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云念蘿抬頭看他,眼神略急切,隱隱的還帶著幾分淚光,很快就低了頭躲開了,道:“是,當年羅生殿覆滅,妾身也被判處了流放,被安置在羅家寨,我們初來乍到,又是流放犯,被人欺負了也不敢吭聲,誰愿意搭理我們呢?喊一聲救命也只會被人罵一聲自作自受……村子里的男人要服役,老人和孩子什么都做不了,整個村子的生計都壓在我們一群女子身上,日子根本就過不下去……”
她說著說著,聲音也帶著幾分哽咽,默默的消化了會兒,突然抬頭,紅著眼眶辯解道:“可是,孩子是真的!只不過,他是在這里出生的……我對不起他,讓他生在這樣地方,一出生就背負罪名……我想補償他,只要他好好的,讓我做什么都行。”
戰歌冷聲道:“所以,你們就去殺人?”
云念蘿咬著唇,低了頭,道:“我是殺了人,可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十五年前,羅生殿的幸存者流放至此,建立羅家寨的時候,新野縣還不是新野縣,而是拜火教的地盤。
當年拜火教主練邪功的事還未敗露,拜火教在嶺南的教徒有數十萬之眾,做了不少行善積德的事,名聲很好。
一般女子走投無路,都會求神拜佛,拜火教是巫教,拜的是火神,當時的云念蘿并不懂這些神佛有什么區別,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意,什么如來玉帝火神風神的,只要靈驗就成。
不過,云念蘿上山拜神的時候不會想到,有一天拜火教教主會親自找上她。
拜火教主說,他可以照拂羅家寨,讓他們不受欺凌,衣食無憂,甚至是免除徭役。
當然是有條件的。
他說,這一切要用她的命來換。
云念蘿答應了。
在那之后,云念蘿和她的姐妹們就成了拜火教的人,不,是拜火教主的人。
拜火教主將她們藏在一個地宮里,教她們武功,教她們殺人的方法,教她們如何做一個大家閨秀,如何做一個名門貴婦,如何做一個風塵弱女……
那時候,云念蘿并不知道拜火教主想做什么,她也不需要知道。
他告訴她要殺什么人,她便殺了。
直到十年前,拜火教覆滅后,她們自由了,也失去了保護傘,沒了經濟來源……不過,她們已經不是當初虔誠拜神的弱女子了。
云念蘿道:“我帶著姐妹們去了中原,在地下城接單子,殺人賺錢。我們擔心被人發現身份,不敢回來,連銀子都是偷偷寄回來的。
“直到四年前,我接了一份湘南的委托單,就想著順道回來看看,卻是沒想到……村寨里已經沒人了,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為了找他們,我們離開了地下城,成立了紅羅殿。我們什么地方的任務都接,就是想尋找族人的線索,黑道中人都說我們不講規矩,呵,我們也不想的啊……”
她說著,也不知想起什么辛酸事,淚水流了下來。
戰歌等了會兒,問道:“然后呢?”
云念蘿道:“我用了三年的時間,終于查到了一些線索。只是,他們有權有勢,不是我們一群弱女子能對付得了的。剛好那時候,發生了易水樓的事,我就想著……欺騙了小戰大人,妾身真的很抱歉。”
戰歌已經沒那么咄咄逼人了,問道:“你是說路開和楊匡?”
云念蘿點頭。
戰歌問道:“那五靈寨呢?”
云念蘿道:“五靈寨生活的都是巫醫,這一帶幾乎所有村寨的人生了病都會找他們。我得知當年的事之后,就知道當年欺騙族人的那個巫師,就是五靈寨的人。”
戰歌問道:“桑王蠱呢?為什么覺得這背后另有其人?”
云念蘿笑了笑,道:“小戰大人,他們曾經是拜火教的信徒啊。”
拜火教是被玄衣門所滅,但當年請玄衣門出面的,正是西南王楊匡。所以,五靈寨,包括這里的大部分山寨,都不會跟西南王府合作。
云念蘿繼續道:“楊匡跟路開的合作也就是這幾年的事,但東海那座桑林島,存在了有十多年了。除了羅家寨的人之外,還有很多其他門派的人物,大多都曾是武林名門之后。路開在海上是王者,但上了岸就什么都不是,沒本事將那么多人耍的團團轉。”
她說著,抬頭道:“小戰大人,該說的妾身都說了,妾身不奢求您的原諒,但求您一定要抓到兇手,為妾身的族人報仇。”
戰歌笑了下,眼神卻仍舊帶著幾分冷意,“四年前,梅嶺落雁山莊的莊主失蹤了,是不是你做的?”
云念蘿咬了咬牙,點頭,“是。”
落雁山莊的莊主賴以秋,在江湖很有幾分聲名,跟少林、武當、蜀山派等江湖名門都交情匪淺。她承認了這件事,呆在玄衣門大牢或許才是最安全的選擇。
剛剛她說四年前的委托單,特地混淆視線,不說梅嶺,卻說湘南……落雁山莊的位置在梅關北邊,她也不算說謊,只是沒想到他如此敏銳,這樣也能想到。
戰歌將供詞取過來,道:“看看,沒問題就畫押吧。”
待云念蘿畫了押,戰歌將供詞收起來,起身道:“最后一個問題,拜火教主在哪兒?”
云念蘿的瞳孔驟縮,眼神止不住的顫抖,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張了張嘴,“……你……你說什么?我……我不明白。”
戰歌勾著嘴角笑了,“我明白了。”
陳囂問道:“拜火教主沒死?不是說當年拜火教主要首領都就地斬殺了嗎?”
戰歌道:“拜火教主是自殺的。”
陳囂恍然,點頭,“這種人自殺的可能性很小,很可能是替身。”
云念蘿癱坐在地,目光略有些失神,喃喃道:“他死了,教主已經死了,死了……”
戰歌嘆了口氣的,道:“送她回去,把程寨主請過來。”
陳囂和崇吾過去拉著她起來,幾乎是將她拖走的……走到門口的時候,這位叱咤江湖的云殿主似乎終于回過神來,猛地轉頭,狠狠的瞪著戰歌,道:“戰歌,你真狠。”
為什么呢?
她怎么就覺得眼前這年輕人是個心軟之人?
因為曾經成功騙過他一次,就覺得他軟弱可欺嗎?
因為他曾經那么真誠的想要幫她,所以覺得他心善好騙嗎?
呵,或許也是她咎由自取?
因為他上過當,受過騙,這次無論她怎么裝可憐,他都無動于衷,還故意擺出那般姿態,讓人誤以為他再次步入了陷阱。
玄衣神捕,怎么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呢?
戰歌無所謂的聳聳肩,“多謝夸獎。”
陳囂輕咳了一聲,道:“云殿主,你的故事的確很感人,可是,有件事你可能忘了……你到底有幾個孩子?”
玄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