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槐地域,無名荒野上空。
絲絲縷縷的灰褐霧氣從虛空鉆出,纏繞交織間,逐步勾勒出一件碧綠事物。
它整體虛幻,表面布滿怪異且紛亂的復雜符文,古樸而妖冶。
正是幻幽心鏡。
隨著鏡體凝實,一道人影被其投射而出,靜止于半空。
“這里……”
姒海一環顧一圈,發現了周圍環境的變化,知道這里已不是夜槐城,不是那座布滿殺機的封閉空間,這個發現,讓他原本緊繃的身體稍稍放松。
“安全了……”
之前的那場遭遇,是他近年來遇到的最危險的事件,自其成就符境以來,沒有哪次禍兆比這次強烈。
當那柄艷紅劍尖遙垂于他,姒海一整個人都似被冰凍,難以動彈,只覺被難以言狀的毀滅氣機鎖定,放佛下一刻就會永墜黑暗,再也無法醒來。
“……又是你救了我?”
姒海一微抬腦袋,看向那浮于半空的灰面圓鏡,眸光一下子變得復雜,戒備有余,感激暗藏。
憑誰而論,知道這么一項器具潛伏于身,被更遙遠的存在莫名關注、監視,都是件值得抗拒的事。
但這里也有好處,因為幻幽心鏡的存在,姒海一兩次脫離了近乎必死的境遇,得到救贖。
咔咔咔!
就在這個時候,變化突生,點點細微裂紋于灰褐鏡面遽然迸發,旋即擴張,為成一片縱橫交錯深刻印痕,并布滿整個鏡體。
下一刻,這面具備神秘的鏡子轟然崩碎,化成一顆顆細致均勻的灰白事物,四散八方。
而這個過程中,那些碎塊似被賦予某種特性,持續分裂,沒有止息。
“似乎真的被摧毀了……”
“是那柄劍器!”
就在幻幽心鏡歸墟的剎那,姒海一忽的心生觸動,精神瞬時放空,變的輕快,放佛擺脫了某種異常沉重枷鎖。
這種迥異于常的奇特變化,讓他萌發某種明悟,幻幽心鏡虛影,這次真的碎了,并不會像上次那樣,只是表象的損毀。
這種變化讓姒海一情緒變的復雜,顯得既閑適又失落,他得到了一定自由,卻又失去最大的保護。
一時間,他整個人陷入某種奇特的場景里,未能脫離。
好一會兒后,姒海一才從擺脫那種狀態,他深吸了口氣,將所有情緒沉淀壓制,既而環顧左右,落到了離他最近的那處山丘。
“夜槐城暫時無法回去了。”
那人掌握的劍器威能超出想象,現在回去被發現的話,就真的死了,沒有絲毫活著的可能。
現在,最重要是與寧鹿州取得聯系,將這里發生的情況匯報上去,等待新的命令。
嗯,以這件器具的特性,或許會引起罪主大人興趣……”
仔細分析了下自身處境,姒海一決心暫時離開夜槐地域,以避開那位掌控強大器具存在的關注,盡力擺脫危險。
“最后,將此事告知蓮華。
至于她如何決斷,做出怎樣的行動,與我無關。”
想清楚這些,姒海一不再猶豫,一個跨步來至長空云海處,整個人被層層碧光包裹,化成一柄通體翠綠的虛幻長刀,劃破天穹,朝著夜槐反方向迅疾掠去。
只是,還未飛遠,他就突然停下,霍然抬首,視線定向前方,目光掃視之間,神情已變得凝重一片。
夜幕蒼茫,黑暗濃郁,似有某種危機暗藏于內,隨時都可能冒出一些不可形容的怪物。
姒海一關注的并非這些,在他靈感預示下,這片濃郁的、難以化開的黑暗背后,有些更大的兇險正狂涌而至,正要降臨。
“幻幽心鏡已將我挪移至荒野,那位閣下短時間內很難找到我,那這次的危險預感來自于哪?
是荒野中的強大怪物?”
沒有絲毫粗莽之意,做出初步判斷后,姒海一旋即側身轉向,打算繞過這片“危殆”之地,迂向自身目的地。
然而,未等他再有動作,就聽見了聲不夠真實的吱呀開門聲在心靈響起,恍惚之間,某個畫面自姒海一腦中涌現而出:
黑暗深邃的地下世界中,內蘊滄桑、古樸妖冶的青銅門戶徐徐開啟,裂開了一道縫隙。
在縫隙背后,是一團充滿各類色彩的扭曲膠體,膠體中光芒流轉,顯現出無數難以言狀的怪誕畫面。
多色膠團深處,隱約間透出一個巨大建筑輪廓,這是一座城堡,通體黑色,充滿死寂。
而在這座寂慟建筑后面,有兩道人影對峙,“它們”身形大如山岳,近乎與城堡等高。
這個時候,隨著那漆黑城堡逐漸真實,一條通向那里的石階顯露倏然浮現,在姒海一腳下經過。
“幫我!幫幫我!!”
驀然,一個尖銳刺耳的男聲突兀出現,如根錐子狠狠鑿入他的腦袋。
“唔……”姒海一悶哼一聲,忍不住用右掌按住眉心,他鼻尖、口腔有某種液體上涌,充滿腥甜。
“幫我!幫幫我啊!!”
無盡循環的尖銳聲音如精神風暴般拍擊心靈,姒海一只覺得腦袋都要被撐炸,甚至有種直覺,若這凄厲求救聲還不停止的話,他的腦袋會在未來某個時刻“嘭”的一聲炸開,呈現出一場血腥卻美麗的血肉煙花。
他整個人陷入恍惚,已漸漸抵抗不住這種程度心靈風暴,身形顫抖,近乎失去對自我的掌控。
下一息,姒海一腳步一個鋃鐺,軟倒在身側的石階上,竟沒有力氣起來。
“難道要死在這里?”
他心下不由冒出這個念頭。
異化之地。
剛剛將那八階怪異醞釀的某種波動抹平,景諄似有所感的抬起腦袋,望向鹿龍崖方向,眸光幽沉。
“這是?”
“精神秘境?”
他目光所映,只見一團蒼茫浩蕩的氣機自鹿龍崖某處噴涌而起,席卷長空,并朝著夜槐城方向蔓延。
這團氣機蔓延下,一切被籠罩的生靈,無論人蟲獸怪,盡皆失去自我,沒了靈性,本身靈智仿若被拉入另外的、不存于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