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數名大臣前后彈劾秦瑯,罪名一條又一條。
可皇帝李世民在跟絕對心腹大舅哥長孫無忌私下議論時,卻絲毫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上。不管別人怎么彈劾,罪名有哪些,但李世民有那個自信,秦瑯沒脫離掌控,也不可能反他。秦瑯做事也許有些激進違規,但憑他最近的表現和功勞,這些都不算什么。
一個英明的皇帝,不僅需要辦事勤懇忠心守規矩的臣子,也更需要那種不計小節辦事能力強悍的臣子,就算是魏征這種嘴皮子強的臣子也一樣需要。
每個臣子都有他的用處,皇帝不可能只用一種人,便能治理好國家,管理好朝廷。
戰場上需要將軍,地方上需要文官,鄉里需要胥吏。
“朕也以為起碼需要十萬之兵,最少兵分三路進擊,從隴右、河西兩個方向同時出兵。不打則已,要打就必須打要害上,一勞永逸。”李世民盯著地盤,吐谷渾現在已經成了李世民急需要解決的對手。
滅掉吐谷渾,大唐就可以重新進入西域,恢復絲綢之路的繁榮,更可著手解決西突厥的潛在威脅問題。
“陛下,朝廷現在沒法出十萬大軍,府庫供應不了。”
長孫無忌不得不提醒皇帝一個現實的問題,十萬人的大軍出動,不僅意味著要征召走十萬個青壯勞力,同時也將意味著起碼得調動超過三十萬人的民夫輔助。
四十萬的青壯,對于災后的大唐來說,這是極寶貴的民力,尤其考慮到戰爭的方向,那么征召的軍隊和民夫都可能是就近從隴右劍南河西關中征召,而這些地方正是這幾年災害最嚴重,最急需恢復的地方。
也是最缺人丁的地方。
四十萬民夫,哪怕只征用半年,也意味著他們將耽誤一季耕種,這個損失算起來會非常巨大,大到現在的朝廷難以承擔。
這方面,秦瑯的計劃,卻反而更勝朝廷,因為他總共九鎮才兩萬七,而且秦瑯還打算是用這兩萬七千邊軍開軍屯,并在春播屯田結束后才出兵。
兩萬七千戰兵,有可能也只出動一半左右,最多不超過兩萬。兩萬人的兵馬,隴右是還能支撐的起的。
至于輔兵,若是在春播結束后出兵,且能保證在三月內結束,那么就既不耽誤春耕,也不會耽誤夏收。
這個規模的兵力出戰,糧草供應和運輸上,也壓力小的多。
最關鍵的問題是,三月期限,這是個朝廷這邊都不敢說的日期。
連李世民都敢豪氣的說只憑隴右的這幾萬人馬,就敢說三月內滅吐谷渾。正面決戰,都只能是以少敵眾機會少,更別說伏允還絕不會給正面決戰的機會,那老家伙一定是會玩那種你進我退,你退我擾的戰術的。
“陛下,是否召回秦瑯,免的他亂折騰,以防萬一”
李世民也知道朝廷兵部擬的幾個破吐谷渾計劃,都是以三年為準備時間,三年后兵分十五萬到二十萬之間,兵分三到五路出擊,一舉滅掉吐谷渾。
這個計劃穩是穩,可卻太穩了,穩就意味著消耗大,成本高。
李世民不想等三年,也不想耗費比滅東突厥還大的成本,可現在他又沒那個能力去打。
秦瑯的計劃,他知道的很清楚,覺得很大膽冒險,卻偏偏讓人不免懷有幾分期望。若是真的贏了,那就太好了,可以為大唐擠出幾年寶貴的時間,還能節省一大筆關鍵的開支。
李世民想賭一把,押寶在秦瑯身上,又猶豫。
“先看看吧。”
最終李世民還是如此道,接下來,他沒有再理會唐儉、鄭元璹、侯君集的彈劾奏章,甚至讓侯君集暫停去政事堂辦公,這一手,在朝野引發無數猜測。
因為侯君集奉皇帝之命去了趟隴右宣慰將士,回來后就彈劾了秦瑯數條大罪,結果現在秦瑯倒紋絲不動,反而是他被這般澆了頭冷水。
皇帝這出人意料的一招,馬上讓御史臺的言官和門下省的諫官們,都有些猶豫觀望起來。
接下來,果然皇帝根本就沒有半點對秦瑯,對隴右的旨意,一切都靜悄悄的,平靜無波。
被澆了頭冷水的侯君集呆在兵部,很盡心勤懇的在忙著給隴右將士們敘功論賞。
不管怎么說,皇帝的這個冷處理法,便是讓隴右的薛萬徹段志玄等再無顧慮,秦瑯和程咬金等更是加勁猛干。
秦瑯打著西海道行營、隴右宣撫使行轅、疊州都督府這幾個旗號,在全力的推動著自己的計劃。
