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當深夜,燕軍軍營一片肅靜,行將六月,這天氣亦是炎熱的很,只不過營里的將士們依然穿著甲胄,在這種時候,誰都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韓漠此時依然是在帥營中燈下讀書。
接觸軍事,也只是這兩年的事情,在那之前,韓漠自然也是偶爾翻越了不少兵書,大多都是生澀難懂,沒有經過真正的戰爭,對于書中的許多軍事道理很難明白。
但是自從得到蕭懷玉傳授的兵法之后,許多的道理卻是深入淺出,韓漠卻是看的興致勃然。
如今蕭懷玉那套兵法,韓漠從頭到尾翻了幾遍,也都細細閱讀過,但是想要消化,卻并非短時間內完成,如要靈活運用,那更是需要經過一場場大戰去歷練實踐才成。
蕭懷玉兵法中的許多道理,韓漠深以為然,也越看越佩服,他亦是找了許多的軍事史書,細細閱讀,從古代的戰例中尋找與蕭懷玉兵法中相吻合的道理,用于加快消化。
此時他所閱讀的,卻是漢時大司馬驃騎將軍霍去病的戰例史書,便是夜深,卻也依舊舍不得放下書卷。
忽聽得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又聽得一個聲音問道:“大將軍可歇息了?”
韓漠聽出是夏侯德的聲音,放下手中書,道:“是夏侯總兵嗎?可是有緊急軍務,你進來吧。”
夏侯德這才進了帳內,拱手道:“大將軍!”
韓漠看著夏侯德,問道:“夏侯總兵,是有軍務?”
夏侯德抬起頭,看著韓漠,張開嘴,欲言又止,神情頗有些古怪,但是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韓漠越發覺得奇怪。
這幾日夏侯德就顯得沉默寡欲,似乎滿腹心事,今夜卻又在這夜深之時前來,而且看起來也顯得很是怪異,禁不住皺起眉頭來,問道:“夏侯總兵,可是有什么為難之事?”
夏侯德護腕下的兩只手竟是握起拳頭來,終是道:“大將軍,末將……末將有一事相求!”
韓漠笑道:“你說。”
“末將冒昧,若是大將軍應允的話,請大將軍現在隨末將去一個地方!”夏侯德神情看起來很是凝重,聲音也很緩慢。
韓漠一怔,問道:“去哪里?”
夏侯德道:“大將軍,恕末將無禮,你只要隨末將去,便知道是什么地方。現在……末將還不能說!”
“夏侯總兵,你這是葫蘆里賣什么藥?”韓漠皺眉道:“究竟出了何事?”
夏侯德堅定道:“大將軍,你什么都不必問。你若是還信得過末將,現在便隨末將去,若是……若是大將軍不愿意去,就當末將沒有說過。”拱手道:“末將打擾大將軍,還請大將軍恕罪,這便告退!”
韓漠淡淡道:“你等一等!”他將桌上書卷收拾好,這才出來,道:“帶路!”
夏侯德一怔,道:“大將軍……愿意跟末將去?”
韓漠笑道:“夏侯總兵深夜前來,邀本將去往一個地方,自然不是小事情。本將既然能幫上忙,自然也不會推辭的。”
夏侯德嘆道:“大將軍果然是好膽識,既然如此,還請大將軍換一身普通兵士裝束,大將軍這套甲胄,太過顯眼。”
韓漠一身銀色盔甲,在夜里還真是顯眼。
他心中十分疑惑,實在不明白夏侯德這是弄的什么玄虛。
燕軍近十萬大軍,軍營蔓延幾十里地,夏侯德負責大軍左翼,韓漠換上了一身普通的裝束,甚至騎上了一匹普通的戰馬,隨著夏侯德往燕軍左翼營而去。
到得左翼營,夏侯德放緩馬速,向韓漠道:“大將軍,咱們下馬!”
韓漠一心想弄明白夏侯德要搞什么鬼,剛開始見他神神秘秘,還以為他要帶著自己離開軍營去往偏僻之處,可是一路所過之處,皆是在軍營之中,此時更是到得了左翼營的大將帳外。
韓漠下了馬來,夏侯德拱手道:“大將軍請隨末將來!”徑自往大將營帳過去。
那大將營帳處于大軍之中,乃是夏侯德的營帳,此時營帳內并無火光,看上去漆黑一片,而且營帳四周,卻沒有一名守衛,兩百米之內,竟無一名兵卒。
韓漠感覺事情大不尋常,跟在夏侯德身邊到得營帳邊上,夏侯德停住步子,向韓漠道:“大將軍,請進!”
韓漠皺眉道:“你便是要帶本將來這里?”
“是!”
韓漠問道:“夏侯總兵,都到了這里,你想要做什么,盡管說來,為何要與本將故弄玄虛?”
