金軍都被那些敢死營的炮灰們給留了下來。只有少部分騎兵得以沖出了阻擊線，其中就包括被親衛們簇擁著的完顏昌。

看著身后那些被阻攔下來，落入了包圍圈里面的金兵，完顏昌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這次輸的實在是太慘了，近十萬大軍能夠逃出生天的不足三成，整個戰場上到處都是失魂落魄的金士。那些被留下的絕大部分都是沒有戰馬的步卒。

這些步卒們哪怕能夠四散著逃出戰場也沒用。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慘烈搏殺，早就已經累到不行的這些步卒們不可能在那些常勝軍騎兵的追擊之下逃出升天。他們最終的下場早已經被注定。

沖進金軍潰兵群之中的高陽帶著騎兵們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橫掃了整個戰場。馬蹄翻飛之中，肆意肆虐的刀光劍影將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送上了西天。

高陽盡情的揮舞著手中的馬槊，左劈右掃，上下翻飛之間清空了身邊大片區域。他喜歡這種感覺。自從來到這個年代之后，高陽就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了這種充滿了男性荷爾蒙氣息的戰場搏殺。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就是因為喜歡而喜歡。

帶著強大沖擊力的騎兵集群在很短的時間里面就掃蕩出了大批區域，之后就是前進再前進！所有擋在身前的金士全都被這山岳一般的無邊氣勢碾壓成了粉末！

這場決定性的戰役，贏了！

晴朗蔚藍的天空開始漸漸刮起了大風。幾朵流云在半空之中隨風飄舞，遠處天邊肆虐了一整天的驕陽漸漸西沉，燥熱的戰場此刻也漸漸安靜下來。

戰場上此刻已經安靜了下來。眾多的輔兵們拉出一道道長線開始清理戰場。遙遠之處還能隱約看到那些四面八方去追殺潰散金軍的騎兵身影。

而那些激戰了整天的正兵步卒們已經整隊離開了戰場，在離此不遠的地方休整。許多正兵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他們實在是太過疲倦了。這場慘烈的作戰已經將他們的精氣神全都消耗殆盡。此刻這些正兵們什么都不想，只想著好好睡上一覺。

沒怎么接戰的輔兵們笑容滿面的打掃著戰場。常勝軍這邊的傷員們都被送往傷兵營里面去好生照顧。戰死的袍澤們也被收斂起來，覆蓋上白布送往汴梁城內，準備在做完法事之后送往大相國寺的軍人公墓安葬。

密集猶如荒草叢一般的箭矢布滿了整個戰場，破敗的旗幟與折斷的兵器扔的到處都是。失去了主人的戰馬悲傷而又孤獨的留在再也無法輕撫它們的主人身旁，大大的眼睛之中滿是哀傷之色。悲泣的嘶鳴聲中，戰馬們用自己的大腦袋去拱著已經毫無聲息的主人，試圖讓他們在次站立起來。

殷紅的鮮血四下流淌，將整片大地都染成了一片血紅。殘肢斷臂到處都是，各種稀奇古怪姿勢的尸首或是疊在一起，或是四散分部，或是身首分離。他們的世界，已經j結束了。

偶爾還有重傷未死的傷員和戰馬躺在尸堆之中發出痛苦的悲鳴之聲。無力而又絕望的看著自己最后的時光。

他們絕望了，他們已經沒有了多余的想法。只能有一聲沒一聲的用最后的生命力嚎叫著，等待著自己的生命和只屬于自己的故事終結的那一刻。

這，就是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