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漠眼睛一翻,十分不悅道:“于大人,你這話本將可就聽不明白了?本將問你,這話是你自己所言,還是林誠飛讓你這樣說的?本將還要問一句,你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于海見韓漠臉上顯出怒色,心中還是有些忐忑,忙道:“韓大將軍莫誤會了,這并非林將軍之言,論起來,也不是本官之言啊。”
正在此時,帳外一名兵士送了兩盞茶進來,粗茶而已。
“哦?”韓漠斜眼瞥了于海一眼,拿起茶盞,才道:“卻不知如此有傷貴我兩國和氣的話,最早出自何人之口?”
于海肅然道:“韓大將軍,本官也不瞞你。魏人幾天前已經將你們派遣使者的消息以箭書射給我們,你可知道魏國人是怎么說的?”
“本將還真想知道。”韓漠看似饒有興趣。
于海神色古怪道:“魏人聲稱,大將軍派使者入城,是要與魏人議和!”
韓漠面泛平靜笑容,道:“于大人自然是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否則也不會對本將如此明言了。”摸著下巴道:“京都城遲早要被攻破,貴我兩國聯軍勝局已定,本將實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與魏國人議和……于大人當知道,所謂議和,往往是弱者迫于無奈對強者的一種外交選擇,而現在,我們才是強者!”
于海將信將疑,微一沉默,終是道:“那么韓大將軍可想過何時進攻?本官自然是相信大將軍的,可是魏人將這一消息傳到我軍之中,我慶軍諸多將領得知此事之后,卻是對貴軍頗有怨言。既然是同盟,就該共同進退,如今我軍浴血廝殺,貴軍按兵不動,如此下去,只怕對貴我兩國都無多大益處,反倒會便宜魏國人。”
“謠言止于智者。”韓漠淡淡笑道:“本將還是相信,貴軍之中,像于大人這樣的智者還是占多數的。”頓了頓,抬手指著帳門道:“于大人方才也見到了,本將剛剛召開一次軍事會議,那是要配合貴軍對京都城發動進攻,可是……!”說到這里,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可是什么?”于海忍不住問道。
韓漠嘆道:“可是不少將領對于即可發起進攻還是有保留的。”
“這倒奇怪了,軍人以喋血沙場為最大榮耀,還有什么可顧忌的?”于海皺眉道:“難不成貴軍的將軍們見到魏國人的城池太堅固,所以心中生出畏懼之心?”
韓漠神色一沉,厲聲道:“于大人,你這話在本將面前說說,本將念你心中焦急,不去怪你,可是這話若是被我部下的將軍們聽見,本將是在難以保證你能夠活著離開我的大營。”
于海也自知此言有些冒失,只是冷哼一聲,也不敢多說。
“將軍們不即刻進攻,正如先前本將所言,由于良好的家教,本將此番做錯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該派人前去京都城勸降。”韓漠握起拳頭道:“本將以禮相待,是要先禮后兵,可是魏人實在太過野蠻,到今日也未能給本將一個答復,甚至連我們的使者也遲遲未能回來……!”
“韓大將軍,魏國人真是無恥至極。”于海立刻道:“如此無義之國,大將軍更應該揮軍進攻,讓他們明白究竟誰的拳頭硬,讓他們為自己的無知和無禮付出代價!”
韓漠點頭道:“本將也正是如此決定。可是部下的不少將軍卻以為,使者未歸,我們絕不能在這個時候發起攻擊,一旦此時發起攻擊,我們的使者必定要被魏國人屠殺,我大燕十萬大軍,卻眼睜睜地看著因為我們的進攻導致使者被殺,傳揚出去,將軍們覺得這將是奇恥大辱……于大人,這說起來,也未嘗沒有道理,我大燕十萬健兒,連一名大燕御史都保不住,何以面對國內同胞,所以因為此事,先前在這里發生一場爭執,到現在為止,本將都是頭昏腦脹,心情煩亂。”
于海道:“大將軍保重身體。只不過……難道大將軍就這樣一直等下去?魏國人若是不將大將軍派遣的勸降使者放回來,貴軍難道就一直這樣按兵不動?”