夏侯德立刻肅然道:“大將軍,末將不敢故弄玄虛。大將軍進去之后,所有的一切自然明白。”
韓漠瞧著那漆黑的帳篷,眉頭鎖在一起。
此時雖然十分詭異,但是韓漠卻反倒覺得夏侯德應無害人之心,否則也不會這般直接讓自己過來,讓自己生出提防之心。
他實在不知道帳內究竟是何情況,好奇心大起,終是向夏侯德道:“夏侯總兵,咱們進去吧。“
夏侯德搖頭道:“大將軍,末將在外面守護,不能進去。”
韓漠更是感覺古怪無比。
卻見夏侯德已經單膝跪下,恭敬道:“大將軍不要懷疑末將,末將以性命保證,今日請大將軍秘密來此,乃是有大事,你進去之后,所有的一切便都明白。”
韓漠猶豫了一下,終是道:“好,本將信你!”他上前去,掀開了帳篷,心中兀自戒意十足,提防著埋伏,輕步踏入了帳內。
帳篷之內,死一般的寂靜,更是一片昏暗,韓漠雖然視力比之常人要強出不少,但是在漆黑一片的帳中還是難以看清。
隱隱聽到輕盈的腳步聲在自己的前方幾步遠微微響起,更是隱隱瞧見在自己的前面有幾個身影閃爍,韓漠雙手成拳,屏住氣息,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平靜道:“夏侯德帶本將來此,是你們要見本將?”
對方并無說話。
韓漠冷笑道:“既然敢叫本將前來,卻怎地連話也不敢說?你們究竟是何人?”
忽聽得寂靜的帳篷之內響起一聲幽幽的嘆息。
韓漠心中一驚,雖然僅僅只是一聲輕嘆,但是他卻感覺頗有些熟悉,究竟是誰,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忽見其中一個身影上前兩步,隨即帳內便出現一點火光,卻是那人打開了火折子。
那人用火折子點燃了桌上的油燈,帳內頓時便亮了起來。
借著火光,韓漠此時終于看清,在這帳中,竟然是早就有了三人。
桌子后面,背身站著一人,雖然是炎熱夏日,可是此人卻披著長長的紫色袍子,袍帽蓋在頭上,那寬敞的袍子將那人的身形完全掩蓋住,只看背影,一時間卻也不知是何人。
倒是在那紫袍人兩側,卻各站著一名黑色勁裝之人,這二人細腰挺胸,雖然俱都蒙面,卻都有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經豁然是兩名女子。
這兩名女子看起來身手應該不弱,兩人的手中竟然俱都扣住暗器,燈火之下,手中的暗器隱隱泛著寒光,那兩雙看起來頗為漂亮的眼睛,此時正滿含戒意地盯著韓漠,顯得極是小心。
韓漠皺起眉頭,沉聲道:“你們究竟是何人?”
話聲落后,終是聽到一個柔美的聲音輕輕道:“韓大將軍,多日不見,你現在可真是風光無二啊!”話聲之中,那紫袍人緩緩轉過身來。
韓漠見到那紫袍人面孔,大吃一驚,失聲道:“公……公主殿下!”
面前這紫袍人,竟豁然是已經隱居在紫藤谷的秀公主。
韓漠這一驚實在是非同小可,他知道秀公主如今應該身在紫藤谷,離這里亦有近千里之遙,實在想不到她竟然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秀公主的面孔看起來依然是秀美無比,一雙媚眼兒凝視著韓漠,只是那張漂亮的臉蛋此時卻顯得很是蒼白。
秀公主的肌膚素來白嫩細膩,但是往日里都是那種嬌嫩的白皙,完全不似今日這般,那是一種病態的蒼白,她那曾經紅潤無比的香唇,此時卻似乎顯得有些發干,色澤暗淡了不少。
但是她的氣質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高貴優雅,站在那里,如同美麗的牡丹花靜靜綻放。
她抬起雙臂,將袍帽往后褪下,便顯出了美麗至極的容顏來。
雖然年過三十,但是風姿綽約,顏若秋水,面似芙蓉,肌膚若雪,鴉鬢烏亮,那絕美容顏和成熟氣質的組合,絕非一般女子能夠比及。
“本宮聽說,為大將者,當有處事不驚的本領,韓大將軍見到本宮,卻顯得如此吃驚,看來這個大將軍實在有些不稱職。”秀公主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清美無比。
韓漠上前兩步,單膝跪下,恭敬道:“臣將參見公主殿下,臣將不知公主殿下前來,未能迎候,還請公主殿下賜罪!”
“你還當本宮是公主?”秀公主淡淡問道。
韓漠皺起眉頭,秀公主這冷不丁的一句話,頗有些怪異,韓漠一時鬧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道:“公主殿下,臣將若有什么失禮之處,還請殿下降罪!”
秀公主幽幽嘆道:“韓漠,本宮問你,你想不想殺了本宮!”轉頭看了旁邊一名女子一眼,那女子立時上前,取出一把短刀,放在了韓漠面前的地上。
“你想取本宮性命,便用這把刀。”秀公主幽幽道:“本宮死在你的手上,并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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