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鐵锨

他也只能干坐著，聽唐晶魚東拉西扯。

這時候，從門外走進來一個青年人，開口呼喚道：“店家，來一屜饅頭。”

唐晶魚四個人都看過來，謝老漢忙迎上去說：“不好意思了，客官。今天小店沒做饅頭，您還是另往他處吧。”

“哦。”

青年人點點頭，準備轉身出去，唐晶魚卻喊住了他，“來了就是客，店家快去準備饅頭。這位朋友，若不嫌棄，不如過來坐會兒啊！”

那青年人看看他，頓了一下許是想了想，點點頭走了過來。

因為桌子邊坐著四位，把四個方向都占了，這青年人想坐就得挨著一位。

宋立輝主動站起來打算讓出自己的位置，去跟張小甲坐一起。

熟料，青年人伸手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按了回去，自己坐在了他身邊。

扭頭看著他道：“我觀小哥氣宇軒昂，甚是不俗，不知小哥家居何處？”

“呃……我……”

青年人卻是不等他回答，轉過臉去又看著大頭道：“兄弟，奇人奇貌……”

大頭：“……”

劉璋甩著手走出廚房，剛才一連打發了十碗蛋液，累得夠嗆。

沒人搭理他去哪里，發揮完了打蛋器的作用，他就成了可有可無的礙事兒的……

“什么拿蛋糕祭祖的話，都是給自己找的借口。”

難得有時間，劉璋打算去看自己的軍團長，獨自一人出離院門，往牛大力家去。

路上要經過村中心的一顆大柳樹，遠遠地看見樹下坐著一個老頭。

劉璋本來打算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就算完事了，沒想到老頭一直在看著他。

那腦袋啊，跟著他從前轉到后……

劉璋咽了口吐沫，有些想念劉福林那個老小子，想念他給的鞭子。

“那個小娃娃，過來，過來！”

還是沒跑了，老頭喊他過去，劉璋打算裝聽不見，腳步還在往前邁。

“老頭子叫你呢？干嘛不搭理老人家，你這樣很沒有禮貌知道嗎？”

眼前一個恍惚，劉璋發現自己跟老頭面對面了，老頭子一臉慍怒地看著他。

還好，這老家伙除了脖子上有一條紅線之外，胳膊腿都挺齊全，也就是臉上蒼白了點兒。

一身土灰色的舊棉襖，盤著腿坐在一個木樁上面。

木樁？

剛不是柳樹嗎？

劉璋環視周圍，發現村莊已經不見了，周圍變成了茂密的森林，他們倆所在的地方是一大片被砍伐的木樁子。

“這……”

幻境？

老頭子把他拉到這里來，沒有對他不利，反倒自顧自講起來故事。

“你看見這一片的樹林了嗎？那一年，宮里大興土木，征調民夫到嶺南大肆砍伐樹木，要香樟木500根，大楊木1000根……”

劉璋閉嘴不言，邊聽老鬼說話，邊仔細感覺自身的變化，嘗試著靠意志力脫離幻境。

“那一年，我剛剛成親，妻子已經懷胎三月，朝廷一紙調令下來。當時的狗官為了完成任務，強行征調當地民夫，我也在其中……”

哦……

劉璋點點頭，心想：這關我屁事啊！大哥！

“長途跋涉，當初的同鄉幾乎都死在了路上，我僥幸得活，是因為心里常懷牽掛，放不下家中宿老跟懷孕妻子……”

劉璋無語：大哥，那是你身體素質好啊……

“后來，艱難求活，歷時三年之久，我才得以回鄉……”

說到這兒，老鬼居然以手掩面，哀哀哭泣。

劉璋瞪大雙眼，看著其身上冒出的森森黑色鬼氣，心里大罵。

等老子脫困，有你好看的！

老鬼哭了好一會兒，這才繼續講故事。

“沒想到我一路要飯回到家鄉，高堂父母早已撒手人寰，家中妻子也早就難產而亡……”

劉璋默哀，我很同情你，但這不是你隨便傷害別人的借口。

“我傷心欲絕，幾欲癲狂！”

老鬼說到這兒已然是須發皆張，讓劉璋開了一番眼界，見識了什么叫怒發沖冠！

“朝廷無道！昏君奸臣荼毒天下！天下早已是民怨沸騰！我心灰意冷之下，四處流浪，只盼一死！然而恰逢其時，河南有義軍突起，我得知消息，前去投奔！誓要推翻這個世道……”

這說的那個時候的事兒啊？劉璋納悶了，大明朝如日中天，雖然有些頑疾，但這是封建主義社會的通病。

目前來看，當權者還沒干過什么糊涂事兒。

朝廷里，萬歷還是一個小正太，真正的執政者是他老媽，內閣是張居正主持的，天下不說海晏河清，但也算得上是安居樂業了。

所以說……

這可能是一個百年老鬼了，說不定是元朝的人，估計也就只有那時候的當權者才會每日作死了。

說到元朝，劉璋覺得這些王八蛋根本就是一群逗比，打下來江山，把江山不當回事兒，一心想的就是吃喝玩樂，回草原放羊……

原諒他的無知，他所知道的元朝只存在于歷史書上的幾個段落，除了知道元朝是少數民族的朝代之外，他別的一概不知。

總之，他認為，這些家伙挺戀家的，離了水草牛羊就沒法活了。

當初一不小心把宋干趴下了，估計他們自己都沒想到，所以做了皇帝一時很麻爪。

你也不能指望滿腦子牛羊草料的皇帝干出啥正常事兒來。

牧民？！哦！這個我知道！

就像放羊一樣簡單！

政令？

那就怎么開心就怎么來！

反正不是我家的東西，可勁兒造！艾瑞巴蒂嗨起來！！！！

“我跟隨義軍一路征戰，摧城拔寨，無堅不克……”

您好牛啊！我咋還擺脫不了呢？

“不過半年，義軍已經打下大半個國家，我也從一個大頭兵升為了偏將……”

說到這兒，場景一下扭曲，劉璋再看，已經回到了老柳樹下，面前的老頭子，看著他道：“人生在世不稱意，我沒想到做了鬼也不有不稱意的事。”

他拍著身邊的柳樹說：“當年隨軍征戰，打下江山，圣上登記以后封賞全軍，我卻只想回鄉陪著爹娘妻子，常伴孤墳……”

好深情啊！你要是跟一個女孩兒說這個故事，一定會感動對方的！

可我是個爺們兒啊……

“回到家鄉，我最常來的便是這棵柳樹之下，一直到我老死于此……沒想到的是，不知為何，我死后靈魂困于樹中，不得和家人團圓！所以，小家伙，我想請求你，幫我一個忙，挖出我的骸骨，將我跟家人安葬！”

劉璋終于說話了，假模假樣地抹著眼角，“沒問題！實在是太感人了！我這就去拿鐵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