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之畔停了艘船,船頭刻著白魚紋,是太湖十三塢特有的標志。
連水生坐在主座上,淡淡道:“沙拓失蹤是事實,是生是死還不能確定。”
底下坐著的都是太湖十三塢的十二個副幫主,當中有個穿著露出半邊胳膊的壯漢,揮著拳頭道:“沙拓一死,江南二十四水幫不足為懼,幫主,依俺老胡看,咱們就直接上門踢館得了,把那幾個分舵主打趴下了,別說揚州碼頭,直接接手江南二十四水幫也不是什么事兒。”
連水生瞧了他一眼,道:“胡老弟,你若是真敢給我惹出什么事兒,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老胡翻了個白眼,“幫主既然不想吞并江南二十四水幫,何必去摻和這趟渾水?畏手畏腳的,還沒個娘們兒爽快。”
有人附和道:“老胡這話不中聽,但道理沒錯。江南二十四水幫要內斗,就讓他們斗去唄。沙總舵主不在,日后蘇州這一帶還不是是我們說了算?”
又有人道:“要說的話,我倒是更希望沙三爺繼續掌管揚州碼頭……幫主,前幾日送信來的那小子……且不說他能不能斗得過沙家兄弟,就他那股子陰狠勁兒,看著就不是個好相與的,日后若真接手了沙總舵主的位置,咱們也不見得好過。”
連水生端著茶杯,沉默著聽眾人發表著各自的意見,待屋子里安靜下來,抬眼微微笑了下,“你們就不奇怪嗎?到底是什么樣的水怪,竟然能讓沙總舵主就這般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他頓了下,放下茶杯,“那可是沙拓。”
沙拓這兩個字代表什么,如今的江湖后輩并不很能理解。不過,他們那一代人卻是深有感觸的。
老胡問道:“幫主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沙總舵主是自己離開的?”
連水生搖頭,“江南二十四水幫的形勢,沙拓比誰都看得更清楚,他不會留下這么一個爛攤子就走人。”
他掃一眼在座的諸位,最后目光落在左手年齡最大的那位長者身上,“鄭老,那地方出現的時間,應該到了吧?”
鄭老原本閉著眼睛在打瞌睡,聽到這話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抬頭,睜眼,“幫主是說……六十年之期……就是今年!”
連水生正點著頭,外面傳來一聲呼喊――
“幫主,江南二十四水幫來信!”
幾位幫主議事,守衛也離得遠,任何人都不得輕易打擾。不過,連水生吩咐過,若是有江南二十四水幫的消息,要第一時間送過來。
連水生接到信,卻發現是一張請帖……他打開看了看,不由笑了,道:“三日后,江南二十四水幫舉辦比武大會,勝者為代總舵主。”
胡老哈哈一笑,“俺老胡有些喜歡沙家兄弟了,哈哈,早該如此,誰拳頭硬,誰當老大。”
連水生合上請帖,拍了拍,道:“的確是個好辦法,不過,有些不是時候。”
沙洲島。
吃早飯的時候,小希照例給崇吾端來一碗湯藥。雖然都半個多月了,陳囂聞到那味道仍舊感覺食欲全無。
崇吾倒是面不改色的喝完了。
木天星盯著他,問道:“都喝了這么久了,怎么還沒好?”
崇吾道:“不能急。”
江湖中,多少武道中人因為筋脈受損再無法寸進,若是有把握治好,想必無論花多
大代價,他們都是不吝嗇的。
青離就算有辦法治好崇吾,想必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陳囂輕咳一聲,換了個話題,問道:“昨晚聽沙成塔說什么匈奴來襲,江南二十四水幫莫不是還參與過當年的戰爭?我怎么都沒聽說過?”
碎玉瞧了他一眼,“自然是你小子孤陋寡聞。”
陳囂啃著饅頭,“本少俠這不是虛心請教來了?”
碎玉想了想,道:“沙拓原本是前朝水軍將士,是路不平路將軍旗下的兵。當年長江一帶水匪之患頗為嚴重,朝廷運糧的船也時常被劫,無法坐視不理。
“路不平接到了剿匪的命令,但那會兒東海也亂著,水軍并沒有多余的兵力。于是,路不平派出了一支小隊,混入水匪內部,企圖從內部瓦解水匪勢力。
“沙拓就是那支小隊的隊長。可是,沒想到,后來路不平在抗倭戰爭中犧牲了,大昭皇帝逃亡蜀中。沙拓很多兄弟都死了,基本上沒人能夠證明他的身份,也沒辦法回去,索性就在水幫干了下去。
“當年匈奴南下,抵達長江左岸之時,沙拓已經在水幫之中頗有幾分地位了,也是他建議長江沿線的水幫聯合起來,抵抗匈奴,江南二十四水幫就這么正式成立了。沙拓在戰爭中逐漸展露實力,最終坐上了總舵主的位置。”
碎玉喝了口豆漿,最后補充了一句,“當時,匈奴的主將就是漠北第一高手闕默。”
陳囂點著頭,沉默了會兒,道:“我發現了一件事。”
眾人都看過去,目光帶著詢問,卻聽他說道:“我們村里的那個說書先生,定然跟大昭朝有仇。”
眾人沒想到他突然冒出這么一句來,不過也很是好奇,馥姑娘問道:“怎么說?”
陳囂道:“那老頭兒從來沒說過跟大昭朝有關的英雄豪杰的故事。”
幾人略回想了下,好像的確是這樣,陳囂對三四十年前的江湖英杰都有所了解,比如戰無鋒,比如風語琴,比如闕默,可是,只要跟前朝有關的就都沒聽過。
不過,從陳囂口中可以推測,他的家鄉很可能就是當年戰亂時,為了避禍在大山里建立的村莊,對前朝有所不滿也是正常的。
剛吃完早飯,沙見金就來了,還把邱臨淵的劍送了過來,很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小兄弟藏得挺深啊。”
邱臨淵面無表情的接過劍,陳囂很是好奇,問道:“怎么了?”
沙見金抬手做了個橫劈的手勢,道:“這小子一劍將豬婆龍給片成兩片了。”說著,微微挑眉,“諸位有口福了,今晚吃龍肉。”
碎玉道:“本公子今日要去一趟揚州城。”
沙見金問道:“什么時候回來?要不我送你過去,有什么事你吩咐水幫的兄弟去做就是了。”
碎玉瞧了他一眼。
沙見金呵呵一笑,拿出一張請帖,道:“那個,三日后沙洲島要辦一場比武大會,選出代總舵主。我擔心有人來搗亂,諸位看著就身手不凡,來壓壓陣唄。”
碎玉看完了請帖,遞給旁人,道:“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這帖子一發出去,其他幾個分舵主想必很快就會趕到了。不過,沙總舵主失蹤的事,你們沒告訴沙二爺?”
沙見金摸著小肚子,道:“信早就送過去了,不過一直都沒有回音,估計是出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