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這邊院子的兩家人都感覺有些掃興,失了談興。衛大國和衛大軍,連同衛小兵,干脆把椅子挪到面向電視的一方,衛小娟醒事的送上兩杯花茶。
王芳端出切好的各樣小菜,開始用竹簽串了起來,見任長鳳欲丟下繡活來幫忙,忙阻止道:
“你繡花吧,我大手大腳的又不會繡花,這點小事我一個人能做!咱們倆還客氣啥!”
任長鳳也不再矯情了,換過一根針線,開口閑聊起來:
“大河今天本來要分錢給小兵,我沒要!他兩口子也困難,茶館租的房子,生意也不是很好,又要帶孩子了,能幫補就幫補點吧。小兵本來就一直閑著,現在不亂跑我就阿彌陀佛了,他又不像小琴那么讓人省心!”
王芳手上不停,看了眼自家的兒女,
“天冷起來了,小琴也開始住校了,家里小兵跳脫點,你們才不寂寞嘛!”
“寂寞什么?不是還有你們熱鬧的一家嘛!小娟這么會給我們找事做,小明活潑懂事,一樣的!”
衛小娟和衛小明正頭挨頭蹲在火爐前:從火爐底部的方形爐門往里丟一把生胡豆;用鐵鉤透過爐門上方的“爐橋”,勾下燒得差不多的紅炭灰;灰煙四起中,響起一陣“噼啪”爆裂聲;等到焦香傳出,快速的用鐵鉤扒出已經在爐底堆成小山的廢灰;一個個高溫“炒”好的沙脆胡豆就可以入口了。能這樣烤的還有紅薯、土豆……這些就是兩人小時候冬天的零食。
吃完胡豆,衛小娟看時間快九點了,指揮衛小明兌溫水洗手臉。
本來已經停下聊天的任長鳳見衛小娟做事的利索勁,又不由開始嘮叨了:
“看咱們家小娟,以前上學成績好就不說了,現在會做家務,會照顧人,還會給家里找點收入,真是懂事多了。王芳你聽李向珍說沒?”
衛小娟對家里這些人跳躍性的思維表示無力,經常說話轉得飛快,不過,貌似有八卦可聽了。
王芳見任長鳳神神秘秘的樣子,也勾起了好奇心,頓下手里動作,看衛大軍哥倆和衛小兵都沒注意,伸長脖子:
“她說什么了?把擔潲水的好事讓給她沒幾天,未必她就說我們家什么了?”
“哎呀,不是那回事!人家李向珍對我們兩妯娌還是不錯的,她現在和衛齊每天都要多去擔一趟呢。每天都會留一桶在我家,要是你的豬沒殺,估計人家也不會忘記你的。這次啊!是她那兩個小姑子回來了!”
“衛蓉、衛燕?她倆不是到他們家大姐開的餐館幫工去了么?”
衛小娟倒完洗腳水,打發了衛小明先去睡,坐到火爐邊,幫王芳遞起了竹簽。任長鳳口中的這家人就在屋后不遠,說實話,她只記得他們家有衛麗大姐、衛齊哥,什么衛蓉、衛燕怎么沒印象啊?繼續聽任長鳳解釋道:
“衛麗家的餐館多大點啊?還不夠她們一家人轉的,平白多了兩個小姨子吃飯,人家婆婆愿意嗎?兩個傻妮子只知道悶頭做活兒,不會看臉色。還是長青哥去時見到的,就把兩個女兒領回來了!哎,衛齊年紀輕輕就有怪病,做不得重活,一大家子就長青哥一個人在礦里做活兒,長青嫂又不理事。李向珍命也苦,攤上這么一個家!”
“李向珍算是能干的了,帶著孩子還喂了幾頭大肥豬,小姑子回來,雖說多兩人吃飯,但那兩個女孩不懶,幫著能做些活兒,她總要輕松點啊!”
“也是哈!大河不是說他一個車供不上用么,明天我讓小兵問問衛齊,想不想也買個車來一起跑。與其讓別人眼紅把生意搶了,不如早點便宜自家人,反正軍區這條線路別想插上外人!”
衛小娟震撼她的彪悍,一個沒上過一天學的婦人能這么快就想到“壟斷”了,真是不簡單啊!難怪前世她們家沒有自己這個“小翅膀”也能富裕起來呢?王芳明顯從來沒有想到這一點,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也是啊!讓其他人跑別的線路。”
“別的線路?哼哼,我下午就交待大河跑了一圈了,動員了李雯大哥跑他們村,我家兩個侄子跑公社煤礦,……”
聽著任長鳳的一番安排,衛小娟心里一陣“瀑布汗”:大娘這頭腦實在太牛了,竟然還想到,讓這些“非法”小客車車主們每月1號到平橋小叔的茶館開會,統計線路,不準串線,不準外人加入,當然生意特好的話也例外,……。
就連衛大國和衛大軍也對她的一番言論驚到了,聽得她頭頭是道的解釋,衛大軍悶了半天,趁她喝水潤喉之際,玩笑的說了句:
“大嫂想得真周到,都像一個集團公司了。”
任長鳳吞下水,“呵呵!可不是嘛,人家大河就說我的意見完全是正規公司的規矩。看來,這香港的電視劇還真是不凡啊!”
直到衛小娟躺到床上,心里都還覺得,家里真是藏龍臥虎啊!自己也看了二十多年電視劇,怎么總結不出來什么章程?
九四年的元月五日,注定是讓董一建記憶深刻的日子。放學前,衛小娟拿給他一個報紙包裹的東西:
“邊框我沒有上色,實在太忙了!好了,我們兩清了!”
董一建見四周沒有同學注意,連忙裝進了書包。話說,這個時候的孩子已經從電視劇,錄像帶里大略的知道不少事情,男女互送禮物會引人取笑的。
謝絕小伙伴玩耍的要求,大步走回家,沉穩的和做飯的老媽打過招呼,回到房間。這才抑制不住好奇心,飛快的關上房門,拉上窗簾,打開電燈,迫不及待的拿出“獨一無二”的禮物。衛小娟提起禮物的表情有些奇怪,越發惹得他心急。
看清禮物,他的臉瞬間爆紅,將十字繡面朝下捂在桌面上,又左右看了看,這才小心翼翼翻起來仔細看看:
干凈的玻璃鏡面里,繡線描出一對高約五厘米的卡通男女,都穿著喜慶的紅衣,圓圓胖胖可愛模樣像年畫上的招財童子似的!讓他失態的是白色布底上除了一對娃娃外,還在角落豎排描著一首詩:
人生懵懂初若見,緣來只在霎那間。
結發為君終不悔,四目凝望過百年。
董一建一會兒看看紅衣娃娃,一會兒看看那首詩,多看幾次,他臉上的紅色更甚。聰敏好學的他又看出點門道,第一句詩里“初”等于“一”,分明就有他的名字“董一建”。
羞澀完了是困惑,困惑完了是暗喜,不過他冷靜下來后決定寫封信給衛小娟,雖然她變得很可愛,但是……