“自然不會。”韓漠正色道:“咱們到了這里,就是要攻滅魏國,這京都城,那也是必須要攻下,豈能一直按兵不動?”頓了頓,又道:“這每耽擱一日,所消耗的物資不計其數,長此下去,我軍可是支撐不住的。”
于海這才微微松了口氣,道:“既如此,卻不知大將軍準備何時進攻?”
“本將已經決定,向魏國人發出最后通牒,令他們在規定時日之內放出我們的使者,否則,本將只能狠下心來,不顧城中使者的安危,對京都城發起進攻了!”
“那么大將軍給他們的最后期限是幾日?”
“正在考慮。”韓漠道:“但是此事也要給對方臺階下,總不能太過強硬的。”盯著于海的眼睛道:“于大人,你回去之后,請林將軍盡管放心,我軍將會在最快的時間之內,配合貴軍發起攻擊!”
于海微微點頭,看著韓漠,似乎想說什么,但是欲言又止,猶猶豫豫。
韓漠含笑道:“于大人還有什么事情?”
于海似乎下定決心,終是道:“大將軍,確實有一件大事,需要與大將軍商議!”
“于大人請講!”
于海看起來頗有些尷尬道:“大將軍可還記得當初許下的承諾?”
“于大人是指?”
“大將軍,貴國曾在我們手中借了一批糧食和武器裝備。”于海道:“大將軍說過,等到魏國人退出南陽關,便會將武器裝備歸還給我國,而且還曾承諾,只要貴國的糧草抵達,便……便將借去的糧食歸還我軍,還希望大將軍能夠信守承諾啊。”
韓漠頓時皺起眉頭來,道:“于大人,本將看你是記錯了吧?”
于海頓時急了起來,道:“大將軍,你……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本官……本官記得清楚,絕對沒有錯!”
“定是錯了。”韓漠語重心長道:“于大人,本將也記得,當時本將好像是說,等到大戰過后,便將武器裝備歸還。當時貴國面臨魏軍進攻,似乎只要將魏人趕出南陽關,大戰便會結束,可是后來的戰事發展你也知道,貴國雖然在我軍的幫助下,將魏人趕出國土,可是你我兩國并沒有停止進攻,而是繼續攻入了魏國本土,這場戰事,并未結束,所以……按照我們的約定,這批武器裝備并沒有到歸還的時間啊。”
于海臉憋得有些紅,想爭辯,可是當時好像確實是這般說的,一時間不知說什么才好。
韓漠端起茶盞,抬手道:“于大人飲茶。”自己飲了一小口,才繼續道:“于大人,貴國是禮儀之邦,這知恩圖報應該懂得吧?鄙國雖然不求貴國回報,可是……你們也不能過河拆橋啊?鄙國犧牲無數將士性命,幫助貴國擊退魏人,如今戰事未歇,貴國就準備將我們借來的武器裝備要回去,此時傳揚出去,只怕天下人都要責備貴國過河拆橋,忘恩負義吧?”
于海想了想,才道:“大將軍,武器裝備你們暫可不歸還,但是這糧食卻不能不還了。據本官所知,貴國從國內已經運送了不少糧草抵達,而且據說后面還有大批糧草供給上來,所以……還望大將軍信守諾言,盡快將借過來的糧食歸還我國。”他苦笑道:“大將軍,這次過來,林誠飛可是下了死命令,若是討不回糧食,本官回去只怕要被他砍了腦袋的。”
韓漠皺眉道:“林將軍真是過分,怎能如此對待于大人。”迅即道:“于大人,本將記得,是借了貴國二十五萬石糧食,對吧?”
