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從哲嗅著茶香,心思稍定,張國紀既然舍得拿出這么好的茶葉招待自己,就說明對自己沒有惡感,那剩下的事情就好說了。
輕輕抿了一口茶水,方從哲含笑點頭:“嗯,好,果然好茶葉。”
張國紀笑道:“此乃武夷山大紅袍,在下也是花了大價錢才買到的,這茶能被方閣老喝進肚中也算是它的造化了。”
“哈哈,張老弟真是幽默...”方從哲微笑著搖了搖頭,臉色漸漸變得嚴肅,緩緩說道:“張老弟,這次老夫不請自來,實是事態緊急,不得不出此一策。”
張國紀聞言坐直了身子,訝然道:“哦?不知是什么事情竟能讓方閣老如此焦急?”
“不知道張老弟怎么看魏忠賢?”方從哲沒有說出來意,而是目光灼灼地望著張國紀問道。
“魏忠賢?呸!他也好意思叫忠賢?閹賊爾!要不是陛下年輕受了他的蠱惑,他豈能坐大到如此地步?還有那宮氏,兩人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國賊也!”張國紀一聽魏忠賢的名字頓時氣的老臉漲紅,唾沫橫飛的罵著,連喝了三碗茶水才稍解心中氣憤。
這倒不是他迎合方從哲,而是他跟魏忠賢和客氏真的有如此大仇。
張嫣身為皇后一國之母,當為后宮之表率,可那宮氏,仗著是朱由校的乳母,深得朱由校的尊敬,胡作非為,對后宮的宮女們肆意打殺,同時跟魏忠賢一起經常在朱由校耳邊說其他妃子的壞話,就連皇后張嫣也沒少被她詆毀。
但張嫣生的艷美端莊,口若朱櫻,眼似秋波,鼻如懸膽,乃五大艷后之一,朱由校對其極為在乎,根本聽不進去關于她的讒言,否則還真容易被宮氏得逞。
張嫣的關系和宮氏自不必多說,勢如水火也不為過,跟宮氏表里為奸的魏忠賢自然也跟張嫣關系不好,張國紀身為皇后的生父,自然沒少生宮氏的氣,可他拿宮氏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朝中的大臣多次上諫請朱由校逐宮氏出宮,朱由校也是一開始同意,沒多久又招了回來。
來來數次,大臣們也都放棄了,對宮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她不來招惹自己就行,喜好都隨著朱由校去了。
這也是為什么方從哲敢來找張國紀的原因,天下誰都可能是閹黨,唯獨他張國紀不可能。
而這張國紀,才是能幫助他們的唯一人選。
“不錯,那魏忠賢和宮氏正是國賊。張老弟,實不相瞞,老夫這次來是有一事相求。”
張國紀肅然道:“方閣老有事但說無妨,我張國紀雖然沒什么本事,但大是大非還是分得清的!”
方從哲笑瞇瞇的點頭:“好好,那魏忠賢在陛下面前大肆詆毀老夫等人,千里之堤潰于蟻穴,陛下年幼,如何經得起日積月累的蠱惑?先是罷免了劉閣老和文儒,又迫害了中書舍人汪文言,現在終于輪到我們了。昨夜,錦衣衛連夜抓了朝中五位大人入詔獄,大刑加身,整些莫須有的罪名蓋在他們頭上,這正是魏忠賢那閹賊排除異己的手段啊!”
“什么?!”張國紀聞言大驚:“竟有此事?!可惡!那閹賊竟行事如此肆無忌憚,可曾將陛下放在眼中?!這天下莫不是姓魏?!”
“噓!張老弟慎言!”方從哲連忙勸住張國紀,生怕他一氣之下說錯了話,到時候自己怕是連這個幫手都沒了。
張國紀面色凝重的問道:“方閣老直說吧,需要在下怎么做?只要是在下能幫的上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方從哲甚是欣慰,忽然神色一正道:“陛下根本不見我們這些老臣,完全聽信了那閹狗的讒言,現在能救他們的只有皇后殿下,老夫想請張老弟入宮見皇后殿下向她訴說原委,也只有皇后殿下能勸陛下回心轉意了!”
張國紀一聽關乎到張嫣,立刻猶豫了,倒不是他怕惹怒魏忠賢,而是他不想波及到自己的女兒。
見張國紀猶豫,方從哲暗道不好,繼續說道:“張老弟猶豫莫不是覺得那閹狗除掉我們這些老臣后就會善罷甘休?就算他會善罷甘休那宮氏會嗎?老夫也是考慮到了皇后殿下才來找你的,張老弟莫要糊涂啊!”
張國紀身體震了震,下定了決心,咬牙道:“好,我進宮找皇后殿下說明此事!”
“麻煩張老弟了,大明二百年國祚,全都托付在你的身上了!”方從哲起身對著張國紀深深鞠了一躬。
方從哲來找了張國紀,葉向高則去了慈慶宮信王府,請了朱由校的長輩莊妃李選侍出面。
要說現在誰還能見到朱由校,也只有皇后張嫣和莊妃李選侍了。
張國紀立刻動身,坐著馬車趕到皇宮,宮門的禁衛根本不敢阻攔,他徑直入了紫禁城,來到了坤寧宮。
張嫣正拿著盆籃,其中放著針線,她動作有些生疏,似乎剛學不久,十指上纏著些紗布,不顧下人的勸阻,堅持自己親手刺繡。
就在這時,一宮女輕聲快步走到近前,對張嫣娓娓施了一禮,柔聲道:“殿下,國丈來了...”
“呀!”張嫣發出一聲驚呼,食指上滲出鮮血,她連忙在絹布上擦了擦,揮手道:“快請,快請。”
張國紀背著手走進坤寧宮,正看見張嫣手忙腳亂的藏著籃子,頓時不悅的說道:“皇后殿下,您可是一國之母,針線這種事情就交給下人去做,您不必親力親為。”
“爹!怎么還叫皇后殿下,您不是折煞女兒嗎?”張嫣撇了撇嘴,學著張國紀不悅的回了一句。
張國紀頓時眉開眼笑,拍了拍腦袋說道:“哎呀,你看爹這記性,嫣兒你現在長大了,一眨眼都成皇后了,這母儀天下的氣勢爹都不禁恍惚,這還是那個喜歡玩泥巴的孩子嗎?”
“爹!”張嫣臉頰羞紅,擺手讓周圍的侍女退了下去,握住張國紀的手問道:“爹今天怎么想起進宮看望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