整個隴右都在沸騰。
新年剛過,春寒料峭,但隴右卻熱火朝天的干起來了。
隴右邊軍九鎮,在精挑細選的補充兵員,并迅速組成戰斗編織,頂著風雪進行訓練。輔兵也在精選整編,根本戰時所需,分設一個個營,并進行集結訓練。
后勤糧草這塊,也是全力籌集。
秦瑯親自組織了幾次動員大會和招商大會,一方面動員隴右各州的士族豪強地主商賈們募捐,另一方面組織借款活動。
還進行招商。
商人們都是頭次遇到這種戰前招商的,原本以為只是募捐攤派,結果到了才發現真是招商。人家這邊拿出了細致的招商計劃書,招募各種各樣的軍需供應商,以及各種戰利品承包商等,甚至還有軍需運輸承包商等等。
十分細致不說,還直接寫明了合作互贏的方式,商人們如何合作,如何賺錢,預計利潤多少,都有說明。
商人們都精明,仔細一算,還真是這么回事,上面的數據,絕不是胡口亂編隨筆亂寫的,人家是有根有據的。
比如說繳獲的牛馬牲畜,公開招募承包商,牛、馬、騾、驢、羊、駱駝等都分了類,商家可以做獨家承包商,也可以做聯合承包商。比如某家商號直接吃下繳獲馬匹的承包商,那么隴右軍繳獲的馬,都直接賣給他們,價格都已經給出了建議價,當然也可以再細談。
給商人們肯定有留有不錯的利潤余地,商人們要做的只是在競得這個資格時,先交一筆保證金便好。
另外,隴右軍會根據預估,先向商人預支一筆賣馬錢以資軍用。
實際上等于,隴右軍開了空頭支票,仗還沒開打,繳獲更無從說起,先就賣了馬,得了一筆保證金一筆馬錢。
這種做法,確實前所未有。
秦瑯還找了幾大錢莊和銀行談借款,另外他還要發行一筆小額的戰爭債券,面向隴右百姓們發放,大家可以自愿認購,這種一年期的債券,實際就相當于是借款,約定利息,一年還償還本息。
而秦瑯拿著弄來的錢,又招各種供應商,比如說糧食、鹽等,可以是獨家供應,也可以是聯合供應,反正供應商也要先交一筆保證金,然后還能約定帳期,先供貨,后結款。
甚至還有運輸等外包承包商,負責把隴右軍所需的軍需物資,或是繳獲的戰利品,運輸到指定地點,以減少隴右軍的負擔。
凡此種種,秦瑯腦洞大開,商人們也是驚嘆連連。
不得不說,若是其它人敢這樣搞,不說其它,首先朝廷就絕不會允許發生。可現在皇帝的態度,讓這事情在隴右公然的進行著。
而秦瑯個人的名望威信,尤其是他兩次隴右之戰剛打出來的赫赫威名,加上他與商人們向來極好的關系,使的他這個招商計劃,居然也贏得了許多商人們的贊賞。
擅于投機的商人們,看到了高風險后的高利潤,紛紛加入計劃,競爭起各種合作商承包商供應商來。
債券發行的也是極為暢銷,結果不得不加印了幾批發行,籌集到了遠超預估的錢款,再加上暫扣的各州上繳稅賦,秦瑯輕松的就解決了最重要的錢糧問題。
接著武器、運輸、戰利品處理等問題也是迎刃而解。
因為手頭錢糧充足,秦瑯甚至提前簽名拔下了一筆安家費和一筆開拔費,另外還有一筆行裝費。
九鎮邊軍,兩萬多名士兵,還沒開打,就已經先得了三筆賞錢,另外秦瑯還與許多商人簽訂契約,為邊軍們訂了不少的衣服鞋襪干糧等,可謂是讓九鎮新軍上下,都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起來。
秦瑯也向九鎮邊軍們承諾了許多,大家都為那美妙的前景所吸引,個個摩拳擦掌,努力訓練,只想早點開戰,早點滅了吐谷渾,然后早點得到那些承諾的賞賜升遷等。
隴右輕騎哨探,也是不斷深入吐谷渾境內偵察敵情,鎮撫司主動的找來配合,為行營提供更多的隱秘情報。
春風吹,戰鼓擂。
轉眼間就來到了陽春三月。
隴右的天依然還很寒冷,可幾萬邊軍已經迫不急待的趕緊搶播春種,提前完成了軍屯春播任務。
“我隴右上次深受吐谷渾之侵害,洮州三日之屠,萬余百姓慘死,河曲岷軍之敗,兩萬余眾慘敗,此等血仇,必將由我隴右子弟兵親復之,絕不假手他人!”
“有仇必報,血債血償!”
隴右邊軍同仇敵愾,士氣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