“是是是!”于海忙道:“還請大將軍盡快歸還。”
韓漠搖頭嘆道:“于大人,此事……只怕有些困難。”
于海立刻急道:“大將軍,這可是你親口允諾的,絕不能失信。”
“本將知道。”韓漠點頭道:“本將當時確實說過,只要鄙國糧草抵達,便會歸還歸國糧食,但是直到今日為止,鄙國的糧草也尚未完全抵達啊。”
“大將軍,休要瞞人。”于海道:“貴國從國內運來了大批量草,本官是一清二楚的,怎能說糧草沒有抵達。”
“于大人莫急,你是聽差了。”韓漠慢條斯理道:“本將是說糧草未能完全抵達,不是沒有抵達。‘完全’二字,你沒有聽到嗎?”
于海聞言,頓時一愣。
“本將當初承諾,并非虛言。對本將來說,要讓軍隊保持戰斗力,糧草是絕不可少,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可見糧草之重要。”韓漠緩緩道:“于大人所說不錯,鄙國國內確實運來了一批糧草,數量也確實不少,但是這僅僅是其中的一部分,自我大燕國內,還會有幾批糧食送達……但是在所有糧食送達之前,我軍糧草沒能完全充裕之前,本將是絕不會輕易損耗存積的軍糧。于大人開口讓我償還二十五萬石糧草,如果真的在這個時候歸還,我燕軍糧食將所剩無幾,還如何支撐將士用糧?”
“大將軍,你這是……你這是強詞奪理,你這是在耍賴!”于海急紅了臉,從椅子上起身來,呼吸急促起來。
韓漠皺眉道:“于大人,請你注意用詞,本將的脾氣一向不好。你可知道,我燕軍將士的眼睛,如今只盯著兩個地方,一個是京都城,一個便是我燕軍后面的糧庫。京都城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打下來,而糧庫我們則是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他。如今軍糧的支出,已經不是本將能夠做主,本將若是此時下令從糧庫調出二十五萬石糧食,不出一個時辰,我的部下必定就會因為此事出現嘩變,后果將不堪設想。“
于海無奈道:“大將軍,貴國出兵幫助過我大慶,我大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邦。貴軍借去二十五萬石糧食,其中五萬石,就等于是給予貴軍的酬勞,剩下的二十萬石,還請大將軍通融,盡速歸還。”
韓漠搖頭道:“目前情況下,確實不可。等到我軍糧食完全抵達,就算你們不要,本將也會派人將糧食給你們送回去……說話算話,素來是本將的美德之一!”
“大將軍,你不能這樣。”于海急道:“你燕軍要吃飯,我慶軍也要吃飯啊。”
韓漠奇道:“于大人,據本將所知,貴國在南陽郡可是囤積了上百萬石糧食,怎么可能缺糧?”
于海欲言又止,猶豫一番,終于道:“大將軍,實不相瞞,當初為了應對魏軍,我慶國幾乎所有的糧食都囤積在了南陽郡。可是魏軍退兵之后,朝廷里頒下旨意來,我大慶東北軍團以及西北軍團都需要糧草供給,而上京城根本調不出糧食來,所以只能從南陽抽調,南陽郡的糧草,已經是被抽調了一半……!”
“原來如此。”韓漠同情道:“看來貴軍也確實很困難啊。只不過……我燕軍的情況也同樣困難,于大人既然以誠相待,本將也實不相瞞,其實鄙國國內也是糧草緊缺,戶部雖然極力籌集,可是尚沒有到得秋收之時,根本難以籌集到大批糧草。如今我軍也是定量供給,很是困難啊。”上前來,輕輕拍了拍于海的肩膀,道:“于大人,你的處境,本將很同情,可是本將實在無能為力。只是請你轉達林將軍,貴我兩軍應當發揚艱苦奮斗的精神,與苦難作斗爭,支持下去,很快就能擊敗魏人,所有的難題都會迎刃而解……!”溫和一笑,柔聲道:“相信本將,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