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青離,有次陳囂照常去蹭課,正看著第五十八次野驢游記呢,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抬頭,卻見講臺上站著一襲青衣,講臺上還放著一顆人頭骨,差點驚叫出聲——
“哇啊!”
陳囂忍著沒叫,周圍的學生倒是一片不知是驚嘆還是恐懼的哀嚎……陳囂原本還有些不解,不過,不到半刻鐘,很快就明白了——
青離是來講醫學的,不是草藥學,而是解剖學。
陳囂一個習武之人,聽著一個女孩子面不改色心平氣和的解釋著什么內臟啊血管啊頭骨啊之類的,都覺得略瘆得慌……何況這群可能連死人都沒見過的書生……
青離說,學會這些對科考沒什么用。但他們日后當官,尤其是諸如縣令之類的,遇到兇殺案是早晚的事,基本斷案常識總是要懂一些的。
青離來了,燕無意、戰歌和崇吾也都來了,很是自覺的在陳囂的住處找吃的喝的玩的,一點都不知道見外。跟幾人一起來的,還有一個蒙著面巾的少年——
“昆西?!”
陳囂原本沒認出他來,不過,這小子一口一個“小爺”的,立馬就暴露了自己。
戰歌說,昆西的賣身契原本在曾老板那里,估摸著是在那場大火中燒掉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日后還是換個身份比較好。
有證人保護計劃,原本,戰歌可以以權謀私,給他安排個普通人的身份,重新生活。
戰歌卻直言不諱的告訴昆西說,他雖然愿意幫他,卻并不信任他,而且,因為他“身懷絕技”又“年幼無知”,再加上有前科,至少要給他安排個監護人才放心。
昆西聽到“身懷絕技”的時候很是得意,聽到“年幼無知”的時候臉色明顯黑了,瞪了戰歌半晌,估摸著打不過,望了望天,試探著問了一句:“能進嗎?”
陳囂略驚訝,戰歌卻是似乎早有預料,微微挑眉,道:“十月初一報名,初三考試。”
昆西舔了舔嘴唇,很是高興。
陳囂深切的覺得,這小子就是看上了的伙食……他想起件事,問道:“戰歌,語冰和阿斐也都想報名。”
戰歌瞧了他一眼,道:“的任務很危險。”
事實上,在非戰爭時期,算是大周朝死亡率最高的衙門。
陳囂回懟一句:“那你還讓昆西去?”
戰歌覺得這家伙有些無理取鬧,沒理他,揮了揮手,走了。
“誒!”陳囂倒是十分困惑,“他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青離道:“昨晚剛剛傳來的消息,邱門主失蹤了,邱臨淵連夜出了城。徐尚書家里有些特殊,徐夫人生了病,阿斐參加考試都困難。”
她放下茶杯,起身也準備離開了,走到陳囂身旁的時候,補充了一句,“別告訴語冰。”
眾人都離開了,陳囂在原地站了許久,鉆進書房——
寧越說,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今人所經歷的事,遇到的問題,從前的人都經歷過,遇到過,他們的人生或許不能回答那些問題,至少還能給出一個思考的方向。
陳囂心道,解元就是解元,勸人讀書的方式也與眾不同。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進書房沒多久,隔壁房間的門開了,寧越走了出來,站在院子里,仰頭看了許久的天空,神色平靜,眼神帶著一股莫名的虔誠……
太學就像是一座小小的池塘,生活是平靜的,偶爾吹來一陣風,也掀不起太大的波瀾。
楓葉紅了,掃地的時候落葉多了,等到某一天,第一個進京的舉子住進了太學,陳囂送給他一冊學生守則的時候,才恍然,已經到了十月了。
回到學舍,陳囂見門口站著兩個少年,看著略面生……他抱拳一行禮,道:“在下陳囂,不知兩位小兄弟貴姓?”
那兩人對視一眼,突然“噗”地一聲,笑了。
陳囂正莫名,就見一個婦人拿著一包花生米走了出來,“妾身的手藝不錯吧?”
那一臉的燒傷……陳囂都有些不忍心看了,這家伙竟然還裝著呢?
陳囂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再看一眼笑得歡暢的兩人,“語冰?阿斐?”
邱語冰扮成了個少年郎,一身白色勁裝,雙手抱胸,揚了揚下巴,道:“本公子姓華,雙名不可,江湖人稱不可公子是也!”
徐斐是一身黑色勁裝,笑嘻嘻的行了禮,道:“在下風吹葉。”
陳囂一人拍了一腦門,“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今日是十月初二,明日的選拔考試就要開始了。邱語冰和徐斐昨日都去報了名,這次來,是想請陳囂幫個忙的。
徐斐道:“我母親生病了,晚上見不到我就不睡覺。可是,的考試是封閉式的,考試那幾天都出不來。陳囂哥,這幾日你替我去看看她成不成?”
陳囂想了想,問道:“你們為什么想進?”
兩人對視了一眼,徐斐先開了口,道:“我母親從前是個江湖俠女,聽說還挺有名的……我想去看看,她從前生活的那個江湖,到底是什么樣的。”
邱語冰沉默了會兒,道:“我不記得我娘長什么樣,我哥說,她也是個玄衣神捕,在我兩歲那年,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殉職了。我爹和我哥,不管在什么情況下,只要接到風蝠令,立馬就扔下我走了……”
她說著,扭過臉,不讓人看到那雙微紅的眼眶,道:“十歲生日宴那天,我穿著新衣服去找他們,奶娘卻告訴我說,他們剛走,我……可是,客人們都還在啊。我一個坐在大廳里,頭上的首飾很沉,看到每個人都到我眼前晃了一下,說了什么我也不記得了。”
陳囂正想安慰安慰她,小姑娘卻突然跳了起來,咬牙道:“當時本姑娘就想著,等到有一天,也要他們嘗嘗這般被人扔下的滋味。”
陳囂:“……”
——這怨氣,不是一般般的大啊。
邱語冰瞪著他,“你到底幫不幫?!”
陳囂連忙點頭,“幫!”
邱語冰冷哼一聲,坐下,喝茶,那模樣,那氣勢,不愧是玄衣神捕的孩子……
徐斐道了謝,又道:“今晚我帶你去認認路。”
陳囂問道:“若是被發現了,令堂不會殺了本少俠吧?”
徐斐道:“放心,我娘很好說話的。”
陳囂聽他這么一說,反倒感覺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