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判瞇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濃郁的香味,醞釀片刻后直接拎起一根羊腿,咔嚓兩下連骨帶(肉肉)吞下肚去,忽然一拍桌子,“小二,我要的酒水呢,怎么還沒上來”
“來了來了,勞煩官爺久等了。”店小二氣喘吁吁從門外進來,一手拎著一壇燒酒,不多時去而復返,又拎了兩壇進來。
顧判拿起一壇直接咕咚咕咚灌了一氣,舒舒服服呼出一口酒氣,又開始埋頭對付起桌上的各種菜肴。
“小人不知百戶大人前來,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恕罪。”門外傳來一道略顯尖細的聲音,明顯不是剛剛一直在這里忙活的店小二。
顧判眉頭一皺,抬頭望去,就看到一個(身shēn)穿錦袍的中年胖子手捧酒壇,低著頭從門外進來,小心翼翼拍開泥封,頓時一股比剛才濃郁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酒香便充滿了整間包廂。
“小的王火刀,是這間酒樓的掌柜,見過百戶大人。”
“哦?”顧判放下筷子,有些好奇地問道“這壇是什么酒,怎么看起來比剛才小二推薦的燒酒聞起來要香醇數倍?”
王火刀恭恭敬敬將酒壇放到桌上,后退兩步抱拳行禮道,“這是本店窖藏的沉香老酒,一般并不會向外售賣,今天有幸見到百戶大人,方可取出招待貴客。”
“窖藏沉香……”顧判深深嗅了口濃郁的酒香,倒了一碗慢慢喝下,閉上眼睛品味良久后贊嘆道,“好酒,果然不愧窖藏沉香之名……”
他一邊悠悠感慨著,一邊將第二碗酒送入腹中,而后屈指輕輕敲打著瓷碗,發出篤篤的清脆聲音,再開口時聲音倏然變得空虛飄渺,仿佛從九天之上散落下來的寒風。
“酒確實是好酒,人也的確是故人,而且與我分外有緣,想來某只不過是隨便找了個地方吃飯喝酒,就能讓我們再次相遇到一起……而若不是我當(日rì)恰好在你西綸鎮的酒肆里吃過一頓飯,你的名字火刀又很有特點,恐怕到現在都不會認出來你到底是誰。”
“王掌柜,相比這壇美酒,本官更想知道的是,當初西綸鎮那么多的人,除了你王火刀掌柜之外,最后又從那家伙手中活了多少人下來,他們又是個什么狀態,現在又各自位于什么地方。”
王火刀依舊是那副一成不變的笑容,就連(身shēn)體姿勢從進門后都沒有任何的變化,“小人受計喉圣君恩典,自西綸鎮塵封后便恢復了自我,一路向北而行,直至入了京城之后,便又遵照圣君命令,略施手段便接手了幾座酒樓,靜觀時局變化……所以說,百戶大人只要是在城內找酒樓吃飯,碰到小人的可能就非常之大,因此并不能叫做分外有緣。”
“至于其他還有哪位老鄉與我一樣,小人也不甚清楚,只知道王佢王秀才,似乎也從里面走了出來。”
“你能直呼計喉之名,看來說的應該有幾分可信之處”顧判慢慢喝著酒,思索片刻后不由得啞然笑道:“原來如此,不過計喉這貨倒是有點兒意思,不去搞它那些圖騰崇拜,竟然想著在這人世間開門營業做起生意來了。”
王火刀面無表(情qíng)道:“計喉圣君之所思所慮,絕非小人可以妄自揣測。”
“你和它之間,是通過什么方法聯系的?”
“行了,不說那些沒用的,你要是在這里開酒樓呢,就老老實實地開,不亂搞什么事(情qíng)的話我也懶得理你,至于那互拼亂湊的計喉圣君,你回頭就按我說的原話轉告它,讓它近期別整出什么大事,也別在我附近出現晃((蕩蕩)蕩),不然肯定會大斧子招呼,砍死它丫的沒商量。”
顧判說了一通,感覺有些口渴,便有些嫌棄地將酒碗扔到一旁,直接拎起酒壇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醉眼朦朧看了仿佛泥塑一般釘在那里不動的王火刀,“王掌柜你要還有什么事(情qíng)就抓緊說,一會兒菜都要涼了。”
王火刀緩緩站直了(身shēn)體,面上依舊掛著討好的笑容,“自上一次在中栗府沽陵城外再見后,得百戶大人出手為引,圣君方能將古神羏貊滲入之觸手截斷,算是小小地報了上古時被打壓封鎮之惡氣。”
“你的意思是,它是在對我表示感謝?”
顧判眸子里燃起兩團紅炎,映照在門口王火刀的(身shēn)上,開口說話的語氣也越來越冷,“感謝就不必了,我做的事(情qíng)和它沒有任何關系,也不稀罕它的感謝……說起來反正是最終要刀斧相向,一死一活的關系,前期拉不拉關系都沒什么意思。”
王火刀額頭上冷汗涔涔,剛剛一直沒有什么感覺,直到被那雙毫無征兆變得猩紅的眸子一瞪,那股瞬間鋪面而來的壓力,頓時就讓他再一次嘗到了久違的驚恐感覺。
“沒事是嗎,你退下吧。”顧判擺擺手,決定結束對話,“哦,這酒味道不錯,先給我送五壇過來。”
顧判這頓飯吃得是美滋滋,把在宮中沒被滿足的口腹之(欲yù)大大填補了一番,還見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故人,感覺當真是不虛此行。
他很快便回到了臨時居住的園子,打了盆(熱rè)水稍事清洗一下后準備繼續早上未滿足的睡意,不過臨上(床床)前想了一下,卻又回到了座位上,將剛剛喝完的瓷杯重新倒滿,凝視著如鏡面般平滑的水平面低低說道,“我知道你就在這里閑著沒事,出來吧。”
“唰……”
平靜的碗內陡然現出一道幽暗長廊,隨后一個鍋蓋頭從里面探了出來。
“不知義父大人召喚孩兒出來,究竟所為何事?”
顧判伸手在項洌的頭頂虛點一下,“今后幾(日rì),你沒事兒了就在我今(日rì)午后吃飯的酒樓周邊轉轉看看,看看這里面到底在玩弄什么名堂。”
“孩兒知道了。”
顧判脫衣上(床床),伸了個懶腰,“因為牽扯到了一個很厲害的家伙,所以那處地方并不是普通酒樓,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萬萬不可掉以輕心,我給你一些保命用的東西,一旦發現不妥,千萬不要猶豫,直接有多快逃多快,第一時間趕過來找我,明白嗎?”
“孩兒明白了。”
“很好,一會兒你記得先去找到珞裳,就說,就說……”
他躊躇片刻,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又從(床床)上爬了下來,“算了,以你的智商,怕是連傳話都傳不利索,這事兒我還是找靈引去辦好了,你就專心去做那一件事,有(情qíng)況及時回來跟我報告。”
唰的一聲,整個房間仿佛瞬間被一層厚厚迷霧所籠罩。
項洌抬起腦袋,露出兩只血窟窿眼睛,疑惑道,“父親大人口中的靈引,值得信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