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下官私下里扮成百姓去三大營營地里周邊走了一遭,發現三大營營地里連設防的將士都沒有,整個營地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下官便壯起膽子,進軍營一看,倒是找見了幾個老弱的將士,使了些銀子,從他們口中問出了三大營的真實情況。”
“三大營明面上有十萬將士,可實際上,大多都是偽造的名冊,實際人數只有一半不到,而且這些將士已經許久不曾經歷過操練,那三大營的指揮使竟然派他們出去給京中的勛貴耕地!”
孫傳庭越說越生氣,“這種情況自正徳年間已經有了,三大營的將士也已經習以為常,反正對他們來說,他們負責拱衛京師,又何嘗不是被保護的一方?所以對訓練多有怠慢,最后干脆被上官派出去做些體力活,賺些外快,諾大的營地,連人影都看不到,這可是三大營啊!”
“當年成祖揮斥方遒,戰無不勝的三大營!”
“那鄭洪波等人假公濟私,吃空餉不說,還將偷偷販賣軍糧,再讓將士們出去為那些侵占良田的勛貴之家耕地,這樣不僅可以省下糧食,還能巴結勛貴,鞏固自己的地位!讓將士們給自己賣命,賺的盆滿缽滿!”
“名為明軍,實為明賊!朝廷的蛀蟲,啃噬大明的根基,他們仗著陛下信任,多行不法之事,只有少量的將士是三大營充門面用的,戰斗力更別提了,一群耕地的民夫有什么戰斗力?要是比耕地他們倒是一等一的好手,打仗?怕不成了別人靶子!”
柳安聽得心驚肉跳,他對于朝廷現在軍隊吃空餉的事情略曉一二,但沒想到事情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三大營都敢玩仙人跳?
不過最令柳安頭皮發麻的是,這種軍隊,竟然被他們派出去御敵。
而且敵人還是士氣正盛的瑞王叛軍,這難道不是把肉送到別人嘴里嗎?
“所以下官今天早朝時說的話并不是針對柳太師您,而是想保護三大營這些將士,他們沒經過訓練就這么上戰場,如何殺敵?”
孫傳庭嘆了口氣,痛心疾首的說道。
柳安忽然想起一件事,當初新軍跟鄭洪波的五軍營起過沖突,那些訓練了一個月的難民都能將對方打的落荒而逃,足見五軍營的戰斗力了。
“臥槽!這不完犢子了嗎......”
柳安憋了半天,憋出了這樣一句話。
除此之外,他很難找到其他詞語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
如果時光能倒流,他寧愿現在趕去河間府的是他率領的新軍。
孫傳庭的話他沒有絲毫懷疑,因為回想起今天早上從鄭洪波那不自然的表情,他就明白了。
鄭洪波當初敢在西南疫病之時在殿上大放厥詞,是因為奢崇明等人率領的軍隊人數不多,自己從人數上占據絕對優勢,所以他才敢主動請纓。
現在一聽到瑞王率領七萬叛軍瀕臨城下,他立馬慫了蛋。
但有些事情,該你的,你逃也逃不掉,不是你的,搶也搶不來。
孫傳庭希冀地看向柳安,欽佩的說道:“柳太師智計無雙,既然連下官如此隱晦的警醒之言都能聽出,想必對眼下的時局定有解脫之法,大明有柳太師在,相當于多了根定海神針,大明就拜托柳太師了。”
柳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吏部的,他看著天上的烈日,神智都有些恍惚,沒來由的,朝廷十萬兵馬憑空蒸發,不出意外的話,過不了幾日噩耗就會傳來,而朝廷下的旨意是讓中都留守司及山東、河南、大寧三都司衛所馬步官軍馳援河間府,如果三大營能夠拖住瑞王叛軍腳步的話,這確實是妙計,但如果拖不住,柳安打了個寒顫。
洪峰將柳安和孫傳庭的對話聽在耳里,情知京師的和平已經持續不了太久,叛軍很快就會抵達,有些亢奮的問道:“柳先生,咱們趕緊回去點兵吧!”
“你很高興?”
柳安轉頭看著他。
洪峰臉色一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我看起來很高興嗎?”
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就如同乞丐被繡球砸中一樣。”
“走吧,天下沒有后悔藥吃,隨老夫去一趟王恭廠。”
“應星,十日之內,你能趕制出多少三硝基苯酚來”
王恭廠一處小黑屋中,柳安臉色凝重的問道。
“十日?弟子一個人的話,最多三四百斤,怎么先生,為何忽然要三硝基苯酚了?”
宋應星用一塊濕布擦拭去臉上的黑灰,這些日子他一直忙著建立新廠,三硝基苯酚倒是沒怎么制作。
“此事說來話長,京城即將面臨戰事,穩妥起見,老夫需要大量三硝基苯酚,三四百斤,怕是不夠,應星你從王恭廠調集些工人,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趕制,能夠制做出多少來?”
宋應星心算一番,說道:“如果是暫停黑火藥的制作,全力制作三硝基苯酚的話,十日時間,弟子能保證五千斤。”
“五千斤啊....”柳安點了點頭:“五千斤也不少了,那就拜托應星你了。”
“先生之命,弟子自當遵從,不過先生,就算十天能趕制出五千斤三硝基苯酚出來,但也不能填充到炮彈里面,您要如何使用它?”
宋應星有些不解地看著柳安。
“誰說,炮彈只能填充到佛郎機大炮里才能用了?”
柳安神秘一笑:“過會兒老夫再去趟工部,讓他們趕制出幾百個鐵皮桶來,用鐵皮桶將三硝基苯酚送出去。”
“鐵皮桶?”宋應星一愣,腦中想起王恭廠的鐵皮桶,一頭霧水,更加困惑了:“鐵皮桶怎么能當大炮用呢?”
“鐵皮桶分為上下兩層,中間用木板隔開,將三硝基苯酚用油布包裹,里面放入鐵渣引信,鐵皮桶最底部放入黑火藥,用引信點燃,黑火藥爆炸時產生的熱能轟擊在木板上轉化成動能,將三硝基苯酚制成的炸藥包送出去,這是為師偶然看到的一種土炮。”
宋應星眼睛一亮:“這炮可有名字?”
“就叫沒良心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