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3、道士下山

青山城方圓綿延千里，山勢雄偉幽靜，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諸峰環峙，狀若城廓，故名青城山。丹梯千級，曲徑通幽，以幽潔取勝，其主峰之上的青城觀，建造于懸空山之上，常人難入，唯有武道高手和青城山的白猿、仙鶴，才可以跨越險山峻嶺，達到懸空山的青城觀。

青城觀是北宋帝國的武道圣地，相當于關山牧場在西秦的地位。

作為天下九大神宗之一，青城觀對于北宋的影響，可能不像是關山牧場對于西秦的影響那么深入到軍政各方，奉行無為修煉的青城觀很少涉入俗世，但，它對于北宋帝國卻有著重要的意義，曾經無數次拯救北宋疆域子民于危亡之際，每逢亂世，青城觀的道士下山救世，而盛世之時，道士們則是在深山之中隱居，是無數北宋武者心目之中的圣地，也是整個神州大陸的道宗圣地。

青城觀的觀主道重陽，更是公認的天下道宗，道教第一人。

神州大陸上九大神宗的宗主，無一不是威震天下的極道強者，一言而為天下法，被稱之為天下九極。

道重陽便是九極其中之一。

他被稱之為天下道宗，可以想象，他的實力和修為，達到了什么樣的境界，在過去的三百年時間里，他一直都是北宋毫無爭議的第一強者，哪怕是他已經閉關兩百年，深居簡出，無比低調，但都沒有人可以挑戰他的地位。

而現在，這位低調了兩百多年的道門宗師，卻要出山，挑戰同樣身為天下九極的李破月，這著實是讓無數人震驚到難以相信。

天下九極，無一不是鎮壓一國氣運的巔峰人物，在過去的千年以來，都未有彼此公開挑戰的先例了。

因為九極就是九根撐天的巨柱。

不管是其中任何一個柱子坍塌了，這天，就都要傾斜，有倒塌的危險。

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是天底下每個人都明白的事情。

所以，九極之間，罕有戰斗。

便是有一些爭端，也都是以文斗、暗斗的方式進行，比如，相互各自教導一個弟子，然后讓弟子之間的比斗勝負來確定彼此之間的勝負，或者是暗中有分寸地較量一下，點到為止，從未有過九極親自挽起袖子下場戰斗一決勝負的先例。

然而，這一次，道宗道重陽真人與關山九重李破月的約斗，卻被公開，而且說的很清楚，既分勝負，也分生死。

分生死啊。

也就是意味著，九極之中的兩位，必有一位會最終隕落。

消息像是颶風一樣朝著神州大陸每一個地方傳播。

這引起了很多人的憂慮。

到底是什么樣的因果，引起了九極之間的這種戰斗？

這是不是意味著，平靜平衡了千年的神州大陸，又將要迎來一場浩劫嗎？

很多人都想要阻止這樣一場來的毫無征兆的比武。

當然，也有很多人在暗中竊喜，在歡呼，在雀躍，無比期待這亂世的到來。

青城山。

山色幽幽，陰翳翩翩。

自古以來，就有‘青城天下幽’的說法，這是一片幽靜的山脈。

懸空山位于連綿青山之中，周圍崇山峻嶺，懸崖陡峭，是一座懸浮于地面千米之上的空中山峰，乃是天下奇景，洞天福地之一，青城觀就位于這座懸空山之上，宛如神仙道門的居所。

青城觀共有三十八座大殿組成。

道宗道重陽的大殿，名為赤城，位于懸空山的頂端。

身著青色質樸道袍的道重陽站在赤城門口的階梯上，俯瞰著下方層層疊疊的廟宇、石階和樹木，目光平和，眼神無焦距，白色浮塵挽在臂彎，猶如銀絲流瀉，他身形瘦高，肩寬腰窄，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面容白凈，黑須黑眉，眸子細長，斜斜上翹，是正宗的丹鳳眼，鼻挺口闊，有一種儒雅清癯之氣，靜靜地站著的時候，仿佛是這這一方天地融為一體一樣。

“師尊，您真的決定了嗎？”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道士，身著灰色道袍，腳踏云靴，輕輕走來，面帶憂色地道，似乎是還想要再勸說什么。

這個年輕道士，劍眉星目，肌膚白皙如羊脂玉石一般，極為英俊，頗有一股英氣。

“天機已開，是時候了。”道重陽感慨地道：“千年的時間，他們準備好了，我們也準備好了，大家的耐心都快沒有了，等不了太長時間了，少年準圣都已經出現，這片天地，要變了。”

“師尊，請讓我追隨您一起去吧。”年輕道士道：“西秦有關山九重，又出現了一位太白王……”

道重陽微微一笑，轉身過來，道：“道真，你小覷天下英雄了，李破月不會依多為勝。”

