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之上,尸體還未落地便已經化作飛灰四處飄散,有的直接消失于天地之間,有的卻來不及消散,便堆積在地面,形成一條像極了灰雪鋪就的長廊。
顧判揮舞大斧,作戰的范圍不斷擴大,被他殺掉的軍士也越來越多,濃重的腐朽枯敗味道有如實質一般在長街上空徘徊,來不及消散的淡淡灰燼積累于地面,又被紅炎不斷點燃,形成了一道熊熊燃燒的晦暗長廊。
機械地一次次揮舞雙刃大斧,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判驀然回神,發現自己四周已經沒了一個人影,整條長街空蕩蕩的,只有滿地的灰燼和熊熊燃燒的大火昭示著之前發生過什么。
眼眸深處的猩紅火焰得到滿足般緩緩散去,顧判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拍打著身上沾染的些許灰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竟然真的以一己之力將這隊過境陰兵屠戮了個干干凈凈。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竟然能夠從這些陰兵身上獲取到生命值與經驗值,雖然單個陰兵給他提供的加成并不算多,但這樣規模的經驗包集中到一起,所提供的加成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體內正在發生劇烈的變化,顧判不由得彎下身體,低頭得劇烈顫抖起來。
每擊殺一個陰兵,所帶來的加成就相當于量變,而當他終于停歇下來時,擊殺陰兵數量提供的加成似乎已經由量變達成了質變。
這種變化就如同閃電和雷鳴,像一顆子彈撞到胸口上炸開,爆炸帶來的瞬間的壓力從心臟傳到每一根毛細血管,全身的細胞都停止住代謝和思考,來追隨和適應這一剎那的震蕩。
這是一個不可溯的痛苦過程,縱然是顧判如今的身體強度,也無法將劇變帶來的傷口一一抹平,他哀嚎著,嘶吼著,心念急速閃動,尋找著可以減輕自身痛苦的方法。
最終,他將目光落在了那門剛剛入門的秘法,引元焠體法上……并且趁著身體劇變的痛苦,不管不顧開始了一次次的推演,并且將所有新入手的經驗值都投注了上去。
以倒塌破敗的客棧為中心,大半個長街就如同毫無征兆被引爆了一枚巨型炸彈,沖擊波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頃刻間便轟塌了聯排的所有房舍。
待到沖擊波漸漸散去,一道半跪于地的黑影緩緩站直了身體,看向數丈外倒在地上微微抽搐的那具破碎軀體。
“當老劉變成了小劉,實力就陡然斷崖式下跌了啊。”
“不過相比較其他陰兵虛幻的身體,你倒是真的有些與眾不同,身軀凝實有形,觸碰起來猶如實物。”
顧判收起已經變得黯淡無光的黑色鎧甲,緩步來到那具仰躺在冰冷地面,還未完全喪失活力的殘軀附近,伸出腳尖輕輕踢了踢他的腦袋,不曾想那顆的頭顱竟然骨碌碌滾出老遠,直到碰撞在不遠處的殘垣斷壁上才停了下來。
下一刻,那具無頭尸體掙扎著,用手中斷刀支撐起身體,一點點爬到了自己的頭顱近前,艱難地將腦袋抱住,重新又按在了不斷向外冒著黑氣的脖頸上面。
“這都還沒死嗎,不愧是作為神跡首領的存在,就算是當初留存下來的一點印記都如此扛造。”
“如果將它做掉的話,想必能收獲不少的經驗值和生命值加成。”
顧判抬起雙刃大斧,面無表情注視著下方剛剛接好頭顱,同樣面無表情朝他回望過來的晦暗面孔,忽然間便又改變了主意。
他一腳踩住“劉傳檄”的胸口,空著的那只手又取出了血色陋狗。
“你剛剛跟我說這些陰兵是投影,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我剛才沒有攔住它們去路的話,它們將會去到哪里?”
唰………
興許是感覺到自己抱住的這條大腿確實粗壯,安全得到了保障,所以如今書頁上顯示字跡的速度也變得順暢了許多,就連字體的形狀都舒展狂放了很多,瞬間便占滿了將近大半篇頁面。
“顧千戶再次對陰兵過境一事產生了懷疑,經過細致的調查尋覓之后,他找到了些許有價值的線索,首先可以確定的是,在一段時間以前,此地曾經發生過一場慘烈的大戰,死傷者眾多,鮮血殘尸浸透大地,絕望戾氣沖天而起,便給這片地域刻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待到如今天地生變,幽都之門即將再啟,便給了陰刻于此方天地間印記以顯形之機會,只要條件成熟,當可聚集昔日之景象映照世間,重現當日大軍臨近,鐵血廝殺之場景。”
“若千戶大人未曾對過境陰兵進行阻攔,此行軍陣列將沿當時之軌跡繼續前行,直至自行消散不見,或是……”
頁面上的血色字跡寫到這里忽然停頓一下,它仿佛在猶豫,在躊躇,等了數個呼吸后才繼續寫了下去。
“或是吸收天地之陰晦戾氣,由虛幻而降臨俗世現實。”
顧判沉默思索片刻,有些疑惑地問道:“按照狗子你的說法,這些東西竟然有可能由虛化實,轉換成真正的披甲士卒?”
“還是陰兵,但是可真正顯形于世間的陰兵,其虛實相間,聚散無定,無痛無感,不懼刀槍,無視地形,極難消滅。”
“但是,神圣威武之顧千戶實力深不可測,單人獨斧狙殺陰兵于長街一段,戰功卓著,天人合德。”
顧判點點頭,認為書上說的很有道理,但對于陰兵為何在此時出現在此地,覺得還有可以去深究的空間。
時機條件成熟便可聚集昔日之景象映照世間,重現當日大軍臨近,鐵血廝殺之場景……
這句話一直在顧判心中回蕩,但是當他詢問陋狗到底什么才叫做時機條件成熟時,那傻貨卻又支支吾吾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只是在頁面上盡弄些尷尬至極的馬屁言語。
不過在他看來,這個時機條件成熟倒是有可能并非是自然條件,而有不小的概率是人為制造的條件。
還有,這條長街的盡頭便是沽陵郡守衙門,如果他沒有將這些陰兵攔住的話,這些陰兵便會沿著大路一直向前,直直進入到黑暗籠罩中的郡守官衙大門之內,這到底是巧合,還是一早便被設計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