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靜悄悄的,眾人屏住呼吸,沒有一個敢說話。
安寧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一步,她眼下只能賭一把,賭阿爺對阿娘情深意重,會縱著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拂了自己,不會像荀域那般薄情寡性。
時間仿佛過了許久,中年男人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可安寧分明從阿爺的眼眸里看見了一絲失落。
“既如此,后宮就不勞皇后費心了,反正也沒有幾個人,一切還是交由貴妃安排,你就好好待在你的鳳儀殿,靜思己過。”言畢便拂袖而去,喬氏一時又驚又喜,趕忙跟在了后面。
看著黯然神傷的母親,安寧上前一步小聲道,“阿娘,對不......”
“我以為你改了,沒想到卻還是這樣。”抬頭看了她一眼,婦人強忍著眼淚,轉身也帶著紀嬤嬤走了。
安康和安定跺腳的跺腳,嘆氣的嘆氣,俱是一副恨極又無奈的表情,叫她好自為之。
大殿之上的人漸漸散去,連蘇錦繡都被蘇相帶走了,安寧獨自站在原地,長舒了一口氣。
許是怕說多了她又要發脾氣罵人,一路上春櫻和棠梨全都閉口不言,直到回到宸佑宮兩個小姑娘才把今晚在大殿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給蕓姑。
“什么?”聞言愣了半天,婦人也不知該說什么好,掐了自己一下,只希望這是夢,“殿下,你,你說的是什么渾話,怎么能幫著棲鸞殿的人那樣講自己娘親?”
蕓姑走過來一把拉住她,想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魔障了。
安寧做了一整日的戲,還要懸心后面事情的發展,根本沒有心思理會這些責備,指著自己的臉道,“蕓姑,腫了。”
“哎,真是.....”露出個看冤家似的神情,婦人吩咐棠梨去拿個熟雞蛋來,之后一面幫她滾臉一面還碎碎念著。
“殿下糊涂,什么嫡庶無所謂,若真是無所謂,那陛下把位子傳給喬氏的兒子怎么辦?全天下都在猜測會立嫡還是立庶,你娘親不會拉攏朝臣,朝堂上有不少人看著棲鸞殿得寵,都墻頭草似的支持戚安逸,你在這風口浪尖上胳膊肘往外拐,幫著人家拿著了治理后宮的權柄,就是在給戚安逸增加機會你懂不懂?”
“我看蕓姑倒是蠻懂朝政。”笑了一下,卻嚇得婦人手一松,雞蛋都落在了地上,“哎呀,好好的雞蛋.....”
“殿下....”
“好了好了,”轉過身看著她,安寧知道此刻講這些她也未必會懂,只安慰著,“姑姑是怕我會雞飛蛋打,傷了母親的心,毀了哥哥前程,丟了鳳儀殿的臉,也撈不著蘇錦繡的感激,是不是?”
又一次不知道說什么了,面前坐著的依然還是安寧,可蕓姑卻覺得她有些陌生。
一會兒清明,一會兒糊涂。
“我不會的,蕓姑,你信我。”起身朝內室走去,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等著棲鸞殿把今天的事情做實。
“可是....太子....”
轉過身豎起手指抵在蕓姑的嘴唇上,安寧笑笑道,“至于太子之位,永遠永遠都不會落在戚安逸手里。”
“為什么,外面的人都覺得陛下偏寵貴妃多些,這枕頭風最厲害了,難保哪日吹著吹著,就給喬氏吹出個富貴無極的將來,到時候這宮里恐怕都沒有殿下您的立足之地呢。”
”越說越玄乎了不是,貴妃的運氣早在她生那對兒龍鳳胎的時候就用完了,不然就算我阿娘不待見阿爺,這宮里也沒有她待的地方,再說戚安逸....”咬了咬舌頭,安寧差點兒忘了現在眾人不知道戚安逸的事情,她若是說出來了,后面又要編許多謊話來圓,“有隱疾,阿爺才不會把位子傳給他呢。”
“隱疾?什么隱疾,殿下,你快跟奴婢說說....”
被蕓姑追著,安寧困的打了個哈欠,躺在床上耍賴道,“好蕓姑,我要睡覺了,明日再給你說故事好不好?”
才一躺下就睡著了,弄得站在一邊的婦人只能干著急。
“故事?給我講故事?所以什么隱疾都是騙我的吧。”
這邊宸佑宮里無人好眠,而另一邊的棲鸞殿也半斤八兩,喬氏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可具體是哪兒不對勁兒她又說不上來。
“本宮總覺得這權柄到手得太容易了些,方茹,你說,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一旁立著的青衣女子捧了盞茶遞給她,繼而垂首道,“您別多心,盧氏母女倆的脾氣如出一轍,都是不會作戲的,若不是真氣急了,她怎么舍得打自己的寶貝女兒,所以奴婢瞧著,今日這事兒多半是真的,三公主被夢魘著了,打了那個蘇家的庶女,眼瞧她跟咱們殿下好上了,心里一慌就什么都不顧了,恨不得今日就把人去進東宮的榻上,蘇錦繡的出身,能得一個公主這般討她歡心,真是不知是福是禍呢。”
飲了口茶,喬氏轉著杯盞笑笑,“是福是禍還未可知,反正這個戚安寧是真傻就對了,一點兒不分尊卑,把自己的身份全都忘了,我若是盧氏,也要氣死了。”
“還是咱們殿下爭氣,不動聲色就能挑撥得那蠢貨跳腳,把娘親兄長全賣了。”提起戚安樂,喚方茹的女使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欣慰。
“那還不是你調教得好,這么多年你對她比我這個做娘親的還要好,她若是還不能學到點兒東西,也忒辜負你一番辛苦了。”
“主子哪里話,奴婢現在只盼望陛下能為殿下定門好親事,找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好好過日子就是了。”
“會的,等把戚安康嫁去蜀國,我就去求陛下為安樂指親,順帶幫幫那個蘇家的庶女,讓她也得償所愿,這樣,我的安逸就有指望了。”
點了點頭,方茹伸手拿起桌上的小剪撥弄燭火,“蘇錦繡就像是想要依靠大樹的藤蔓,只要一攀上樹干便會死死纏住,擋住了陽光,霸占了雨露,輕易就能把一棵參天大樹榨干,何況太子,還遠未到根深蒂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