“可是……”年輕的道士道真還想要再說什么。

道重陽道：“千年大變到來，便是九大神宗，都難以避免，必須面對了……況且，我走了，懸空山只怕是不會再安穩，你要留在這里，為我青城山守住這一份基業，萬一迫不得已，記住，薪盡火傳。”言語之間，竟是帶著極為悲觀的語氣。

“師父……”道真紅了眼眶。

二百年不下山，一下山便是生死局。

他知道師父面臨著什么樣的對手。

“癡兒，不要陷于執念。”道重陽面色慈祥，他掌心一展，一枚碧綠色的松針光華浮現，接著光華旋轉，幻化成為了一柄碧色松紋古劍，道：“這柄青山松紋劍，從此以后，就屬于你了，希望這柄劍在你的手中，可以綻放出屬于它的真正神華。”

“師父。”道真心中，越發不安和焦急。

青山松紋劍乃是青城山的鎮觀至寶，天底下有名的道器，神州奇寶榜上排名進前五的兵器，向來只有青城山之主，天下道宗，才有資格持有，而現在，師父卻將它交給了自己，這……道真有一種感覺，師尊好像是要一去不復返，這分明已經是在交代身后事了。

“師父，你與關山九重一戰，失之毫厘謬以千里，有此劍在手，或有更大勝算，我……”道真推辭不受，眼中已經是有淚光在流轉。

道重陽搖頭，道：“到了九級的境界，便是天下之寶，亦已經無用，勝算在己，在天，不在外物。”

說完，他轉身離開，飄然下山。

“師父……”道真站在赤城殿石階口，看著師尊一步一云朵，轉眼之間，就消失在了遠處的天云之間，竟是悲慟不能自己，雙手捧著青山松紋劍，心中有追隨師父而去的千重念，但腳下卻邁不出石階的一級。

他自幼為孤兒，身份不明，被山中白鶴銜著嬰孩籃子，送到了赤城大殿前，因而被道重陽憐念，收為親傳弟子，在青城山中的弟子中，他不是資質最好的，亦不是悟性最佳的，更不是修煉速度最快的，但，卻一直被道重陽看重，鼓勵，最后甚至連青山松紋劍這樣的至寶，都傳給了他。

這分明是，指定他為青城山青城觀的下一任觀主了。

養育之恩，還未報答啊。

西秦。

關山牧場。

一座簡單的茅屋面前，神色憔悴眼睛里充滿了血絲的刀客邱引，盤膝而坐。

他的對面，一位面目俊秀的少年人面帶微笑，亮而大的眸子里，似是有星云流轉日月沉浮，又似是無底古泉深淵，靜靜地看著邱引。

“師父，我……失敗了。”邱引的臉上帶著愧疚之色，他閉關五天五夜，終究還是未能悟透師父所說的那種境界，而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讓他浪費下去了，生平以來第一次，邱引恨自己無能。

面目俊秀的少年人，赫然正是西秦武道神話關山九重李破月，當世九極之一。

“你的心不靜，所以，不能成功。”李破月并未因為徒兒無法踏出那一步而感到失望，他站起來，走出茅屋院落，一步一步，腳踏虛空，向高空而行。

邱引起身，跟在身后，欲言又止。

轉瞬之間，兩人來到了虛空之上，俯瞰下方關山草原，往復一塊無暇的碧玉，鑲嵌在西秦帝國的版圖上。

“你的心，在大草原上，我知道，你與兩位結拜兄弟有約，去吧。”李破月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關山牧場的牧馬人，說出去的話，就一定要履行，哪怕是天塌地陷，也有去完成，遲一兩天也不打緊，他們應該也是剛剛到草原。”

“可是……”邱引遲疑。

他從來都是一諾千金，答應別人的事情，從來不會失約，然而這一次，卻是比天塌地陷還可怕的事情發生，他甚至都來不及去知會李牧和郭雨青兩人一聲，距離當初約好的日期，已經過去了兩天，然而，他依舊是不放心走，因為一場風暴，就要席卷關山城了。

李破月笑道：“去吧，你走不出那一步，是因為你的機緣還未到，它就在大草原上。”

邱引依舊遲疑：“可是關山城中……”只有他才知道，師父出去約戰，關山城中，群龍無首，一直被壓制這的亂象，必然會冒頭，到時候，關山牧場的根基，都會被動搖。

“該去的，終要去，如果這片碧玉守不住，那就讓它破碎。”李破月看著下方的關山草原的最中間，那威名遠播于世間的關山城，眼中盡是沒有絲毫的留戀，嘆道：“你看著草原，碧綠無暇，卻偏偏這關山城，點綴其上，破壞了這片純凈，要是沒有它，或許會更好。”

邱引怔住。

最終，在李破月的催促之下，邱引踏上了東去之路，趕往大草原。

“使我身后有名，不如使我生前有酒一杯。”李破月行走在云中，最終白色長衫的身影，消失在了云層之中。

這一日，天下九極之中的關山九重與道宗二人，各自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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